陳晨聽說過我有一個好爸爸,卻沒聽說過我有一個好媳婦。
嗨,管他呢。事到如今已經沒了退路,唯有宰了那傢伙。
在場的冒險者有九十來個,被陳晨說動的有二十多個,還有六七十人保持中立,他們都很謹慎,不會因爲三言兩語就冒險。如果陳晨給點實際好處,比如殺了衛良每人獎勵五百猩紅幣,誰都會加入這場圍毆。但殺了他只有隱性好處,沒有明顯的好處,效果就大打折扣。
衛良處境不妙,卻有四個盟友,理應尋求幫助。但他是個聰明人,不會開口。
永遠不要考驗人性,人性經不起考驗。
向龍虎豹等人求援,無異向窮光蛋朋友借十萬塊錢,不僅借不到,還會斷交。
人只會錦上添花,而不會雪中送炭。他們沒有落井下石衛良已經很感激了。
一道道異能噴涌而出,直逼擂臺,衛良唯有硬抗。惡魔形態屬於近戰攻擊,魔法要消耗精神力,輕易不能動用,他基本沒有還手之力,只能當個移動的靶子。當然,跳下去就能反擊敵人,但那是找死。
衛良不管那些人,先殺黃毛,這纔是頭等大事。
他本來實力超羣,因受了傷,再加上被遠程攻擊分心,竟和黃毛五五開,短期分不出勝負。
白少將在下方觀察戰局,不勝唏噓:“虎落平陽被犬欺。”
龍虎豹輕嘆一聲,道:“良哥就是糊塗。我早說槍打出頭鳥,他不聽,現在栽了。你說說,一個挺聰明的人,關鍵時刻犯了渾。”
老李憨笑道:“越聰明的人越容易被利益衝昏頭腦。那些高官比誰不聰明,大都因爲貪污斷了前程。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嘛。”
“馬後炮,說這些有什麼用。”喬永強感覺他們的嘴臉分外醜惡,分外冷漠,真可悲。
龍虎豹三人用詫異的目光望着他。
喬永強問道:“衛良都快死了,我們不該做點什麼?”
三人沉默片刻,問:“替他加油助威?”
“助你媽個逼。”
喬永強近乎氣炸了肺。儘管經歷了這麼多,他見到這一幕還是很憤怒。
當初衛良售賣信息,喬永強堅決不給錢,衆人猜測這是個鐵公雞,一毛不拔。其實喬永強視金錢爲糞土,好兄弟結婚,他二話不說把四萬積蓄全部拿了出來,後來兄弟經濟拮据,一直沒說還,他也一直沒要,來了猩紅之塔那錢更要不回來了,但他不後悔。
他從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之所以不給錢,另有原因。在他看來,衛良與自己是朋友,朋友應該相互幫助,怎麼能談錢,這和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有什麼區別?
這是不對的。
所以他堅決
不給。
直到別人都付了錢,他不得不接納衛良的觀點,大家從來都不是朋友,而是盟友,就像歐盟那樣的盟友。他不喜歡這樣,盟友是不穩定的,英國不是要脫歐了麼?
哪怕是盟友,也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果有組織或政府挑釁歐盟任何一個國家,都會招致全體成員國的抵制,爲什麼到了這,衛良危在旦夕,另外三個人卻冷眼旁觀?
這也是不對的。
“我們應該幫助他。”喬永強認真的說。
“怎麼幫?”
“對方可是二十多個人,沒法打。”
“別這麼想。”喬永強攥緊了拳頭,面容上閃過一絲狠厲,道:“當初上高中,我一哥們被人堵在廁所,十個人打他一個,我過去了,就我們倆,打他們十個,你猜怎麼着?對方被打跑了。人數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關鍵是士氣,還有實力。”
“你別開玩笑了。士氣?也許你有,但我可沒有。實力?只有衛良有實力,我們都是庸人。”
喬永強被氣笑了,緩緩道:“所以,不幫?”
