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這場混亂的矛盾雙方都只有寥寥數人,並且仗着己方人數上的優勢想一舉壓倒對方的從士們反而是先出手的一方。雖然研修生的一方僅僅是被迫反擊,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被酒精麻痹了大部分反射神經的關係,總之幾位從士在瞬息之間就被打倒。本來想就此罷休的三位研修生,在轉身離去的時候卻被聞訊趕來的更多從士團團圍住,接着在“天堂”的門口便上演了一場以衆凌寡的慘劇……
“結果我們還是輸了?”夏音基本上已經猜到了事情後面的展。
“嗯,看起來對方的強悍遠遠在我們的想象之上,甚至就算一百多位從士們全部加入了戰鬥,也還是被一一擺平了下來,雖然這個時候我和行務長基本上控制住了局面,不過因爲隨後研修生中的一位不斷挑撥,所以在旁觀戰的其它軍艦的乘員也跟着加入的鬥毆,所以混亂就進一步擴大開了……”埃薩亞以不知道是感概還是嘆息的眼光注視着三米之外混亂無比的場面,繼續說道:“現在,就像艦長你所看到的那樣,這個區域的所有兵士都參與了這場鬥毆,基本上已經沒有人還能搞清楚自己到底再爲什麼而打架了。”
跟着副艦長的目光看去,夏音也不禁倒抽了一股涼氣。在蒼穹軍的歷史上雖然不乏鬥毆事件,不過像這類參與者高達萬人以上的大規模亂鬥事件卻還從來沒有生過——至少在公式文書的記錄中是這樣。而且看起來,參與鬥毆的人似乎還不僅僅限於從士……
“司技長呢?”突然想到了這位最可疑的翔士,夏音的目光開始在周圍搜索着。
“抱歉,艦長。”低頭致歉的是行務長埃薩亞。這位女性與司技長洛克間有着在地上世界被稱爲“夫妻”的關係,而根據夏音的瞭解,這種關係的雙方都必須對彼此的行爲負責任的樣子。“雖然一開始我還能叫住他,不過自從其它軍艦的乘員加入鬥毆後,他就以前去勸架的理由偷偷溜了進去,到現在已經看不到影子了……”
夏音感覺到自己的神經輕輕顫動了一下,然後這位公主面無表情的望向副艦長,繼續確認道:“那麼,炮術士呢?”
“這個……”埃薩亞臉上的苦笑頓時變得更濃了。這位準令翔士搖着頭,輕輕嘆息道:“克里帕斯常務翔士是在司技長進去後不久就悄然消失的,不過現在我們也失去了他的行蹤。”
“切!”非常罕見的,那位亞諾萊維涅皇家的一員,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殿下,竟然在兩位部下前出了與優雅完全無緣的嘆聲,以至於兩位翔士不由得同時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聽覺來。
……………………
在酒保街中已經徹底陷入慌亂的某區域內,基於稍微喘口氣的理由,突擊艦“雷霆”的司技長與炮術士從人羣的亂流中脫出後,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某間已經被破壞了一半以上的舞廳爲休息場所,在此偶然相遇。
標誌着翔士身份的頭環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腰間的飾帶也被扯掉了一半,甚至就連佩戴在左腕的終端手環上都還掛着不知從何而來的奇妙纖維——雖然洛克現在看起來異常狼狽,不過從這位自稱“剛過二十”的地緣之民眼中,卻依舊能夠看到那狂熱的鬥爭心在不停閃爍。
“嘿嘿,克里帕斯,你幹掉了幾個?”洛克向年輕的同僚確認道。
“三個,你呢?”從外表上看,克里帕斯要稍微比司技長好一點。這位年輕的夏蘭人舔着嘴脣,深藍色的眼瞳中也燃燒着不輸於地緣之民的熱情。
“唉,老了,及不上你們年輕人呢,我只幹掉了兩個……”雖然洛克確實是在嘆息着,不過克里帕斯不知爲何卻能從他的語氣中隱隱感覺到,這位司技長似乎一點也不爲此遺憾。於是,他將自己的疑問付諸了言語。
“老了……司技長,我記得你不是‘剛過二十’嗎?”
