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今天晚飯吃什麼啊?我好餓哦。”揉着自己長了不少肉的小肚子,林夕懶懶地衝廚房撒嬌道。
一轉眼自那一夜的風波過後,自己平靜的過了好一段山中歲月。生活一如既往的進行着,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左莫藺這個人。
比起被左莫藺強令留在別墅的日子,現在的確是自由得不少,想上班去上班,想回家就回家,想起來自己剛開始回來的時候看到院長驚詫的目光,林夕心裡暗暗後怕。
自己確實很不瞭解左莫藺,他那樣的人,不知道有多麼大的勢力,脾氣又那樣暴戾,自己那天晚上也真是藉着酒力和成南給自己的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才爭取到了現在的自由身,若是一個差錯,恐怕現在真的下場會很慘!
只是成南這傢伙……林夕不由得蹙起秀眉。
自從那天請他送自己回來後,這人簡直就像橡皮糖一樣粘上了自己。
要是被成子禹知道從來不輕易給出承諾的自己鄭重送給心上人的承諾被稱作虛無縹緲,而一貫自詡英俊瀟灑的自己竟然被看成粘粘糊糊醜陋不堪的牛皮糖,恐怕臉上的表情會精彩的緊。
不過現在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左莫藺如同消失一般再沒出現過,林夕緊繃着的心絃也慢慢地鬆懈了下來。就說嘛,憑自己的專業水平,一眼就把他看得透透的,這麼長時間沒音信應該是恍悟自己沒病了吧?
也不知道道個謝。林夕暗暗撇嘴,不過這種人,不找自己麻煩就好了。我纔不要跟他再有什麼糾葛。
醫者不自醫,林夕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心理的小角落,有兩個小人兒在暗暗較着勁兒。
“你就是想見他!”
“你閉嘴,我纔沒有。”
“少裝了!”
“你以爲你是誰!”
……
林夕的心思都在家裡養了好幾年的金毛“豆豆”身上。雖然名字很俗氣,但是確實貨真價實的純種,長相十分討喜,性格也很是乖巧。
“豆豆,來!”林夕衝着豆豆擺手,“到姐姐這兒來。姐姐有好吃的哦!”
金毛很是通人性,搖着尾巴顛顛兒的跑過來。一人一狗在地毯上撒着歡。滿屋子飄散着飯菜的香氣。天倫之樂大概也不過如此。
只是好景不長,這份安謐的快樂被林夕歡快的手機鈴聲打破。
“哦,好的,好的。情緒很不穩定是嗎?好的,我馬上就過去。”林夕邊聽電話邊點頭,掛斷電話的同時衝着廚房嚷道:“爸、媽,今天中午我不在家裡吃飯了!病人出事了!”說着急匆匆地穿上外套拉開門衝了出去。
“哎、哎,你這孩子,走路慢點兒,看路!”林母擦着手從廚房趕出來,對着關上的防盜門不住地喊着。
“知——道——了……”聲音漸
弱,尾音顫顫地消失在空氣中。
林夕衝下樓,果不其然,樓下正停靠着那輛低調的奧迪A4車,時間緊迫,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拉開副駕車門坐了上去,“去醫院,快!”。駕駛室的男人頓時受寵若驚,打火起步加速一氣呵成,油門一踩絕塵而去。
路上的景物飛速地倒退着,林夕心急如焚。方纔電話裡是自己一個新跟進的抑鬱症病人的監護人,這個病人的病情反反覆覆,就在剛纔鬧着要從醫院樓頂跳下,於是醫院方面才緊急撥打了林夕的電話。
這會子在路上漸漸平靜,林夕才覺出一點莫名的尷尬來。
事急從權,事急從權……林夕不斷默唸四字真言,試圖緩解自己的尷尬。
這成南是沒班可上嗎?自從那天開始,天天把車停在自家樓下,也不知是使了什麼手段,只要自己出門,他就必定在車裡。自己悄悄在樓上也看過,明明車裡是沒人的,可是隻要一走到樓下,這人兒就站在了車旁。
爲此林夕沒少和他交涉,最終也只是讓固執幼稚的成少爺離自家樓下遠了一尺的距離而已。商人不吃虧的天性卻在交涉間暴露無遺。林夕恨得直咬銀牙,車是遠了,可人卻跟得更緊了!現在居然時不時會跟在自己後面去上班!
可憐的成家大少爺,從來沒有追過女孩子,一下子碰到了心動不已的林夕,卻出師不利。身邊一幫損友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害得成子禹不僅在林夕家周圍暗佈下了人手,還要在林夕下樓前迅速從北安市各個角落趕到樓下,做出一副悠遊自在的模樣。只是林夕實在軟硬不吃,成子禹只好拾起了男人求偶的本能:跟!
