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良覺得哪裡出了問題。
他偶然間看到司機的手機,老版的諾基亞,只能打電話和發短信。他問:“師傅,你怎麼不用智能手機?下個打車軟件,接單也方便。”
“什麼是智能手機?”
衛良終於明白了問題出在哪裡。他直接問道:“這是哪一年?”
司機大叔都被這倆人整蒙圈了,要不是看在三千塊錢的份兒上,他才懶得搭理這對怪人。輕嘆一聲,道:“這是2005年啊!這麼明顯的問題還用問嗎?是不是覺得這樣特好玩?”
衛良聳聳肩,無奈一笑。
丁丁吃了一驚,問:“你說什麼?”
“你又不是沒聽見。”
丁丁呆若木雞。她跟塔靈說好的回到2016年,可是卻來到了2005年,相差了整整十一年!十一年,放在歷史的長河中如白駒過隙,微不足道。可女孩今年才十七歲,也就是說,相差的這十一年就是她大半的人生。
“我的天!”她仰天長嘆,道:“爲什麼會這樣?”
衛良忍住笑,道:“塔靈說過,時間可能會有偏差。”
“可這差的也太離譜了吧?”
“凡事有利弊,你得這麼想,這可是穿梭時空,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卻發生在了你身上,是不是有種酷斃了的感覺?”
丁丁癟了癟嘴,道:“是苦逼了的感覺吧。”
司機大叔翻了個白眼,他覺得這兩人可能是精神病,也可能是在惡作劇,管他呢,老子掙自己的錢,你們愛怎麼說怎麼說,就當聽相聲了。
三個小時後,出租車駛入石家莊市區,司機問:“去哪兒?”
“和平西路。”
又開了一會,丁丁道:“就停這兒吧,謝謝你。”
下車之後,望着記憶中的街道,記憶中的小區,她感慨萬千,道:“這就是我小時候生活的地方。”
“還不錯。”
她指着旁邊那棟六層的樓,道:“我家就住那兒,三零二室。”
“過去看看吧。”
“我有些害怕。”
“爲什麼?”
“05年的我才六歲,可現在都這麼大了,媽媽一定不認識我。”
“又不是過去認親,看一眼就好,反正總是要離開的。”
丁丁很惆悵,衛良說的沒錯,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只是匆匆的旅者。
來到單元門口,一個老太太正靠在椅子上曬太陽,她歲數大了,滿頭白髮,一臉皺紋,神態很祥和。丁丁見到她,下意識叫道:“李奶奶?”
老太太咧嘴笑了起來,眯起眼睛仔細打量着丁丁,卻記不起來這個姑娘是誰了。她想,年紀大了就是容易忘事。
進了樓裡,丁丁道:“她是李奶奶,脾氣很好,從來不會生氣,小時候我最喜歡聽她講故事了。李奶奶都沒了好幾年了,沒想到現在還能見到。”
“這就是回到過去的好處,錯過的事可以彌補,錯過的人可以再見。”
丁丁點了點頭,本來還爲塔靈搞亂了時間感到懊惱,現在卻有些慶幸。
三樓並不高,兩人很快就走了上去。略顯破舊的樓道,靠在牆壁上的捷安特自行車,墨綠色的掉了漆的防
盜門,與她記憶力的畫面重疊在一起。
她來到門前,猶豫不決,心裡越發忐忑。如果見到母親,該說些什麼呢?在母親眼中自己可是陌生人,就這樣拜訪會不會唐突了?
衛良低聲問:“六歲時,你在上幼兒園?”
“沒錯,怎麼了?”
“你母親姓什麼?”
“姓白。”
“幼兒園的名字?”
“我記不清了。”
“好好想想。”
“好像是藍天幼兒園。”
衛良點點頭,隨即敲了敲門。
丁丁嚇了一跳,按住他的手,輕聲道:“你幹嘛?”
衛良微微一笑,示意她不要出聲。
於是丁丁便安靜下來,她信任衛良,知道他不會把事情搞砸。
過了一會,門開了,一個女人探出了頭,她二十多歲的年紀,很年輕,也很漂亮,很顯然丁丁就是遺傳了她的美麗基因。
她對衛良禮貌的笑了笑,問:“有什麼事兒嗎?”
丁丁呆呆望着她,這就是十一年前的母親嗎?雖然有一些陌生,可還是感到很親切。
衛良輕聲問道:“請問這是丁丁同學家嗎?”
女人微笑道:“是的。你是哪位?”
衛良笑道:“我叫衛良,是藍天幼兒園的老師。您應該就是白女士吧?”
“原來是衛老師。”女人的笑容柔和了許多,已經沒了最初的警惕。
“可以進去說話嗎?”
“快請進。”女人開開門,望着丁丁,問:“這位是?”
