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遺玉被扣留在宮中,全然不知宮外的人因爲找她鬧的人仰馬翻。
下午遺玉被接進宮中,到了夜裡還不見回來,秦琳就知道要壞事,差人到鄰坊的客棧去把孫雷找來,同平卉一起到宮外頭去打聽,兩人在宮門外站了半個時辰,纔等到宮中回覆,說魏王妃戌時便坐車離開了,根本不在宮裡頭。
孫雷和平卉撲了個空,想着遺玉許往別處去了,就掉頭打算往齊宅去找人,半路上被一凝一華兩人追上,攔了下來,如此這般說道,直叫孫雷青了臉,平卉慌了神。
原來一凝一華總在暗處跟着遺玉,下午遺玉坐車進宮去,兩人也在後頭跟着,無奈宮中戒備森嚴,兩人止於宮門外,不多久,就有人把等在明處的於通和平彤帶走,直到天黑,姐妹倆都沒見他們出來,更別提遺玉的人影。
如此看來,遺玉分明還在宮中,那宮裡的人謊稱她已離開,無疑是把人給扣下了。
孫雷幾人心急如焚,恨不能拐回去問宮裡要人,但皇宮重地,豈是他們能夠輕闖的,於是心急火燎地回到公主府去找秦琳商量對策,想請平陽公主出面。
孫雷剛把情況這麼一說,秦琳便皺眉叫了一聲“糟糕”。
“唉,你們不知,我下午回來便覺得不妥,就請人到後院去問了,公主殿下早晨前往大明宮,現在還沒回來,定是住在了宮裡頭。”
平卉急忙道:“那咱們上大明宮去找公主吧。”
“大明宮戒備森嚴,皇上在那裡養病,裡裡外外三層軍,是你想見誰就能見的了的嗎?”
“那、那要不然奴婢上程大人府上去,請程大人幫忙?”平卉心急之下,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同盧傢俬交最好的程家。
孫雷沉着一張臉搖頭,“行不通,若是宮裡一口咬定了人不在,難道還能強行進去搜找嗎?”
誰敢到宮裡去搜人,這不是反了嗎?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們說該怎麼辦,”平卉急得跺腳。
半晌沒人吱聲,最後還是秦琳嘆了口氣,藏住臉上的怪色,道:
“只能等平陽公主回來,再請她到宮裡去要人。”
平卉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那宮裡是什麼地方,他們正揪着說咱們王爺要謀反呢,主子如何能待在那裡頭?還有我大姐,還有於大哥,都不知現在怎樣了!”
“好了,你小聲些,”小雨點就睡在裡間,生怕把她吵醒又要哭鬧,秦琳低斥平卉一聲:
“要什麼都有法子,王妃下午還進宮去做什麼,她這不是怕拒了太子,宮裡會再爲難文學館那些人。她心裡有數,咱們就耐着性子等着,把小郡主照看好了,就是省了王妃的心,幫她分憂了。”
形勢逼人,秦琳還有幾句話悶在心裡沒說,太子爲人,她也知道幾分,此次把王妃扣在宮裡,怕不得是對她生了什麼不該有的邪心,要知道皇室裡也不是沒出過這樣的事,當兄長的強佔了弟媳,宮裡現下還有個活例子在,這當中秘辛,時至今日,也只有她們這些個宮裡出來的老人才清楚。
要是冒冒失失就把王妃被太子拘在宮裡的情況傳出去,一個不好,給人誤會了,傳出流言蜚語,那等王爺回來,王妃又該如何自處?
