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卡斯托爾要塞一角的循環控制室,在“鎮魂曲”爆炸時受到波及,閘門嚴重扭曲變形無法開啓,數名技術科翔士被困其中。直到三小時後,那位武冠蒼穹的暴君降臨,離子切割器輕而易舉地粉碎了那到道合金閘門,纔將她們從幾乎窒息的恐懼中解放出來。
“感謝你,海特蘭德公子……”雖然被拯救者忍不住對這位猶如遠古英雄般的黑貴公子致上了由衷感激與敬意,不過後者卻只是回以淡淡的笑意,然後就立即示意隨後跟進的部下護送這幾位羣星之女離去。
“唔……她們應該是最後一批了吧?”從那幾張竟然流露出莫名遺憾之神色的美貌上收回了目光,天空回頭向部下確認着。
“……是的,大人。”部下稍稍查詢核晶偵測儀後,點頭向他報告着,不過語調在最後帶上了些許沉重。“至少還活着的人都已經解救完畢了。”
蒼穹軍全體將士均有佩戴的樞紐手環(嘿嘿,從這裡開始改爲原創道具),除了具備通訊終端及進行簡單數據處理的功能外,還有着探測佩戴者生理狀況的功能。健康、衰弱、重傷、死亡等狀況均會以不同磁波表示,利用核晶偵測儀等特殊儀器,就能在緊急狀況下簡單分辨需要最優先救助的目標。
“也就是說,其餘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都……”短短三小時內就屠殺了一萬兩千餘名敵軍,甚至沒有留下哪怕一位負傷者,就連天空都不禁爲這份殘暴所震驚。就像爲那些英靈默哀般沉默幾秒後,天空隨即揮去了這份感慨。“好了,我們也開始準備撤退,臨別禮物都準備好了吧?
“是,已經遵照大人的命令將啓爆裝置設置在預定地點,敵人尚未有任何察覺。”部下隨即雙手奉上一顆指姆大的青色棱型核晶。“這個是控制核晶,通過樞紐手環誘,作用範圍可達五千特諾碼。”
“嗯,作得不錯。”天空取過那顆青色核晶,隨手將其鑲在樞紐手環上,不過卻露出稍許擔憂的表情。“這東西……應該不會誤爆吧?”
“呃……至少在蒼穹軍此前百年記錄中,還沒有過誤爆的先例。所以我想,只要大人不隨便亂動的話,大概是沒有問題的。”畢竟不是技術科專門出生,所以這位強陸隊員的回答有些心虛。
“……總之,到離開要塞後再啓爆就應該沒有危險了吧?”
天空輕振“解水”,離子切割器頓時又還原爲普通長劍的狀態。隨後這位準令翔士打開公用頻道,下達了一系列命令。
“通令全體強陸艦隊,立即啓動艦船引擎,各戰鬥分隊以最近登艦口爲目標後退,在登艦口位置貫徹防禦以接應諸救援分隊,一旦救援分隊全員回航,即刻撤離要塞……”
“大人,這恐怕有些困難誒……”一束直接振動耳膜的短波讓暴君的眉頭掀成了個急角,不過這位部下明顯已經抱有了斬肉斷骨的覺悟,於是一口氣直言到底。
“根據目前統計的數據,救援分隊那裡可是足足有八千人的要塞將兵!就算無視強陸艦本身固有的安航界限,也至少有三千人無法收容進艦內……呃,不過若大人打算優先送走這批將兵的話,讓強陸隊留在要塞內待命的話,也還是可以做到。”
“……不用這麼麻煩。”天空稍稍沉吟了一下,然後下達了一道被蒼穹軍此後所有強陸艦隊奉爲解救任務之行動準則的命令。“讓女性優先登艦,其次是強陸隊全員,如果還有空位的話再從剩下的中挑順眼的裝,其餘不順眼的全部填進逃生艙。”
“……”原本嘈雜不安的公用頻道一瞬間呈現出極度詭異的寂靜狀態,然後在下一刻卻響起了彷彿震天動地的歡呼。如果不是樞紐手環自動修正那些狂熱份子至上的由衷讚美,那這位海特蘭德之子回去後大概會有一段時間不得不借助人造鼓膜聽東西了。
“你們這些傢伙,敢給我亂來的話就試試看吧!”