“沒錯啊,所以如果是十年前的,我可是能空手打倒至少五個以上!”
從司技長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動搖的跡象,所以年輕的炮術士也差一點真的被唬住了。不過克里帕斯隨即注意到了司技長那隻猶在顫抖不已的左手,頭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某種猜想,於是他向這位同僚慎重地確認道:“那個,你該不會是向那個人出手了吧?”
“誒?”洛克愣住了,然後謹慎地回答道:“你指的……是那個黑頭的傢伙嗎?”
在鬥毆的一開始,表現得最熱烈的是那位紅的少年研修生,並且那傢伙也有着乎一般人水準的強悍。在單獨一人幹掉了近二十個從士後,紅研修生中終於還是因力竭而被揍了好幾下。這個時候爲了保護同伴,那位之前一直處於被動防禦中的黑少年終於還是出手了。而就是從他正式參與的時刻起,這場原本侷限於突擊艦“雷霆”乘員間的鬥毆開始被推向了失控的深淵。
現在,那個罪魁禍的紅研修生不知所蹤,而另一位猶如鬼神般的黑少年周圍則已經倒下了七八百個充滿勇氣的戰士,並且這個數字還正在以飛快的度遞增中——更可怕的是,對方卻看不出任何力竭的跡象,並且出手越來越恨辣了。
若說有人自始至終都在導引着這場混亂展的話,那位黑少年大概是當仁不讓的人選。在場面徹底失控的現在,唯一有能力中止這場混亂的人,大概也只有那位如鬼神般的少年了吧?
“看起來你真的向他出手了啊……”克里帕斯嘆息着,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濃濃的同情之色。“這麼說來,現在你的這隻手應該處於某種痠麻異常、不能動彈的狀態吧?”
“克里帕斯,你到底知道些什麼?”洛克越來越不安。那個時候,他只是趁着那個人背對自己的瞬間稍微偷襲了一拳而已,而結果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巨大力量給反震了出去,直到現在他的左手都還處在炮術士所描述的那種狀態中。
“不,事實上兩年前的我也和你一樣,那可真是一次讓人難以忘懷的經驗啊……”克里帕斯眯着眼睛,潛入了研修生時代的回憶中。
那個時候,也是類似這樣羣毆的場面。似乎是某位研修生激起了太多的民憤,所以在格鬥實訓中被同期生一致挑選爲了陪練的對象。雖然身爲上級生的克里帕斯確實盡到了制止下級生們暴行的責任,但在勸阻的過程中卻“失手”誤傷到了那位想拯救的對象。其結果則是,這位上級生在之後的三天時間中,爲自己左手的麻痹狀態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懊悔中——事實上直到現在,那段痛不欲生的時光依舊是克里帕斯心靈中少數無法抹去的傷痕之一。
“也就是說……”洛克的臉上已經失去了血色。
“嗯,雖然具體的麻痹時間會根據本人施加力量的多少而有所不同,不過據我所知,在那次事件中有人甚至花了三十天以上的時間才恢復過來。”年輕的炮術士點點頭,肯定了同僚的推測。
“靠!這麼變態……那傢伙到底是什麼人物啊?”洛克像是無法忍耐般的叫了出來。
“你還不知道嗎?”克里帕斯的視線移到了那在暴風雨中心肆意凌虐的身影上,以充滿感慨的語氣說道:“他就是十三根源氏族之一的海特蘭德家的繼承者,那位傳說中同時得到大地與蒼穹之愛寵的翼之子。”
……………………
爲什麼我非得受到這樣的待遇不可啊!天空憤憤不平的想到,同時架住了突然從旁邊飛過來的一腳,然後一個投拋動作讓那隻腳的主人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悠長的弧線後,撞倒了另一堆正衝過來的人羣。
明明挑起爭端的是那傢伙,爲什麼這些人都來找我啊?天空在心中哀嘆着,兩手一揚,兩位默契性甚好而同時想到偷襲的從士就驟然向兩旁飛了出去,倒地後則呈現出口吐白沫的昏厥狀態。
唉,如果龍歌在的話,我至少還能落跑……天空看了一眼左右前後重重疊疊的人障——即使是用上“八步趕蟬”的輕功,也不太可能安然無恙的越過這數百米的距離,這麼想着的少年不禁陷入了無言的苦惱中。當然,他還是輕而易舉的躲過了自背後而來的酒瓶,並隨手一指讓那位偷襲者全身麻痹的定在了原處。
拜託,我纔是最大的受害者好不好!少年終於出了憤怒的咆哮,一個箭步越過堆積在面前的衆多挑戰者的遺骸,在落地之後雙手撐地,雙腿則跟着來了一陣暴旋。
“奧技,龍旋!”