於是,在秦琳的勸說下,待在公主府上的幾人不得已壓下救主的心思,耐心地等待着平陽回府。
這一晃眼幾日過去,沒有等到平陽回來,卻等到了另外一個人找上門。
四天了,遺玉在東宮偏殿整整待了四天。
太子有意討好她,每日三餐都是魚肉蝦鮮,山珍海味,一擺就是一桌,她吃過的菜,下一頓還會在桌上,沒有碰過的,下一頓就會替換了花樣。
衣裳鞋子都在她半夜睡覺時被拿下去,全換成宮裡內製的錦緞繡披,最讓遺玉愕然的是,這些讓人眼花繚亂的衣裙,她穿上竟然出奇地合身。
成盒成匣的翡翠珠簪,金銀花鈿,一天一份,幾天下來,擺滿了五尺來長的妝臺,放的地上到處都是,若非是遺玉跟着李泰,本就過的奢侈,不是見慣了金銀珠寶,非要被這些女人愛的東西晃花了眼睛。
清晨,屋裡的薰香繞的遺玉頭疼了一夜,她躺在鋪了絲綿被褥的黃石屏風牀上,睜開眼,扭頭透過紗帳,看着不遠處短榻上又重新擺滿的衣裳首飾,揉了揉眉心,撐着手肘坐起來。
又是一夜沒能睡着。
“王妃,天還早,您不再睡上一陣?”這說話的是李承乾特意安排來侍候她的,一個名叫雲露的大宮女,長相甜美,嘴巴也甜,整天掛着一張笑臉迎人,十分懂得察言觀色,遺玉擡擡手,她就能把她吃喝拉撒都給猜了一個周全。
遺玉搖搖頭,皺眉看了一眼窗臺邊上的香爐,並未因爲那過濃的薰香導致一夜未眠而對她們發難,冤有頭債有主,她雖對這羣宮女沒有好臉,可也不會將火氣發泄在她們身上。
“那您先喝被溫茶,奴婢這就讓人去傳膳。”雲露兩手捧過一名宮娥手裡的陶杯,送到遺玉手邊,水溫不冷不熱,恰能入口,就這三兩天的工夫,就將遺玉這點習慣給摸了個清楚。
遺玉居住的偏殿,就在東宮很不起眼的一個角落,不見人來往走動,出了殿外的一道小花園,遺玉想要往更遠走,便被一羣整日跟着她的侍女攔下來,堵着門洞,好言好勸,恭恭敬敬地請她回房。
用罷早膳,遺玉在外頭逛了一圈透氣,回到屋裡,早晨還擺在窗臺下面的那隻香爐已經不見了蹤影,屋裡換上了清淡的香薰,她注意到屋裡的變化,卻不意外宮女們的細心,這短短兩日,她們便是這麼一樣一樣,迅速地讓這裡的環境適應她,或者說,是讓她適應這裡的環境。
“太子殿下到!”
聽見殿外傳報,正坐在窗底下思念女兒和丈夫的遺玉轉過頭,就見雲露笑吟吟地撥了帷幔,領着兩名宮娥進來。
“王妃,天子殿下來看您啦,奴婢幫您更衣穿戴。”
遺玉自從三天前被李承乾扣留在宮中,就沒再見過太子的人,從一開始的惴惴不安,到現在的鎮定,乍一聽他來了,只是愣了一下,便起身道:
“不必。”
笑話,她又不是樓子裡接客的伎子,見個人還要梳妝打扮。
雲露不勉強她,“那請您挪步西廳。”
遺玉跟着她穿到西廳去,一進廳堂,她就看見李承乾獨個兒盤膝坐在氈花毯上,擡頭望見她來,眼睛一亮,和顏悅色道:
“早膳吃了嗎?”
遺玉沒理他的招呼,徑自找了屋裡離他最遠的一處坐下來。
“本宮今早起遲了,早朝到現在,粒米未進,便提前傳了午膳,待會兒你同本宮一起享用如何?”
遺玉自是不會搭腔,李承乾吃癟,倒也不生氣,笑得越發溫柔:
“可是本宮這幾日沒來看你,所以生着氣,不願理睬本宮?”
聽這自以爲是的調侃,遺玉轉頭看他,張口道:
“太子何時放我出宮。”
李承乾笑容頓時一斂,看着她的目光轉冷,剛纔還晴着,一轉眼就陰了臉:
“離宮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等過一陣子,李泰被押解回京,本宮會處理了他,你就安心待在東宮,等風頭過去,本宮定會給你一個名分。”
遺玉當即就被他這自說自話的模樣給氣樂了,不怕他冷臉,板着臉道:
“太子殿下糊塗了吧,我乃是魏王明媒正娶的妃子,何須要你什麼名分。”
“魏王妃?”李承乾搖頭一哂,“很快就不是了,你是個聰明的女人,當知識時務者爲俊傑,本宮擡舉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用你腦子想一想,待本宮登基之後,封你一個妃嬪,還不比這魏王妃風光高貴。”
遺玉現在才發現,同李承乾講話簡直就是在浪費口水,這個人不是笨,而是自尊自大,根本就聽不進她的話,也根本就不在意她想什麼,就直接把她同那一類貪慕虛榮的女子歸到了一起,以爲他給些吃喝穿戴,身份地位,她就得乖乖地跟他過日子。
遺玉原本就不覺得李承乾是真地對她動情,纔有了霸佔她的念頭,這幾日看着他一味物質上的討好,愈發肯定了這個事實。
“恕我直言,太子殿下將我留在宮裡,實在不爲一智舉,皇上病居別宮,囑你監國大任,你正該將心思全用在正途上,以博取臣民心向,爲將來所圖。你可曾想過,你只爲一時衝動,把我拘在宮裡的舉動,若是爲人所知,必將遭人詬病,爲人不齒,興不得還要在史書上留下一筆罵名,而我亦心不在你,若你實要逼迫於我,我大可一死了之,殿下付諸精力,又背得一世罵名,難道就只爲換來一具屍體?”