雖然在暴君一聲咆哮之下,公用頻道就像被混合着碎冰的冷水沖洗過一般頓時恢復了寧靜,但還是感到些許不安的天空,不放心地開啓了副官的頻道,再度囑咐着。“隆,把這些傢伙給我看緊一點,戰鬥結束後隨便他們,但至少現在要管好手腳……隆?”
毫無聲息的寂靜,凝結成冰冷的恐懼之雲,經過兩分鐘依舊死寂的時間後,在海特蘭德之子的背上灑下彷彿凍徹心肺的冰雨。
“馬上調查一下隆的所在位置以及……樞紐手環的狀況。”天空回頭凝視着部下,那森冷到彷彿封凍所有感情的目光,讓這位也算得上是久經沙場的強陸隊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只不過,這股莫名恐懼在他回頭稍稍查詢後卻立即被某種強烈的感情所取代。
“大人,副隊長已經……”一臉悲憤的強陸隊員正打算說些什麼,然而暴君異常不耐的怒吼卻將他尚未出口的話硬生生截斷。“閉嘴!告訴我方位!”
“是、是……”被瞬間滿溢而出的殺意震撼得無法言語,強陸隊員以飛快的動作將方位資料直接輸送到了暴君的樞紐手環上。
當他好不容易克服恐懼擡起頭來時,那位殺意的主人卻已經消失了形跡,而稍稍考慮了一下自己在盛怒暴君的全力揮下插手的可能性後,他只得帶着無奈的嘆息朝着最近的登艦口走去。
……………………
天空僅以腳尖點地,化爲一條虛影沿着要塞通道疾行。隆的訊號地點就在位於前方五百諾碼的一處防禦據點,似乎是撤離途中遇害的。雖然天空早已作好了戰爭中肯定會有所犧牲的覺悟,並且此前也確實冷靜沉着地對應了部下及同僚的死亡,然而當犧牲者爲自己熟識的戰友時,他才真正感覺到那股重若泰山的衝擊。
對功至化境的強者來說,五百諾碼的距離轉瞬即到,然而在衝到最後一處拐角的時候,天空卻硬生生地收住了腳步,殺氣瞬間盪漾得有如實質,刺得隱於壁後的敵人忍不住皺器了眉頭。
“出來。”天空淡淡命令着,同時輕振“解水”。開啓粒子切割功能的長劍,在激盪劍氣的催動下化爲一片無形無跡、僅有着青白二色的光華,但偶爾迸射出的道道劍氣卻有着洞石穿金的威能,在合金質的要塞壁面留下深深的斬跡。
“您的力量又成長了啊,子君大人。”伴隨着無奈嘆息,一個手持巨斧的魁梧身影從通道拐角處緩緩走出。“這已經是第二次的請求了,能跟我們去見始祖嗎?”
“……在更前面的那些傢伙,是你殺死的吧?”天空只是盯着那柄寬刃巨斧上殘留的新鮮血跡,以僵硬的語調確認着。
“那些人……是您的部下嗎?”雷忍不住愣了一下,不過隨即露出些許敬佩的表情。“雖然力量差了一些,但確實堪稱剛勇之士。因此我是以戰士的禮節對待他們,將他們全部送回了‘榮耀之野’的。”
“是嗎……”天空握劍的手突然緊了一下。
“榮耀之野”,即是彼安人信奉的天國,傳說只有勇戰而死的戰士纔有資格被召回到那裡。雖然眼前的對手看起來確實心存敬意,但卻依舊都改變不了隆已經死亡的事實。
“那麼,我也以戰士的禮節來回應你好了。”天空靜靜舉劍對着那位巨斧戰士,而對方也在一瞬間擺出戒備姿勢,但卻依舊盡着最後一次努力。“子君大人,請相信我們絕對沒有加害您的意思,始祖只是想見您而已……”
“這些話,等打敗我的時候再說吧!”
