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因爲十二小時後便是作戰動的時間,而直到現在爲止,止,幕僚們也都還不清楚提督到底在計劃着什麼,因此早早便聚集到會議室,等候那位黑提督的駕臨。然而,足足等候三十分鐘的時間,最初的興奮和期待已經轉爲疑惑和不滿,而那位關注的人物卻始終沒有出現在會議室的門前。不僅如此,就建向來嚴謹自律的紫副官,也罕見地遲到了與同僚們等待相同的時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那個怠惰成性的傢伙就不必說了,竟然連一向嚴格律己的雅麗亞都會遲到……”紅的行務參謀皺起了眉頭,詢問似的目光投向了對面的柯蒂亞。不過,那雙翡翠般的綠瞳中此刻卻正流轉着和他一樣的疑惑視線。….bsp;“我也不知道啊……”在注意到同僚的目光後,柯蒂亞輕輕地搖了搖頭。“我想,我大概能猜到生了什麼事情,”艾利穆的一句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不過這份關注似乎並未給情報參謀帶來任何影響,就連聲音也維持着一貫的淡然,“不過站在艦隊幕僚以外的立場,我並不認爲現在去打擾他們是種禮貌而富有常識的行爲。”
“這也就是說,那兩人……”萊昂內爾理解似的皺起眉頭,無奈地呼了口氣。
蒼穹軍並不限制個人戀愛的自由,而提督級別的翔士亦擁有律令院默許的某種程度的權利。若換成平時,身爲伊曼紐三角之一的他絕對是最先起鬨的一個,只是現在的時機太不恰當了……雖然這麼認爲,但萊昂內爾卻一點都不想去嘗試觸怒暴君的後果,於是不禁將期待的目光移到那位灰同僚的身上。
而其它人,似乎也正在考慮着相同的事情,於是坐在圓桌角落的諾恩一時間成了衆人注目的焦點。“即使在彼安,擾人清夢也是一件無禮兼危險的事情。尤其在對象是暴君的情況下。站在我個人的立場,我並不太喜歡面對無益的危險……”注意到同僚們的期待,諾恩輕輕皺起眉頭,如此說道。
儘管這番話讓衆人在一瞬間流露出深深失望的表情,不過這位作戰參謀似乎也只是打算藉此表示一下心中的不滿而已。
“……雖然想這麼說,但這種事情還是要人來做才行,而對揹負史上最大惡徒之名的我來說,就算再加上一兩條怨念也是無足輕重的。”
這麼說着的諾恩聳了聳肩膀,隨即開啓了左手的樞紐手環,以恢復冰冷的聲音呼叫着那位還沉浸在甜美夢境中的上司。
“唔……”在諾恩呼叫到第五次的時候,正在方舟內那間充滿地上風情的臥室中酣睡的某人才勉強睜開了眼睛,不過坐起來的他依舊是一付迷迷糊糊的表情。
“閣下,作戰預定在十二小時後動,我等此刻已經全體在會議室恭候,你打算什麼時候過來?”作戰參謀那冰冷的聲音如同一盆涼水從頭澆下,天空反射般打了個寒顫,立刻清醒了不少。
“作戰會議?啊,對了,還有這回事呢……”搖晃着昏沉的腦袋,正準備敷衍過去的天空,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猛然轉頭看向了身旁。
此時灑落在白色絨毯上的,是那閃耀着水晶般光革的深紫色秀,在露出絨毯一角的那張嬌顧上,有着如同暴風驟雨後,流溢着清風與日光的海面般寧靜的喜悅。那無限慵懶、惹人憐愛的模樣,讓這位血氣方剛的康定青年不由得感到一陣心動神搖。
“……原來是這樣啊……”漸漸回想起事情的始末,天空不禁苦笑了出來。原本只是打算把雅麗亞送回臥室後就進行作戰會議的,但結果卻明顯高估了自己的抵抗力,僅僅昨天一晚,他便深切體會到伊斯埃雷一族在爭取愛情時那無禮倫比的強勢。
倘若不是在修復液、造血劑和納米機械的共同作用下,他的傷勢已經康復到了相當的程度,那他大概很難接受那番尤如暴風驟雨般的狂熱愛戀。不過看起來,雅麗亞在過程中似乎也承受了同樣、甚至更大程度的衝擊,從那張絕美的睡顏上還能夠依稀現痛楚殘留的痕跡。
“……愛也好,憎恨也好,是男子漠的話,就挺起胸膛接受這些。”天空下意識地回想起養父曾經的忠告,或許只是出於自我辯護的反應,但對於接受雅麗亞的愛戀這件事,他確實沒有感到絲毫後悔,那是就像水到渠成般自然的事情。
“不過話說回來,會把諾恩推出來當替罪羊,那些傢伙應該是等得不耐煩了吧?還真是抱歉呢……”天空一邊說着完全沒有反省之意的話,一邊伸手撫摸着那張嘴角猶掛着甜美笑意的睡顏,輕輕拍了拍那微泛紅色的臉頰,柔聲道:“喂,雅麗亞,不要再賴在牀上了,再不起來的話,作戰會議會遲到的哦?”