“哦?”李承乾聽完遺玉的勸說,不但沒有反思,反而噙着冷笑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近。
遺玉敏感地察覺到自己是哪句話說錯,觸動了他的神經,見他逼近,趕緊從地上站起來,向後同他拉開距離,這麼一躲,才發現門口的宮娥們不知何時都已退出去,空蕩蕩的廳堂裡,只剩他們兩個人。
“你說的沒錯,本宮花了心思,可不是爲要一具死屍,既然如何,那便先拿些回報,免得日後你想不開了斷,得不償失。”
李承乾長臂一伸,抓住退到門邊,驚地轉頭要跑的遺玉,大力拉進懷裡,一手捏着她帶有藏毒的戒指的左手腕,一手下移,箍在她腰上,低頭貼在她頸側,癡癡一笑,喃聲道:
“都說魏王妃生得一付纖腰,不盈一握,本宮今日可是見識,就不知到了榻上,是個什麼滋味。”
聽這不加掩飾地穢語,遺玉臉色鐵青,還來不及作何反應,脖子上便穿來一陣**的刺痛,李承乾咬了她一口,握在他腰上的手掌已然在拉扯她的腰帶。
“放、放開我,疼,手疼...”
她試圖把左手從他手掌裡掙脫出來,只要她輕輕一擰,隨便紮在他身上什麼地方,那麼她就安全了。
“你這手上的戒指倒十分別致,就是這裡面藏了毒麼,多虧了夕兒提醒,不然本宮真要着你的道。”
頸側被黏黏糊糊地吮咬着,滾燙的呼吸像針一樣刺在她皮膚上,除了疼痛之外,遺玉還感到了恐懼。
她許久都沒有這樣毛骨悚然的感覺,此刻,她是真的害怕了,牙齒都禁不住微微地打着顫,面對李承乾的摟抱,只能一味地掙扎,拳打腳踢都用上,搖落的朱釵,披頭散髮的模樣,有些瘋狂,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她是李泰的妻室,絕不能太子所污。
李承乾掐着她的力道,大的驚人,放佛在用行動告訴她,她逃不了。
意識到這一點,她有一瞬間從那種瀕臨絕境的瘋狂中冷靜下來,腦子在片刻的空白之後,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一個名字:
“蘇...蘇蘭!”
她失聲喊出這個名字,下一刻,就覺得眼暈目眩,被李承乾捏着手腕轉過身,對上他略顯猙獰的面孔:
“蘇蘭?你怎麼知道蘇蘭,是不是李泰告訴你的?他還和你說了什麼!”
“你先放開我,我在——”
遺玉話說到一半,便被李承乾捏住了脖子,狠聲道:
“你知道什麼,說!”
遺玉沒料到他反應會這麼大,脖子上的力道,掐的她面上的血管很快漲紅起來,使她快不能呼吸,她用力地摳着他的手指,憋着嗓音,艱難地發出聲音:
“我、咳咳,不...”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遺玉耳朵嗡嗡作響,視線已經被血管擠壓的模糊不清,她只隱約聽到外面有人大呼小叫地跑進來,有人說了什麼,李承乾大吼了幾聲,然後鬆開了對她的鉗制,任她耳暈目眩地跌倒在地上。
“太子殿下,遠征的大軍回朝了,已經抵達金光門外!”
“已經到城門外了?爲何現在纔來通傳?候將軍呢,他是否有把魏王押送回來?”
“殿、殿下,魏王他回來了,就、就是魏王派人到宮中送信,請您正裝前去迎接凱旋的將士。”
“什麼?!他送信進宮,什麼意思,這是怎麼回事?本宮不是讓侯君集押他回京嗎!混賬!還不把快話說清楚!”
“殿、殿下息怒,奴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聽那送信的先鋒說,說大軍攻打高昌時,魏王他帶兵攻滅了突厥人西守的兩大部族,佔了、佔了十二座城池,俘獲人口兩萬,又同突厥人盟約,劃定碎葉城爲界,將西突厥諸部趕至北邊,約——”
“不可能!胡言亂語、這簡直是胡言亂語,侯君集呢?本宮要見他,速去派人接他進宮!”
“那先鋒說,說高昌降唐,候將軍他、他私自委任都國官員,縱容下屬搜刮當地財物,中飽私囊,已被魏王察據查,一路押送回京。”
“太子殿下,您看您是不是要更衣出宮去迎——”
“滾、滾!”
李承乾一巴掌掀了前來通報的內侍,扭過頭,惡狠狠地盯着昏倒在地上的遺玉,咬牙切齒道:
“來人,把她帶下去,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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