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豹叫道:“如果不重要呢?”
衛良認真道:“我退你錢。”
當然,他只是隨口一說。
龍虎豹這纔不情不願的轉出兩百一十點猩紅幣,他只剩這麼些了。
衆人湊齊了猩紅幣,有關小保安的真實場景浮現出來。
地點是校園的男廁所,小保安正在撒尿。
龍虎豹叫道:“良哥,你猜的真準,這小子果然是夢長空的同學,連校服都一模一樣。”
衛良低聲道:“別說話。”
老電影中經常會出現這樣的橋段,男人撒尿的時候會很滿足,吹着口哨,一臉銷魂的表情,事實並非如此,比如說小保安,他就哭喪着一張臉,似乎極爲傷心,又極爲憤怒。
這時候,夢長空出現,很拘謹,小心翼翼的靠近小保安,強笑道:“哥們,你也撒尿啊,真巧。”
很顯然,夢長空是在沒話找話。
小保安深吸一口氣,沒有理他,似極力忍耐着什麼。
夢長空掏出一包煙,有些討好的遞到小保安面前,道:“瞧瞧,軟中華,昨天晚上偷我爸的,你拿去抽。”
“滾!”小保安怒吼一聲,猛然奪過香菸,狠狠摔在地上,將其踩得稀巴爛。
夢長空訥訥無言,低下頭,沉聲道:“對不起。”
小保安咬牙切齒道:“懦夫!”
言罷,小保安憤然離去。
剛走兩步,他又轉身,狠狠一拳打在夢長空的胸膛上,吼道:“我沒你這個朋友!”
夢長空一個踉蹌,緊緊捂住胸口,卻沒有反抗,只是表情更加複雜。
畫面破碎。
龍虎豹仍舊一臉懵逼,不明白這無頭無尾的橋段能有什麼價值。
但衛良卻比他聰明得多,通過三條線索,已經逐漸分析出了真相。
真相很殘酷,衛良的心情無比沉重。
龍虎豹見他愁雲慘淡,叫道:“我早就說小保安這個線索沒用,你們非要買,這下虧了吧。”
衛良搖頭,道:“小保安的線索很重要,幾乎是點睛之筆,有了它,整個故事才能串聯起來。”
龍虎豹一怔,問:“這話怎麼說?”
衛良道:“首先,夢長空給了小保安一包煙,怎麼看這都是友好的行爲,可小保安很狂躁,根本不領情。換做任何一個人,熱臉貼冷屁股,都會不悅,可夢長空卻沒有生氣,這代表什麼?”
小雨沉吟片刻,道:“夢長空很愧疚。”
“沒錯。”衛良道:“因爲愧疚,他可以容忍小保安的無禮,甚至最後被人身攻擊,也沒有反抗情緒,這又說明什麼?”
小雨道:“說明這不是一般的愧疚,而是做錯了一件大事。”
“你很聰明。”衛良循循善誘道:“小保安如何評價夢長空?”
“懦夫。”
“是的,懦夫,暗示他犯下的錯誤與軟弱有關。”
龍虎豹問道:“他犯了什麼錯?小保安可沒有明說。”
衛良道:“這個錯誤在真實場景中自然尋不到,可在夢中卻能印證傳來。”
龍虎豹有點明白了,問:“第一組夢?”
衛良點頭,道:“在第一組夢中,夢長空拼死也要救梅梅,說明這件事已經成爲他心中的執念,哪怕不惜性命也要挽回。我早就說過,夢長空的動機不是英雄救美那麼簡單,而是另有原因,經過小保安的印證,原因已經浮出水面——是因爲愧疚,所以他纔會那麼執着。”
小雨道:“在現實生活中,夢長空的確見到女同學被強暴,卻沒有出手制止,所以纔會愧疚?”
衛良道:“恐怕是這樣的,因爲愧疚,所以纔有了第一組夢,在潛意識裡,他希望能夠彌補過錯。”
“這、這、這不合理。”郭小凌道:“梅梅與夢長空是敵對關係,看得出來,夢長空很厭惡她,怎麼會拼死相救?”
衛良反問道:“你怎麼知道受害者就是梅梅?”
這一句話,把三個人都問蒙了。
那個被強暴的女同學,分明就是梅梅,大家都在夢境中看到了,還能有假?
衛良輕嘆道:“任何夢境都帶有欺詐性質,遠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比如說小保安,他根本就不是保安,而是夢長空的同學,只不過爲了讓夢境合理化,才以保安的身份登場。如果沒有真實場景印證,我們會以爲他就是一個保安,這樣就被夢境給騙了。”
小雨經他這麼一啓發,腦海中彷彿劃過一道閃電,道:“我明白了,那個被強姦的女孩根本就不是梅梅,而是另有其人!不要忘記,在最開始的時候,夢長空看不見女孩的臉,直到戰鬥結束,流氓退走,女孩的真容才浮現在燈光下,真正看到那張臉的時候,夢長空的反應你們還記得麼?”
