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在第十艦隊全體的努力下,這次奇襲被勉強化解,但第十艦隊本身卻承受了遠徵以來最大的傷亡,甚至連作爲艦隊構成核心的戰爭方舟亦遭受相當破壞。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說,彼安軍第一波攻勢並未失敗。
事實上,在彼安軍原本的計劃中,一旦葬送者成功地將敵軍拖在了亞魯法特行星,那麼由寂統領的彼安第十二艦隊,將從“亞魯法特之門”中一躍出,急趕到第四行星,配合強陸隊殲滅那支無法動彈的敵軍艦隊。
然而,出乎其預料的是,經噩夢之手重新整合的衛星防禦陣列揮出此前以上的性能,攔截了相當一部分強陸艦,而代提督的雅麗亞亦當機立斷,把近兩百艘被捲入艦內戰的侵襲艦一舉爆破,從而使得彼安軍的計謀無法取得完全的成功。
當第十艦隊在外層空間重新整合完成時,疾衝而來的彼安第十二艦隊也剛好在衛星防禦陣列的外沿止步,兩支艦隊在虛空中隔着亞魯法特行星的環帶互相對峙,戰鬥的號角在彷彿凝固的時間中悄然吹響。…ap.bsp;即將與那支接連創下戰爭史上先例的強敵交戰,彼安軍中上至最高指揮官下至普通士兵,無一不爲此昂然興奮。自遠古傅承下來的生物本能,將危機感提升爲滲透着戰慄的興奮,就如同過去所面臨戰爭時一樣,流淌着戰士之血的彼安人將恐懼傲然踩在腳下。
死亡對他們而言,不過是通往“榮耀之野”的臺階,而敵人的鮮血則是那臺階上的紅毯。只有最勇敢無畏的戰士才能獲得這至高無上的榮譽,逃避戰鬥的懦夫只能夠在泥土中建靈魂一起腐朽。
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強敵,士兵們的呼吸漸漸沉重,伴隨着血管收縮的聲音,不斷膨脹的戰鬥**將他們充脹得彷彿要炸裂一般。
同爲彼安人,下級士兵可以毫無顧忌地順從這股生物的本能,而上級指揮官卻得考慮到更多的東西,因此不得不壓抑這股激昂的感情。對他們來說,戰鬥前的這段風平浪靜的時間,說不定纔是最艱苦的時刻。
“既然這麼快就從混亂中回覆過來了,不愧是暴君的艦隊啊……”看着虛空中那一隊隊整齊陣列的異型戰艦,寂出像是苦笑又像是失望的嘆息。“紅夜那邊明明報告暴君已經身受重傷了,爲什麼我從這支艦隊身上感覺不到一點慌亂的跡象?”
“或許,那支艦隊中存在着除暴君以外的第二位強力指導者吧?”樹莎羅如此推測着,“不過對我軍而言,這卻是最扎手的情況。對方正停駐在那座衛星防禦陣列之內,如果就這樣莽撞攻過去的話,這支爲數兩千的艦隊頃刻間就會灰飛煙滅的。”
“那艘……巨型戰艦,應該就是搭載要塞主炮的母艦吧?”寂凝視着兩千侵襲艦後方的那座巨大的黑影,深深地皺起了眉頭。“如果我猜得沒錯,這支艦隊之所以能突破‘門’的封鎖,其奧秘也在那裡面。”
“要把那艘鉅艦列爲優先擊破對象也無妨。不過以我軍目前的兵力,就建擊破那三千艘新型艦都有困難。”樹莎羅以淡淡的目光看向長官,“一開始我就提醒過閣下,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作戰成功率得不到保證,因此最好等後續艦隊趕到後再動作戰……”
“但是,誰也不知道那支艦隊會在什麼時候離間亞魯法特行星吧?”寂一挑眉毛,反駁道,“如果錯過這次機會,那以後就很難有機會再逮住他們了。”
“嗯。這倒也是……”樹莎羅不再與長官爭辯,轉而將目光移到星系圖上,顯出稍稍驚訝的表情,“敵艦隊開始移動了,目標是……
‘洛充迪亞之門’?前到洛充迪亞星系,難道它們打算破釜沉舟,乘勢突入共同體境內嗎?“
“怎麼樣都好,既然他們準備離開那座衛星防禦陣列,那我們也可以毫無顧忌地和他們開戰了。”寂一揮手,下達再移動的命令,“全艦拔錨,維持相對度,與故艦隊保持距離,待其離開衛星防禦陣列範圍後,立即動攻擊!”