天空右手的長劍瞬間閃出熾烈的光華,而本人則在光華中消失了行跡。一抹淡淡的青輝在那一瞬間的光華消失前襲向了對手的咽喉,然而卻在即將切裂脆弱**的前一刻被巨斧擋了下來,暴起一連串彷彿扼腕嘆息的火光。
剎那交鋒後,天空的身影在通道另一位置顯現,看起來毫無傷。然而對手持有的巨斧,那寬大的斧面上卻已經顯出數道交錯縱橫、深淺不一的裂痕,似乎在剛纔短短一瞬內已經承受了不知多少次的沉重斬擊。
“紫斧……”看着這柄伴隨自己二十年未損分毫、卻在剛纔短短一瞬中被破壞到如此程度的武器,雷忍不住出了呻吟。“就連重素合金都能夠如此輕易地破壞嗎……”
“作好準備吧,接下來就輪到你了。”天空深吸一口氣,撫平了剛剛交鋒中動盪不已的血氣,然後一步踏出,隨即身影化爲流矢般突進。
“喝啊!”雷大吼一聲,運足全力朝着那道虛影一斧劈出,呼嘯而墜的鋼斧雖然洞穿了厚重的地板,然而卻抓不住對手那行雲流水的動作。
天空在斧鋒擦邊而過的瞬間一躍而起,在翻身飛躍的同時揮出左右兩劍,自上方斬斷了對手的雙臂,然後在墜地時反手一刺,無形的光劍輕而易舉地穿透了他的心臟部位,並在高頻震動的作用下瞬間擴散爲拳頭大小的空洞,不過卻絲毫沒有鮮血濺出——所有細胞都被分解爲細小粒子,當然血液也不會例外。
“不、不愧是得到‘源頭’愛寵的人啊……”回頭艱難地吐出這麼一句話後,巨斧戰士那龐大的軀體頓時轟然倒地,不過表情卻沉靜得猶如被酣戰後的充實疲倦逮入夢鄉的戰士。
“……希望你也能迴歸‘榮耀之野’吧……”天空回過頭,以頗爲複雜的目光注視着那位剛勇戰士的遺骸,從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無奈與悲哀。
“在地上世界,持有力量的雄性會爲了食物及配偶互相爭鬥,然而在羣星世界,人類爭奪的又是什麼呢……”海特蘭德之子的嘴角,就像嘲諷般的微微扭曲。“話說回來,我居然也能從那樣的戰鬥中感到愉快……所謂的自然法則,還是真令人厭惡的東西啊!”
“自然法則應該是宇宙間唯一的真理。”
身後響起的話語讓天空驟然一驚,回頭望去時卻現那另外三位強者在自己片刻失神之時已然踏入了極近距離內——倘若剛剛其有心加害的話,那自己大概是來不及反應的。
“雷……”三位血衣使的目光移到了躺在地上那位屍體已然漸漸冰冷的同伴身上,片刻後反而朝着那位兇手深鞠一躬,齊聲道:“感謝您賜予與了他身爲戰士的最高榮譽,子君大人。”
“呃?”天空表情明顯愣了一下,隨即一股莫名而強烈的怒火從心中涌出,於是不由得大聲質問了出來:“你說感謝我?賜予了他身爲戰士的最高榮耀?這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就算我殺了你們的同伴,你們也一點沒有想報仇的意思嗎?”