郭小凌
沉吟片刻,道:“我記得,那時他很詫異。”
“沒錯,他很詫異。”小雨道:“爲什麼會這樣?因爲他知道,自己救錯人了。”
龍虎豹問:“既然受害者另有其人,爲什麼最後會浮現出梅梅的臉,夢長空難道神經錯亂了?”
“因爲他討厭梅梅。”衛良道:“夢是願望的達成,在潛意識中,他倒是希望梅梅被強姦,那樣自己在乎的姑娘就不會受苦了。”
龍虎豹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聽到這裡,郭小凌的心情很沉重,低聲問:“那、那麼,真正被強姦的女孩是誰?”
衛良長嘆一聲,道:“你已經猜到了。”
郭小凌面色更加複雜,或許一開始他還懷疑夢長空女友的身份,可隨着時間的推移,女孩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與印象中的丁丁那麼相似,他終於確定了內心的猜測。
小雨道:“真正的受害者,正是夢長空的女友,所以他纔會那麼在乎,那麼執着。”
一句微不足道的話,卻似一柄大錘,砸在郭小凌胸口,他咬着牙問:“也就是說,夢長空曾見到女友被害,卻沒有上前制止,而是自己跑了?”
衛良點點頭。
郭小凌怒罵道:“他、他、他真是一個王八蛋!”
龍虎豹問:“第一組夢是因爲愧疚,那麼第二組夢境的動機是什麼?”
衛良道:“他渴望被寬恕。”
“沒錯。”小雨附和道:“要知道,女友在現實中是一個熱心腸的人,可是在夢裡,她卻一遍遍勸夢長空不要做傻事,不要當活雷鋒,而是用最理智的辦法處理這一切——報警。夢長空就是這樣做的,看似正確,卻錯過了營救的最佳時間,恐怕警察來了之後,一切都晚了。”
衛良道:“夢長空很愧疚,很自責,這件事一直折磨着他,所以他渴望被女友寬恕。還有那個小保安,在夢裡不斷拉着夢長空,勸他逃離此地,也是暗示着暫避鋒芒的做法是正確的。但現實生活中,女友不可能寬恕他,小保安更不可能寬恕他,他只有通過夢境來達成自己的願望。”
龍虎豹問:“小保安爲什麼痛恨夢長空,他倆不是朋友麼?”
衛良道:“朋友與情敵並不衝突。或許小保安也喜歡那個女孩,只是被夢長空捷足先登了。”
龍虎豹有些明白了,道:“這麼說來,夢境的解析是這樣的——在現實中,夢長空發現女友被害,他想要營救,卻因勢單力孤,無能爲力,所以並沒有上演英雄救美的戲碼,而是報了警,可警察到來時已經晚了,什麼都不能挽回。”
衛良補充道:“他渴望時光逆流,重新選擇一次,所以有了第一組夢;他渴望得到女友的寬恕,所以有了第二組夢。”
郭小凌緊張的問:“然、然後呢?”
龍虎豹問:“什麼然後?”
在他看來,這場夢已經解析完了。
郭小凌很憂慮,道:“女孩身心受了那麼大的創傷,要不要緊?”
龍虎豹怪異的望着他,嗤笑一聲,道:“哥們,你腦子進水了吧,那些事都和咱們沒關係了。”
“不!”郭小凌用近乎固執的口吻低吼道:“有關係!”
衛良表情複雜,低聲道:“我猜,她死了。”
郭小凌瞪大眼睛,不相信這個結局。
小雨也覺得有些荒謬,強姦和殺人可是兩個概念,她問:“你怎麼知道?夢中只告訴我們女孩被強姦了,可沒說她被殺害了。”
衛良道:“有兩條證據。第一,夢長空在放學的路上曾唱過一首歌,是周杰倫的《夜曲》,你們應該有印象吧?”
龍虎豹點了點頭。
衛良道:“這首歌是2005年發行的,而夢長空所處的那個年代,已經是2017年了。”
龍虎豹打斷道:“你怎麼知道是2017年?”
衛良道:“我觀察過路邊的液晶屏,上面有時間顯示,那只是夢中一個不起眼的片段,或許你們都忽略了。”
小雨聽聞此言,暗自欽佩,這個男人推理能力也好,觀察能力也罷,都十分優秀,如果沒有他,根本無法破解這場夢。
龍虎豹問道:“所以呢?”
衛良道:“年輕人都愛追求新潮,一個少年,爲什麼會唱十二年前的老歌?”
小雨問:“你的意思是,《夜曲》這首歌是在暗示一些東西?”
“是的。”衛良問道:“誰記得歌詞?”