這一跟二不跟的,成子禹反倒越來越愛上了林夕,深深陷進了這份情感。這段時間裡他見過了林夕處理病情時的認真仔細,見過了林夕解決問題時的颯爽犀利,見過了林夕雷厲風行的手腕做派,也見過了林夕溫柔和藹的慰問醫囑。
這個女人,是上天賜給我成子禹的禮物。
由此林夕的冷臉和拒絕並沒有讓成子禹退縮一步,反倒越逼越緊,越跟越近。
於是就出現了現在的詭異一幕。一個受寵若驚,一個尷尬不已。
“呼……”終於到了醫院大門口,林夕長舒一口氣,打開車門。那廂成子禹也拔下鑰匙準備下車。林夕回過頭說着謝謝的同時不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嚇得成家少爺委屈兮兮地縮了回去。
林夕暗道僥倖,沒有碰到熟人。這要是被看到自己從這車上下來,那可真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
原來自從成子禹跟着自己上班下班開始,醫院裡同事間的流言蜚語就沒停過,見多了曖昧的小眼神,林夕也顧不過來一個一個解釋了,清者自清。某人自欺欺人地想着。
沒有注意到身後那個委委屈屈跟上來的高大身影,林夕急匆匆向自己的診室跑去。
“讓一讓讓一讓,我是她的醫生!”電梯門一開林夕就看到了診室門口圍得水
泄不通。心下一沉,加快腳步跑向人羣。
費勁兒地撥開看熱鬧的衆人,林夕看到了蹲在窗框上的單薄身影。拽着窗框的手指泛着青白,昭示着其主人對生的渴望。
以及,那個孤單的身影側後面站着的,肩膀寬闊氣質沉穩的男人。
林夕頓住了腳步。今天怎麼事兒趕事兒都趕到一起來了啊!今天左莫藺明明沒有約時間的。但是這會兒也顧不上了,正要開口,背對着自己的左莫藺卻說話了,聲音是自己從未聽到過的溫柔。
“小小,”林夕的這名名叫陳小小的患者眼神放空面對着一屋子的人,彷彿靈魂早已經墮落到樓下,“你還很小,不要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低沉溫柔的男聲如同催眠:“死亡看似一了百了,其實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 ……”小小的嘴脣微微顫抖,囁嚅着誰都聽不清的話。林夕緩緩走上前去,站在與左莫藺同一水平線上的位置,而小小自林夕自挪步開始就變得警惕的眼神也漸漸回覆到渙散的狀態。
林夕和左莫藺並排站到了人羣的最前面。與窗邊的陳小小隔着一片真空地帶,隔着生死的距離。
“小小,”林夕輕聲呼喚,後者無動於衷,瞳孔裡一片空洞。“小小,你看着我,我是林姐姐啊。”林夕在診治中除了需要慰藉傷痛,很多時候還要給病人一些溫暖,這個陳小小就是其中一名,因此林夕允許她稱呼自己林姐姐。
終於凝固般的茫然眼神略微鬆動,小小輕輕偏了偏腦袋,似乎在費力地思考林姐姐這個熟悉的稱呼。左莫藺連忙趁熱打鐵:“小小,死亡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那些關心你的人怎麼辦?”
頓了頓,似乎很費勁兒似的,左莫藺彆彆扭扭地說出口:“比如林姐……姐……”,說出了最難說出口的部分,話鋒一轉,左莫藺接着勸導道:“你以爲你解決了問題是嗎?你所認爲的只要人沒了就能解決的問題其實都以另一種形式追加在了愛你的人身上。”
林夕贊同地點點頭,接着安慰道:“小小,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的人愛你,還有很多的人心懷善意,不要讓愛你的人難過失望被你深深傷害啊。林姐姐一直陪着你的!”
空洞的眸子在林夕和左莫藺一句接一句配合極好的勸導和安慰中漸漸迴轉神采,終於,陳小小打了一個哆嗦,向林夕帶着哭腔張開雙臂:“姐姐,我好怕…… ……”
“小心!”原來陳小小原本是蹲在窗框上的,此時忘情之下張開雙手,頓時失去了重心,整個人向後倒去。而後面,就是萬丈深淵。
林夕慌亂中只來得及踏出一步,眼看悲劇就要發生。
千鈞一髮之際,林夕身邊閃過一個高大結實的身影,一貫沉穩的步伐也微微有些凌亂。“抓住我!”喉嚨裡低吼出這句話,左莫藺一把拽住了堪堪向下墜落的小身影!
初秋的風已經有些涼意,隨着風的吹拂掛在窗沿邊的小小身子微微晃動,在場的所有人背上都沁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