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皇糧的官兵甚至不敢招惹這些兇悍村民,就地在鎮外駐紮,只有保年等上層將官被邀請進入大院,享受鄉紳的供奉。
天色逐漸變暗,五萬多名兵勇盜匪鋪滿了整個葛家鎮,不說盜匪,那些兵勇簡直和盜匪一個德行。休息一會緩過來的兵勇把在這裡紮營當成一次發財的機會,聽說有人在鎮子裡找到銀元之後更是全體出動,舉着火把滿鎮子翻箱倒櫃,一些家畜也沒有逃脫毒手,全部成爲他們的腹中餐。
毛五委屈的看着燈火通明的葛家鎮,他們被要求駐紮在鎮外,不得進入鎮子,說什麼怕騷擾平民百姓,我呸!之前還說跟着保年將軍發財,有了發財的機會還不讓我們攙合一把。
大院裡早有人向鄉紳稟報,可誰敢言語?將軍們早就摟着供奉的小妞睡下了,現在去不是找不自在嗎?種村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兵匪洗劫,好在事先已經把大部分財物都帶進來了,能損失一點是一點吧,自古民不與官鬥,老天爺趕緊讓天亮了,送走這羣瘟神。
呂茂帶着十五名特種兵正趴在鎮外幾百米遠的稻田中,全然不顧螞蟥和蚊蟲的叮咬。滿清士兵的情況再次讓他大開眼界,裝備確實不錯,但使用的人就不怎麼樣了。鎮子裡火把到處都是,所有的情形都透過黑暗映入呂茂眼中,目標,滿清炮隊停在鎮子當中,周圍雖沒有幾個守衛,但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兵勇。鎮子外圍也是滿滿當當的匪軍,生火做飯、烏煙瘴氣,倒是防禦水平比鎮子裡那些正規兵勇好得多。
不錯,他們的任務就是找機會破壞滿清炮隊,四十多門鋼炮,多少會對我軍陣地造成威脅,必須想辦法幹掉他們。呂茂觀察了一會,向手下們低聲說了幾句,然後衆人慢慢從稻田中後退,裝備都事先裝在特製的塑料袋裡,就是爲了防備浸水。呂茂打算從流經鎮子中央的小河裡潛入,炮隊駐地就在小河邊,應該有機會炸掉它。
“轟”,還沒進入小河,天空中打起了響雷,不一會就開始下雨,鎮子裡的兵勇立刻尋找房屋避雨,鎮子外的盜匪也蜂擁進鎮,再也沒有人阻擋他們。好機會!呂茂暗道,四十多門鋼炮被放置在小河邊臨時搭建的木棚裡,兩側沒有遮擋,可以看到裡面只有幾名守衛。而其他的民房都離這個木棚幾十米遠,街道上也沒有了行人,天賜良機!
突然而至的大雨不但讓街道上的兵勇消失,還澆滅了火把,葛家鎮烏黑一片。特戰隊順着小河潛行幾百米,雨聲掩蓋了隊員前進攪起的水聲,天氣雖然溫暖,但此時的河水依舊冰涼。終於抵達木棚附近,呂茂和兩名隊員拔出匕首,悄悄的爬上岸,慢慢靠近三名守衛。
“嗤”輕微的聲音傳出,這是鋒利的匕首劃過脖頸的聲音,三名守衛被輕易的放倒,等候在岸邊的隊員迅速上前,從塑料袋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炸藥。四十多門火炮被集中安置,甚至炮彈箱也被堆放在木棚中,此時特戰隊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呂茂等人蹲在一旁警戒,另外幾名隊員在四處安防炸藥,數百箱炮彈足以讓這個木棚炸爲飛灰。
“撤!”呂茂看已經安裝完畢,低聲說道。遠處民房裡還沒有發現這邊的動靜,但屋檐底下也有不少避雨的人,難保他們不會發現這裡的不正常,再或者有換班的人出現的話也是麻煩。隊員們相繼潛入河中,順流而下,幾分鐘後就回到了出發地。
“怎麼樣,有沒有困難?”呂茂向兩名操作迫擊炮的隊員問道,安防炸藥後還需要引爆,當初要是知道他們把炮彈也集中放置,或許就不用炸藥了。當初的計劃是使用起爆器引爆炸藥,但現在大雨傾盆,起爆線很容易失去效用,又沒有無線引爆裝置,只能採用**遠程引爆的方式,麻煩的地方在於特戰隊必須離開木棚幾百米遠,找好掩體後才能引爆,幾百箱炮彈的威力太大,即使在幾百米外還是有被波及到的風險。
“沒問題,炮彈箱不少,我也做好了座標,爭取一發命中!”隊員肯定的說道,他們可是精通數學的優秀炮手,經驗豐富。一名炮手從塑料袋中拿出**,另一名炮手揭開迫擊炮上的雨布,“嗵”,炮手稍微瞄準變打出炮彈,隊員們迅速低頭趴下。
“轟!”**成功擊中目標、引爆炮彈並使其殉爆,巨大的聲音傳來後不久一陣強烈的衝擊波掃過隊員們隱蔽的地點。成功了!