“……”雖然樹莎羅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不過最後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
炸裂的光輝將宇宙切割成無數光怪陸離的空間,無聲的轟鳴以光奔騰在虛空的斷面。分斷黑暗的光劍將與黑暗相連的艦體一併斬斷,四散分解的金屬塊在灼熱的高溫中還原成物質最基本的形態。光與熱的共舞,在死神之弦的伴奏下,猶如璀璨鑽石般絢爛耀眼,緊緊攫住了舞蹈者的視線。
從兩軍接觸到現在不過二十分鐘,戰況卻一口氣攀到了沸騰的極點。彼安軍的目標單純明快,即是以優先破壞戰爭方舟展開作戰。兩支突擊分艦隊及一支巡查分艦隊,分別自三個方向襲向方舟的所在,給兩個侵襲艦構成防禦圓陣帶來巨大壓力,前後已經有不下百枚的核融合飛彈穿越侵襲艦的防禦,襲向圓陣中央的方舟,不過幸好被王城自身的束光防禦陣列給攔截了下來。
侵襲艦的近戰能力無法與突擊艦相較,因此在彼安兩支突擊分艦隊的猛攻下損失慘重,而圓陣亦在龐大壓力下逐漸扭曲變形。唯一能夠慶幸的是,因爲不清楚方舟此時的狀態,爲避免遭遇其主炮的直接轟擊,彼安軍並未採用一點突破的戰術,因此雖然岌岌可危,但第十艦隊總算是勉強撐了下來。
“代提督,我這邊已經差不多到界限了!”同時承受彼安兩支分艦隊攻擊的第二侵襲分艦隊,其指揮官瓦倫特爾素翎翔士向方舟艦橋報告,“如果再得不到增援的話,戰陣最多再過十分鐘就會崩潰。”
“那就持堅持到那十分鐘的最後一秒。”雅麗亞以冷澈的聲音迴應着他,“你應該知道,在這種戰鬥中,作爲攻方的敵軍其損傷更在我軍之上。他們也差不多列強弩之末了,無論如何也要把最後這段時間撐過去!”
另一方面,在彼安軍中,寂也在徵求着副官的意見,“敵軍的新型艦性能並不如何出衆,但貫徹防禦的戰術卻實在討厭啊……”在激烈的攻防戰中,麾下戰艦已經析損了近三成,而敵軍卻還至少保留着一支完整的分艦隊,這事實讓寂忍不住煩躁地敲起了桌子。
“到目前爲止,那艘巨型戰艦都未表現出任何攻擊性,現在可以認爲,葬送者的作戰確實起到了相當的效果。”這時候,樹莎羅提出了建言,“閣下,我想或許不用再擔心那門要塞主炮的威脅了。”
“好!那就採取一點突破戰術!”寂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如此命令道。
下一刻,彼安軍暫緩了攻勢,三支各有折損地分艦隊緩緩收攏,聚集到一處,編成圓錐陣,準備一舉突破敵軍的防禦。而在第十艦隊方面,也趁着這攻勢稍暖的時間,大幅收縮了戰線,凝聚成更厚實的防禦陣,似乎準備對應彼安軍的突擊。
“哼,自掘墳墓……”看着前方那比此前幾乎縮水一圈的防禦圓陣,寂不由得輕笑了出來,隨即一揮手,兩個混編艦隊帶着無以倫比的威勢樸向了前方數量僅爲一半的敵軍,然而,意外就在這時候出現了。
“趁現在!齊射三連!”幾乎和雅麗亞的命令同時,彼安軍右後的虛空爆出青色的火焰。
八百侵襲艦,三千二百門多重磁軌炮,三連齊射時的九個六枚牧反物質彈頭,匯成一道恐怖的金屬洪流,重重轟入彼安軍側腹,炸起一片絢爛無比的光彩!