這招並不屬於康定行星的任何武術派系,只是半年前內氣盡復的少年妙手偶得的一招,而現在也還是天空第一次在實戰中施展,不過看起來效果似乎出乎意料的好。
以少年落地點爲中心,一股人形龍捲瞬間席捲了方圓十丈的距離,被波及到的兵士皆在第一時間橫飛了出去。當然,是以失去意識的狀態——雖然考慮到招數的持續力,天空已經儘可能的放輕了力道,不過即使這樣從士們也還是無法承受住瞬息間的內氣震盪。
然後,隨着人形龍捲在人羣中的迅移動,已經呈現出無比混亂的局勢突然有了一點規律性的改變,所有人都竭盡全力想避開那盡情肆虐的恐怖龍捲。因此,以天空行進的s型路線爲分界,亂鬥中的人羣被劃分成了三個區間。
三個區間的人都屏息凝視着那擦身而過的人形龍捲,那些尚未來得及避讓的不幸者在被捲入恐怖暴風眼的瞬間出的聲嘶力竭的慘叫聲不斷響起,讓所有頭腦熱的人都不由得冷靜到了手足冰涼。
人形龍捲依舊持續往復着s型路線,而此刻他行進的路線上已經看不到任何物品的蹤影了。這個時候,三個區間的人羣不由得暫時鬆了口氣,左右兩個區間的部分從士已經開始悄悄向後退卻了。至於不幸分到中央區間沒有退路的人羣,則是緊緊向內壓縮着區間的面積,力求距離那猶如鬼神般的身影越遠越好。
然而,最大的不幸還是降臨到了他們頭上。在龍捲旋轉到最極致的時候,陡然化爲了一道黑色的風暴高高躍起,至於落點,則恰好在人羣中央區間的中心點。
沒有人能看清那一瞬間的到底生了什麼,即使是親身經歷這黑色風暴的從士,唯一能回想起來的也僅僅只有那黯然無光的漆黑之音。
總之在那聲響徹天宇的咆哮之後,中央區間的人羣全部一個不留的倒在了地上。雖然從最內層的不幸者身上還依稀可以看出承受那恐怖衝擊的痕跡,不過從最外層的暈厥者身上卻現不到任何受傷的傷痕——他們是被聲波衝擊給直接震暈的。
當人們從那陡然響起的暴音中回過神來時,先看到的,卻是那位黑少年在無數“屍骸”中緩緩站起的身影。那雙黯然無光的黑瞳中,閃爍着猶如野獸兇厲無比的視線。
黑的鬼神緩緩掃過周圍,在那暴虐之眼的注視下,所有人都打心底裡泛起一股深深的寒意,然後就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就連那些原本準備開溜的從士都一個個停住了腳步,龜縮到人羣的一角中不敢動彈。
少年緩緩收回了目光,然後一步踏出。金屬的鞋底與石質的地面接觸時響起輕輕的敲擊聲。放在平時這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聲響,但在萬籟俱靜的此刻,這聲音卻顯得無比清晰,就好像直接敲擊在衆人心中一樣。
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低下了頭,緊盯着自己面前的地面——若是一不小心惹來了那位鬼神的注意,那就絕對是一場滅頂之災。
此刻,在酒保街中那寬敞的空間中,就只有那不斷響起的鞋與地面的敲擊聲在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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