衛良道:“我女朋友。”
丁丁臉一紅,卻沒有說什麼。
女人笑道:“你好。”
丁丁伸出手,輕聲道:“您好。”
女人有些詫異,看女孩的架勢,是要和自己握手嗎?她不是上流社會的人,日常生活基本上很少與人握手,所以一時有些發呆。短暫的遲疑過後,她趕忙握住丁丁的手掌。
感受到母親溫暖的體溫,丁丁差點沒有哭出來。
女人請衛良二人坐下,給他們倒了杯水,試探性問道:“衛老師這次來是爲了丁丁?”
衛良笑道:“沒錯。”
女人不好意思道:“有什麼事您通知一聲,我自己就過去了,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實在不像話。丁丁是不是闖了什麼禍?”
“別誤會,她不僅沒闖禍,還幫了我大忙,這次我是特意來道謝的。”
“她一個小孩兒,能幫您什麼忙?”
衛良牽起丁丁的手,笑道:“實不相瞞,我和女友交往一年多了,彼此感覺都挺合適的,正打算要結婚,鑽戒都買好了。我那鑽戒可是下了血本,好幾萬買的,準備學着電影裡的橋段玩一回浪漫——在滿是燭火與鮮花的屋子裡,突然對女友單膝下跪,向她求婚。”
女人微笑道:“聽起來不錯。”
丁丁有些呆了,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齣?她雖然笨,好在話不多,一直保持着沉默,時不時微笑點頭,盡力配合着衛良。
衛良嘆道:“計劃是好,可惜我太粗心了,不知怎的就把鑽戒給弄丟了。當時我整個人都懵了,好幾萬的東西,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我急的就如熱鍋上的螞蟻,將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卻一無所獲。”他望着丁丁的母親,問:“您能理解我當時的心情麼?”
女人點了點頭,同情道:“我理解。”
衛良嘆道:“真是撞死的心都有。”
“那後來呢?”
“還不是多虧了你家閨女。後來我才知道,那鑽戒丟在幼兒園了,正好被丁丁同學撿着。那可是鑽戒啊,奢飾品,換做一般人肯交出來?恐怕早就當成自己的東西了。但我運氣好,丁丁同學是個誠實善良的好孩子,將鑽戒交給了老師。白女士,您家教好啊,真是太感謝了!”
“還有這回事?”女人呆了呆,倒是沒有聽閨女提起過,但既然對方這麼說了,肯定不會有假,她笑道:“您客氣了,這都是應該的,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能要。”
“雖然是這麼個理,真做到的可不多。”衛良從懷中掏出兩千塊錢,放到桌子上,笑道:“一點心意,還請您收下。”
本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成功取得丁丁母親的信任。但看丁丁的家境算不上富裕,又臨時改變了主意。當然他可以給的更多一些,但是就不合適了,給三萬五萬的也不像話。這兩千塊錢算是正合適,既不顯得摳門,也不覺得唐突。
“不行不行,這錢不能要。”丁母趕忙拒絕,如果衛良是陌生人也就罷了,但人家是丁丁的老師,怎麼好意思收他的錢呢?
衛良的態度很堅決,丁丁也幫着勸,經過漫長的拉鋸戰之後,丁母算是勉強同意了。
“這樣我就安心了。”衛良微笑道:“也快到飯點了,您忙着吧,我倆就先走了。”
丁丁很不捨,才呆了這麼一會兒,怎麼就着急走啊?她悄悄掐了衛良一下,暗示他別這麼急。
丁母挽留道:“別走了,留下來吃飯吧。”
“不用,我們出去吃一頓就成,哪裡好意思勞煩您呢?”
“瞧你這話說的,好歹也是丁丁的老師,在我這吃頓飯還吃不着嗎?聽我的,你倆都別走,我這就下樓買菜。”
“這合適嗎?”
“您這麼說就見外了。”
於是衛良二人便順理成章的留了下來。
丁丁太佩服衛良了,如果換做她的話,肯定就傻愣愣的說大姐啊,這都到飯點了,要不我就在這吃一頓唄?這樣就給人一種沒羞沒臊的感覺。而衛良的技巧則高明的多,欲擒故縱,既吃了飯,又不會讓人覺得彆扭。
丁母穿上外套,道:“你倆坐着看會電視,我很快就回來。”
“讓我對象陪你一塊去吧。”衛良給她母女倆創造相處的機會。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沒事,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丁丁趕忙站起身,一副跟定了母親的樣子。
衛良笑道:“她笨,這麼大人了菜都不會挑,您正好教教她。”
“那好吧。”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外面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媽媽,我回來了。”
丁母笑道:“我那閨女回家了。”
丁丁暗呼不妙,她和衛良之所以能坐在這裡,是建立在小丁丁撿鑽戒的前提下,現在那“熊孩子”回來了,豈不是要露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