兩個彼安戰艦構成的錐形陣,幾乎從中腹被攔腰炸斷,就連旗艦“血斷亡”也被這股能量濁流吹得東倒西歪,頃刻間,意氣昂然的彼安軍陷入了徹底的混亂。“混賬!那支艦隊究竟是什麼時候埋伏在哪裡的!”寂無法置信的看着自黑暗中浮現的八百艘侵襲艦,卻又在突然間打了個寒顫,“該不會是……”
“嗯,這支分艦隊從一開始就沒有參加亞魯法特行星的攻略,而是始終潛伏在外層空間,所以我軍的情報中才遺漏了它的存在。”樹莎羅的聲音也有着微微的戰慄,“居然將預備戰力隱藏得如此之深,暴君果然是不可小窺的人物呢。”
“……不愧是穆的孩子。”她的最後一句話並沒有讓任何人聽到。
遭受意料之外的重擊而陷入混亂的彼安軍,自然無法再對第十艦隊構成威脅,雖然有部分激進的翔士主張乘機反攻,徹底殲滅那支艦隊,但卻被諾恩以冷靜的聲音制止,而做爲代提督的雅麗亞也秉持着相同的意見。
“嗯,就到此爲止好了。”雅麗亞點點頭,下達了全艦撤退的命令。“殲滅那支艦隊並不能給我們帶來什麼,敵軍的援軍很快就會趕到,盡旱離間這座星系纔是最優先的事項。”
“但是!”瓦倫特兩素翎翔士以激烈的聲音抗議着,在剛剛那場戰鬥中,他麾下的第二分艦隊損失過八成,因此會有如此的失態也不難理解,但雅麗亞卻並不打算接受他的要求。
“瓦倫特兩素翎翔士,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也必須告訴你,那支敵軍,是強敵!而我軍之所以能在最後獲得勝利,完全是因爲大人預先留下那支伏兵的緣故。即使這樣,你也打算去改變敵我的運勢嗎?”
雅麗亞凝視着他,聲音漸漸轉爲柔和,“身爲代提督,我的使命是在大人甦醒過來前,儘可能保存艦隊的力量。關於這一點,持你務必理解。”
“……抱歉,是下官衝動了,代提督。”
半晌後,影幕上的素翎翔士才舉手向她一禮,看着影幕消失在虛空,雅麗亞才長長駱了口氣,隨即靠在指揮席上,表情疲倦而哀傷,“原來,大人一直是這樣挺過來的啊……”
這時候,一杯加了蜂蜜的檸檬水被輕輕放在了她的面前,雅麗亞擡起頭,出現在眼前的是情報參謀那略帶苦笑的臉。
“辛苦你了,代提督。”放下檸檬水的艾利穆,輕輕將一份星系圖彈到她的面前,“看看吧,你的選擇非常正確哦……”
在星系圖上,只見一支支以紅色標示的艦隊,正從“亞魯法特之門”處瘋狂涌出,其中有彼安軍,也有聯邦軍。
從那微微粘稠、呈現出淡黃色的修復液中醒來的時候,天空感覺到自己好像又再度經歷過一次某種巨大陸生生物的胃袋洗禮,充盈在鼻腔中酸性氣息,使他不禁生出種毫無來由的懷舊感。
“唔……”他本想試着坐起來,但稍一用力腹部便傅來一陣劇痛,於是他無奈地放駱了身體,跟着卻又感到傷口處那酥麻難忍的癢癢,伴隨着若有若無的痛楚,牽扯着神經線輕輕躍動,想笑卻笑不出來,實在是種相當詭異,而且難以忍受的感覺。“兄長……”似乎是無意識的呢喃之音,他把頭轉向左邊,跟着看到了聲音的主人。芙蘭正伏在再生槽旁邊,因疲倦而沉睡的嬌顧清楚動人,讓人不禁心生憐愛。
“一直……在看護着我嗎……”那精緻的美貌,即使在睡夢中也流露出深深的關切,天空突然感動莫名,艱難地伸出手,輕輕撫摸着那如墨玉般的烏,溫暖的感覺從手裡一直盪漾到心中。
“謝謝你,芙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