“對,不幫。自己選擇的路,跪着也要走完。這不是前兩年網上流行的心靈雞湯麼,其實挺有道理的。他執意登上擂臺,就要承擔所有的後果,外人最好別干涉。”
喬永強沉默半響,吐出一個嘶啞的音節:“好。”
龍虎豹暗自嘀咕,看喬哥也老大不小了,卻跟半大孩子一樣幼稚,也不知怎麼活到第三層的。
白少將面上疤痕扭動,似笑非笑,不知是嘲弄喬永強的愚蠢,還是嘲弄衛良的自負。
老李一如既往的憨笑着,就像一個傻逼,其實他比誰都精明。
“有煙麼?”喬永強看向龍虎豹,問出這麼一句話。
龍虎豹張張嘴,想說點什麼。
“我買。”喬永強堵住他的嘴。
龍虎豹勉強笑了笑,遞過去一支白沙。
點燃,深吸,吐出一口白霧。
喬永強叼着煙,邁着大步,走向擂臺。
他覺着自己挺傻的,地球上如此,猩紅之塔也是如此,爲此吃了不少虧,卻不後悔。因爲他不想改變。
人都會變的,變得世俗,諂媚,勢力,虛僞。無時無刻,我們都在死去;無時無刻,我們又在新生。很多年後,照着鏡子,還認識裡面的人麼?
大多人都不認識了。
喬永強不想每天起牀後看到一個陌生人。
他從來不是一個好人,但他是一個有原則的人。
……
衛良在擂臺上搏殺,勝利天枰逐漸傾斜,黃毛已經快死了。
“你他媽說話不算話!”黃毛吐着血,面
色怨毒。
衛良懶得辯解,也不需辯解,又是一刀斬了過去。
鮮血飛揚,一顆大好人頭滾落。
衛良踢足球一樣踢開,來到擂臺邊緣,望着下方虎視眈眈的冒險者,準備談談自己的條件。
餘光瞥見龍虎豹三人,佇立遠方,頗有大英帝國光榮孤立的架勢,僅是投來鼓勵的眼神,卻沒有行動。衛良不失望,自尊心也未受挫,這是意料中的事。
等等,喬永強在哪?
低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原來他就在下方。他怎麼過來了?對了,痛打落水狗,畢竟當初向他要了錢,懷恨在心。
很好。
衛良笑意更濃。
“兄弟,你沒事吧?”喬永強叼着煙,眯起眼睛問。
“死不了。”衛良笑的更加溫和。如果不瞭解他,還以爲他很開心。若是丁丁看到這個笑容,就知道他的心已經冷漠到了極點。
“堅持住。”喬永強粗獷的面龐認真且誠摯,將半截煙仍在擂臺,道:“特意給你留了一半,抽吧。”
“我不抽,謝謝。”
喬永強啞然失笑,轉過身去,脫掉上衣,露出壯碩的身軀,直面二十幾個冒險者,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逼崽子們!這是我盟友,你們誰敢動他!”
二十多個冒險者先是震驚,隨即鬨笑。
衛良訝然,笑容有了一絲定格。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這是陷阱,是唱雙簧。他不動聲色觀察着,發現一個難以置信的事實。
喬永強是認真的。
爲了一個所謂的盟友,不惜把性命搭進去?
衛良覺得很可笑。蹲下身子,撿起那半支菸,深深吸了一口,六塊錢的白沙,卻比中華還醇,不知是不是錯覺。
來到猩紅之塔,他一直掌控全局,如今看似危險,仍在意料之中。嚴格來說,只有兩件事出乎意料。
第一件事,在13號地區的房頂,他將丁丁推下去。那時女孩被矇在鼓裡,不明前因後果,可從對方悽婉的目光中,他竟然看不到仇恨。
那是一種很複雜的目光,摻雜了許多情緒,就是沒有仇恨,衛良對此很確定。他費解,他茫然,他想不通。
從那一刻,他就對丁丁產生了好感。
第二件事,就是現在。
喬永強爲什麼要過來?
爲什麼?
這從道理上說不通,完全說不通。
衛良自認爲很瞭解人性,但現在,他有點看不懂人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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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多更幾章,白天還有,本章寫的很有感覺。說一下,本書首發縱橫中文網。感謝諸位道友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