“唔,大人……啊!”那雙漂亮的深紫眼眸以暖慢的過程睜開,不過眨了兩三下眼睛、正確理解“作戰會議”一詞後,雅麗亞卻一下子猛地坐了起來。
“不、不好!我竟然……”自律甚嚴的副官於是直接忽略了身旁的長官,跳下牀,開始慌慌張張地着裝起來……雖然看起來雅麗亞是這麼打算的,不過在翻身準備下牀的一瞬間僵住了動作,那對流線優美的黛眉突然緊皺,英氣勃勃的美貌上也頓時流露出痛苦神色。
“喂!雅麗亞,你怎麼了?”大吃一驚的天空趕緊扶住那搖搖欲墜的姣軀。“嗚……”背靠着枕頭在牀上坐了好一會兒後,雅麗亞才從那驟然襲來的痛楚中回覆過來,不過隨即卻以歉然的目光看向身旁的男子,聲音輕得連天空也要聚精會神才能聽到,“……抱歉,大人,我想我大概不能參加這次作戰會議了。”
“咦?”天空間言跟着慌張起來,以憂心忡忡的聲音問道:“什麼事嗎?該不會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吧?你等等,我馬上叫醫務士過來……”
“不、不是的。”拉住天空睡衣的一角,雅麗亞垂下頭,臉頰霎那間緋紅無比。猶豫了好久之後,她才以細若蚊蠅地聲音解釋道:“……我的全身都沒有力氣了,起不來……”
“呃?”天空最初露出了愕然的表情,跟着,一絲輕微的、幾乎不可察覺地笑意在他嘴角盪漾間來,在幾秒鐘後,這縷微笑卻化爲囂張至極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這……這還真是抱歉啊!”天空捂着嘴,肩膀劇烈聳動,“不過,我並不認爲自己應該負主要責任,畢竟大部分時間都是雅麗亞你……咳!咳咳!”
“嗚……”在不懂體貼的男人那盛大笑聲中,羞愧無比的雅麗亞幾乎將頭埋到了被子裡面。而平素那靜若止水地美貌此刻也紅得彷彿要滴出血來。
“那麼,這次作戰會議就由下官負責主持好了,代提督請在此好好休息吧!我不在的期間,你確實太辛苦了……”笑夠了的天空翻身而起,以輕盈的動作降落地面,不過卻在落地的瞬間露出撕牙咧嘴的奇怪表情——得意忘形的結果,便是原本就痠痛不已的肌肉,此刻更是出彷彿繃斷似的哀鳴。“嗯,那麻煩大人了……”因爲天空是背朝她的緣故,故雅麗亞沒有覺長官的狼狽。雖然紫副官間言露出委屈不平的表情,但還是以誠摯的聲音向他至上了歉意。
“沒什麼,偶爾我也應該勤快一點。”勉強將表情調整回來的天空,轉頭看向了那位正以白絨毯遮住身體的女性,嘴角突然掛上了一絲意味不良的笑容。
“不過,雅麗亞啊,中午……應該能夠一起用餐吧?”