郭小凌顫聲道:“爲你彈奏蕭邦的夜曲,紀念我死去的愛情。”
小雨恍然大悟——紀念我死去的愛情。
衛良道:“重點是最後一句——你埋葬的地方叫幽冥。這句話,暗示女孩已經死了。”
龍虎豹反駁道:“用歌詞解釋這一切,未免太過牽強。”
衛良道:“還有第二個證據。在夢中,夢長空救了梅梅,換做常人,一定會噓寒問暖一番,看看女孩有沒有受傷,需不需要去醫院治療等等,可夢長空的第一反應很奇怪,他說你不要想不開,好好活下去。”
小雨道:“這句話有問題!如果梅梅有明顯的自殺傾向,這麼說還在情理之中,可梅梅很平靜,他卻沒來由說了這麼一句。”
“是的,很反常。”衛良道:“在得到梅梅的肯定答覆之後,夢長空的反應也很奇怪,似乎是如釋重負,這說明他一直害怕女孩自殺。可梅梅並沒有自殺傾向,他爲什麼會害怕?因爲在現實中,受害的女孩真的自殺了,這成爲他的心結,所以他在夢中的第一句話,就是你要好好活下去。”
郭小凌越聽越心寒,道:“你一定是分析錯了!”
衛良嘆息道:“我也希望自己分析錯了。”
過了片刻,他擡頭問道:“塔靈,剛纔我們的對話你也聽到了,這個解釋如何?”
塔靈道:“還原度百分之八十七,任務完成。”
場景變換,衛良回到猩紅之塔。
這一次,他沒有看到灰色的天空與草地,視野所及,滿目瘡痍,殘垣斷壁是第三層的主要基調。
片刻後,他瞧見郭小凌,兩人相隔的距離並不遠。
郭小凌也瞧見他,快步跑了過來,他眼睛有些紅,問:“那個女孩是丁丁麼?”
衛良無法保持笑容,沉聲道:“應該是的。”
“可、可、可、可是——”郭小凌停頓了好久,纔不再結巴,道:“丁丁不是來到猩紅之塔了麼,怎麼會成爲夢長空的女朋友?”
“平行空間。”
衛良明白,此丁丁非彼丁丁,夢境中那個悲慘的女孩,來自另一個地球。
至於夢長空,因爲世界與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他雖然與丁丁是一個時代的人,卻早已成爲猩紅之塔的大人物,並且死了很久。
郭小凌仍舊很難過,問:“那猩紅之塔的丁丁呢?”
“我不知道。”
郭小凌沉痛道:“她是不是死了?”
“我說了,我不知道。”
“你倆不是一直在一起麼?”
“後來我們分開了,就斷了聯繫。”衛良聲音低沉,道:“她很單純,不適合在猩紅之塔生存。”
“不,她一定會沒事的!”
“但願如此。”
“要樂觀一些!”郭小凌認真的說。
他說的沒錯,要樂觀一些,這也是衛良經常鼓勵丁丁的話。
或許丁丁並沒有死,而是頑強的活了下來。
衛良接受了這個觀點,不管現實如何殘酷,希望還是要有的。
郭小凌道:“有一件事,我很疑惑。”
衛良問:“什麼事?”
郭小凌道:“我昨天還在第一層,怎麼今天突然就來到了第三層,難道還能越級晉升麼?”
衛良自然知曉原因,道:“有另外一個人幫你完成了幾場死亡遊戲,所以你能來到第三層。”
郭小凌很詫異,問:“這又不是考試,還有替考一說?”
“別人不能替考,但你卻能。”
郭小凌不明所以。
“替你考試的那個人,叫做雷。”
“我壓根就不認識他。”
“你也沒必要認識他。”衛良道:“你們就像白天與黑夜,永遠都不會碰面。”
“我聽不懂。”
“你有雙重人格。”
“別開、開、開玩笑。”
衛良沉默下來,如果心情好的話,他不介意解釋一番,可他心情差極了,根本不願多說。
夢長空的夢,如同一塊大石壓在衛良胸口,遊戲勝利後根本沒有一點喜悅,唯有感傷瀰漫心頭。
丁丁真是一個可憐的姑娘。
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
他擡頭,道:“塔靈,我想請你幫個忙。”
“請講。”塔靈的聲音在他腦海內迴盪。
“我想要回地球一趟。”
“規則不允許。”
“我可以花費一些猩紅幣。”
“不行。”
“不需太久,一天就足夠。”衛良仍舊嘗試着說服他。
塔靈沉默許久,淡淡道:“下不爲例。”
衛良本沒報太多希望,不曾想事情出奇的順利,微笑道:“多謝,請將我送到2017年10月22日,這次千萬不能有偏差。”
“我盡力。”
郭小凌就在身旁,見衛良一個人自言自語,擔憂道:“你沒事吧?”
衛良道:“我沒事。”
隨後,他的身形毫無徵兆的消失在猩紅之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