“能與值得尊敬的對手交戰,是我等夢寐以求的願望。”一位血衣使正色答道。
“更何況雷是在堂堂正正的戰鬥中被擊敗的,更蒙子君大人親手將其送歸‘榮耀之野’,所以我等絕無怨念。”第二位血衣使如此接到。
“我等奉始祖之命,前來迎接子君大人,請萬勿拒絕。”最後那位血衣使以更加恭敬的聲音說着。
“你們這些傢伙……”事到如今,天空已經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讓自己如此憤怒了,不過伴隨着那莫名憤怒而生的,卻是將理智之線逼迫到繃斷邊緣的狂躁。如果不是最後一刻樞紐手環上的一束純白羽飾偶然飄進視線的話,天空也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想起那個關係重大的作戰。
“大人,所有救援分隊已經到達登艦口位置,分類裝載亦進行完畢,可否即刻撤離?”耳膜振動響起部下報告的聲音,而天空則立即回以同意的信號。
“撤離?喂喂,隊長你不回來的,‘碎牙’可是沒有辦法撤的啊?”接着響起的是強陸艦隊旗艦艦長修伽的聲音,不過卻讓海特蘭德之子霎時苦笑了出來。
“我要怎麼退回來啊……”天空環視左右,三位血衣使已經站到了以自己爲中心的三角形頂點上,氣機鎖定之下,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雖然還不至於分辨得出左手在感應鍵盤上敲擊出的訊號含義,但絕對已經猜到自己打算開溜的念頭,並且也馬上作出了反應——天空甚至能聽到源源不絕聚集的彼安士兵朝着這裡行進的腳步聲。
“……唔,結果只能利用逃生艙了嗎……”天空苦笑着,然後在感應鍵盤上輸入“作戰開始,立即啓航,準備回收逃生艙”的指令。
“……看來你那邊似乎遇到麻煩了,不過用逃生艙是不是太危險了一些……算了,我會盡量在第一時間回收的,所以千萬不要就這麼掛掉啊,隊長。”修伽的通訊到此截斷了,而天空則開始認真思考起撤退路線問題。
比較幸運的是,雖然帝國從來沒有考慮到這座要塞陷落的可能性,但至少在應急裝備的設置上還是遵守了一般常識性的規定。剛剛在拐角處現的那臺尚未動用的逃生艙,此刻已經成爲這位海特蘭德之子唯一的救命稻草。不過要想確實抓住這根救命稻草,他還得先突破眼前這固若金湯的三角禁錮才行。
四人的氣機彼此牽動,惡戰幾乎一觸即,然而直到隨後趕來的彼安士兵將要塞通道圍了重重疊疊的一層又一層爲止,天空還是依舊沒有現那三位強者的一絲鬆懈,於是就連稍稍動彈都做不到。
“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嗎……靠!那我自己來製造!”漸漸煩躁起來的海特蘭德之子,一橫心啓動了那顆鑲嵌在樞紐手環上的青色核晶。
……………………
虛空的戰場上,在四周光與火的洗禮中沉默聳立了近兩小時的卡斯托爾要塞,終於有了動靜。
從要塞左側一角,驟然迸出耀照整個戰場的輝光,下一瞬間無聲的怒濤衝破了外層裝甲的束縛,將混濁而熾烈的能量噴射向虛空的某方。雖然朝此方向延伸出去一百二十三魯諾碼就是第二艦隊的所在處,不過在要塞噴射口與第二艦隊間相隔的,還有少了“紅之刃”的彼安前鋒艦隊。
被這數十倍於“鎮魂曲”威能的能量濁流衝擊,彼安前鋒艦隊幾乎在瞬間就達到了混亂的極致。雖然由於這股龐大能量並非秩序放射的緣故而散射掉絕大部分破壞力,但直接承受剩餘能量衝擊的彼安艦隊,依舊有近九千艘戰艦直接氣化,至於其餘因艦體破損導致空氣流失、引擎損毀進而無法航行,或者更爲不幸地被誘爆能源庫的戰艦,合計起來幾乎可以說達到了這支前鋒艦隊的總數。
然後,眨眼間摧毀了彼安前鋒艦隊的能量洪流,又去勢不減地襲更前方的第二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