正摟着一個少女熟睡的保年被巨大的轟鳴聲驚醒,緊接着就是地動山搖,房屋一陣搖晃,幸虧這是地主家的主臥室,被修建的非常堅固,房樑沒垮,窗戶上的玻璃破碎,甚至飛濺到牀上,扎到了被子上。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過了幾分鐘保年從震驚中恢復過來,隨即大聲呼喊,沒人應答,屋外全是慘叫和呼喊聲。他着急忙慌的穿好衣物,推開房門一看,黑暗中只見許多哭喊的人來回奔走。
“將軍,炮隊發生意外爆炸,鋼炮和炮彈全沒啦,許多房屋倒塌,好多兵勇都被壓在裡面,大傢伙正忙着救人吶!”一名手下哭喪着臉走過來彙報道。
“怎麼會這樣?”保年有些不知所措,喃喃自語道,作爲滿族清貴養尊處優的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種局面,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大雨中,看上去是想做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樣子。
幸好保年手下還有保持清醒的人,虎門總兵龐二虎出身將門世家,其父曾追隨李鴻章在剿滅太平天國中屢立戰功。龐二虎家教森嚴,算得上是廣東唯一的軍事人才,此次剿滅亂黨,大軍也主要由龐二虎請示保年後約束。炮隊木棚爆炸之後龐二虎立刻趕到保年這邊,發現他木木呆呆的,問話也不回答,便自作主張的下令組織行動。首先他要求各隊將官集合,然後發佈命令,好在衆人知道龐二虎的才能,此時不是爭風吃醋的時候,很是配合。於是在將官的組織下清兵逐漸恢復秩序,有的扒開房樑救人,有的到鎮外巡邏、以防敵人趁勢偷襲。萬幸的是步槍彈藥、糧草等物資都被放置在葛家鎮另一頭的地主糧庫裡,沒有收到損失。
等天色漸明,冒雨搶救一晚的清軍兵勇勞累不堪,尋找各處完好的房屋歇息。保年接過龐二虎遞來的統計清單,差點一口老血噴出,鋼炮和炮彈損失殆盡,兵勇死傷超過三千人,大部分是因爲靠近木棚,被炸死和壓死的。奇怪的是那些盜匪和鎮民死傷還沒超過一百人,原來是房屋全部被兵勇霸佔,盜匪和鎮民只能呆在房檐下、牛棚裡等避雨,反而受到的波及小很多。
“可曾查清爆炸原因?”保年恨恨的問道。這下損失太大了,近些年儲存的炮彈全沒了,以後倒是可以上奏補充,但這場仗怎麼打?
“回稟將軍,末將懷疑三名守衛擅自點火,或者取暖,或者抽大煙,引燃了彈藥箱導致爆炸發生。”龐二虎有些猶豫的說道,現場被炸爲平地,別處也沒有發現敵人留下的痕跡,他派出的巡邏隊甚至延伸到鎮外三裡多地,都沒有發現異常。這不能怪龐二虎,特戰隊從水中潛入,大雨又掩蓋了迫擊炮聲和留下的痕跡,只能說是天時地利被佔盡。
“將軍,將士們士氣低落,又沒有了大炮,末將還請將軍下令撤兵,回去後再行組織火炮、鼓舞士氣,到時出發剿匪不遲。”龐二虎這話說完其餘的總兵將領都點頭表示贊同,出師不利啊,三千多死傷的善後就是一個**煩,哪還有心情出兵剿匪?
“啪!”保年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大聲說道:“爲將者應愈挫愈勇,此等小小挫折怎能讓本將退縮?我決定,即刻啓程,不剿滅亂黨本將誓不收兵!”衆人錯愕,將軍這是怎麼了,被昨晚的爆炸給煮了?腦子怎麼還糊塗了,昨晚需要他時嚇呆了,現在反而雄起?
“將軍說得好,我等願誓死追隨將軍!”有不嫌事大的,毛五和劉大疤參與這種場合,本來沒有他們說話的份,但昨晚他們損失很小,又沒有搶到錢,這時趕緊表忠心,到時候保年將軍高擡貴手,說不定就讓自己先進河源發財。
龐二虎也不是愣頭青,見保年斬釘截鐵,也不再勸阻,反正到時若是失利,責任也不在他。衆將明哲保身,都不說話,於是保年的命令下達,兵勇和土匪再次集結,準備向幾十公里外的河源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