“抱歉,讓諸君久候了。”
到達會議室的提督,坦然迎接了幕僚們疑惑的視線,然後以這句話作了作戰會議的開頭,“既然人都到齊了,那麼就馬上開始作戰會議吧!”
“呃?但雅麗亞副官……”精神駱懈下來的行務參謀,又恢復了“瘟疫”時期的惡趣味,不過在暴君有所反應前,旁邊的艾利穆就先狠狠一腳把他的下半句話踩了回去。
“閣下,請允許我簡單報告一下情況。”無視身旁那位正無聲慘叫的同僚,情報參謀站起來,以泰然自若的聲音向黑提督請求着。
“啊,不用了,在躺在病牀的時候,我已經把近來的情報全部讀過了一次了。”天空揮揮手讓她坐下。“總之,巴雷亞聯邦降服帝國,也就意味着這次遠徵作戰取得成功,而我艦隊接下來要考慮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也就是如何讓全員平安生還,這也是本次會議的唯一主題。”
定下會議的主題後,天空轉頭看向了一旁的技術參謀,確認道:“柯蒂亞,方舟的次元跳遷系統到現在還是無法啓動嗎?”
“嗯,動力中樞的損害比想象得嚴重,雖然已經投入所有可能的人手,但還是無法確定具體的修復時間……”柯蒂亞的臉色凝重,既然身爲艾紐霍嘉爾的他如此斷言,那其它任何懷疑都是多餘的,“不過,主炮部分的動力傳導已經修復完成,剩餘的能量能夠支持兩次射。”
“這麼說來。果然還是隻能採用那個辦法了嗎……”天空在一瞬間顯出痛苦掙扎的表情,不過跟着卻嘆了口氣,以無奈的聲音繼續道:“既然無法採用跳遷系統,那自‘洛充迪亞之門’與主力艦隊匯合的捷徑應該已經走不通了。畢竟就算加上方舟主炮,這區區不到兩支分艦隊的兵力也是無法突破敵軍封鎖。”
“那我軍剩下的選撢,只有‘雷拉之門’和‘亞兩斯基之門’了……”諾恩試着推測上司的意圖,“‘雷拉之門’直通彼安共同體的腹地,其封鎖要比‘洛充迪亞之門’更加嚴密,所以我想閣下的目標應該是……通向古漠共和星系的‘亞爾斯基之門’吧?”
“沒錯,就是‘亞爾斯基之門’。”天空點點頭,“方舟的消隱系統已經修復,進入潛航狀態的話,彼安軍是無法現的。雖然以我艦隊現在的兵力,根本無法和那樣龐大的敵軍作戰,但正因爲如此,這樣細小的目標若要逃走的話,只要足夠小心,敵軍也是很難現的。”
“雖然如此,但閣下,難道您打算要經由古漠共和境內星系潛回帝國嗎?”艾利穆提出了異議,“也許不用我提醒,但古漠共和星系可是曾經分割銀河五大勢力中最神秘的一個,其政治形態,經濟構成,軍事實力,迄今爲止也不爲外界所知。雖然在傳聞中,其傅承文明似乎和彼安同出一系,但若作爲對手,它要比彼安更加棘手,即使對帝國來說,也從來沒有想過和這樣充滿未知的星際國家交戰……持恕下官直言,在這樣的情況下,實在很難想象古漠共和星系會同意我艦隊過境。”
“不,他們一定會同意的。”天空如此保證者,不過語氣卻明顯流露出不甘心和掙扎的味道。“不過,在我進一步解釋之前,想先請教諸君一個問題。”
頓了頓,暴君以難得認真的語氣向幕僚們問着,“在部下的生命和自我的尊嚴中,諸君會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