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了,門外的世界徹底被那一扇房門隔絕在外,沉入了黑暗的邊緣,助手看着關上的房門,仔細傾聽着黑暗裡那些最細微的窸窸窣窣的動靜。
可惜大概是門板太厚,聲音太低,而四周又太安靜,助手竟然在門外安靜的氛圍下漸漸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安娜在陽臺的門前來來回回踱了幾圈,終於下定決心,伸出手去極其緩慢地拉開了陽臺的門,“吱——”似乎是因爲沒有潤滑的緣故,乾澀的軌道在安娜猛地一拽之下發出了淒厲的慘叫,在陽臺上嚴絲合縫的窗戶間和臥室之間迴盪。
安娜嚇了一跳,頓住了動作,跑回到房門跟前趴在門板上仔仔細細聽着外面的動靜,良久,女人的脖子都扭酸了,也沒聽到外面傳來讓自己心驚肉跳的響動,而是一片安靜,就像外面都沒有那個大活人一樣。
大活人,嘖,安娜心裡鄙夷了一下,要不是偶爾的眼神轉動和時不時毫無情感波動的回答,以及那種若有似無但是讓自己渾身都不會舒服的目光的追隨,自己當然不可能認爲一個能在自己眼皮底下一直坐着一動不動兩三個小時的人形物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隨即安娜想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即便是在牀頭燈溫暖的橘黃色光芒下還是讓女人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和冷汗。
自己在這一邊趴在門上偷聽外面的響動,那是不是那個男人也正在那一邊趴在門上偷聽自己屋裡的動靜呢?
安娜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孕婦比較容易胡亂想七想八的,安娜安慰着自己又踮起腳尖躡手躡腳走回到牀邊,偏偏打開的那一絲陽臺門的縫隙在此刻卻好像刮來了一陣微風。
站在牀邊驚魂未定的安娜忽然之間感覺到腳踝一陣微風,夜風寒涼的感覺即便是暖氣充足的內室也還是讓安娜感覺到了涼意,女人頓時尖叫起來:“啊啊啊不要過來——”
那一瞬間安娜確實想到了很多恐怖的場景,而大量分泌的腎上腺素也讓女人立刻跳上了牀,緊接着門外就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跑步的響動聲。
“砰砰砰——”急促的敲門聲讓女人回過神來,但是因爲驚嚇而變得有些蒼白的嘴脣卻顫抖着始終發不出聲音,門外的人終於急了:“安小姐,安小姐?你沒事吧?”始終得不到門內的迴應,外面的人像是下定了決心:“安小姐,我進來了,你可要準備好了——”助手再也不想看見那個女人光的肩頭,或者是更多,雖然的確很誘人,自己承認,這個女人的身體確實對於一般的男人很具有誘惑力,但是不是自己能沾染的。
門迅速地滑開了,男人遊移不定的目光在看到安娜的一瞬間劃過了一絲詫異,睡衣倒是穿的很整齊,也沒有那種半透明朦朦朧朧的樣子,但是這個往常總是特意做出一些高傲的表情和款擺腰肢的動作的女人,此刻正毫無形象
地蹲在牀上抱着自己。
“安小姐,你還好吧?”助手環抱雙肩靠在了門框上,這個女人究竟在做什麼妖?不讓自己在屋裡,自己出去之後還將門關上,想着她就安分睡覺了——畢竟是一樓窗戶上還有防盜網,想來她也沒膽子半夜鋸防護網,即便是那樣自己也能聽到聲音——可是自己纔剛剛有了點睡意,腦子裡五彩繽紛的各式各樣扭曲的幻想就被這一聲銳利的尖叫劃破。
“如果要是你覺得什麼應付不了的,我可以就在房間門口看着你睡的。”助手看似好心實則帶着嘲諷,說着就轉身作勢欲去拿椅子,“左小姐你就安安靜靜睡吧,我會一直在這裡幫你看着的。”
饒是再好脾氣的人都不能受得了這樣五次三番地折磨吧,助手決定好好刺一刺安娜,也讓自己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果然安娜立刻從環抱自己瑟瑟發抖的狀態脫離出來,站起了身安娜居高臨下看着助手:“這裡,不用,請你出去。”卻絕口不提自己剛剛究竟幹了些什麼,爲什麼會尖叫,“我要關門了,我還沒追究你擅闖這裡的責任呢。”
說起來這倒也是安娜的家,雖然只是臨時租的房子,但是其實左莫藺和助手是理虧的,畢竟不是經過安娜的同意左莫藺就將助手留在了這裡,名義上是留下來照顧“孕婦”安娜,實則大家心裡都清楚,安娜咬着牙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分明就是來監視我的。
那我怎麼可能還將你留在我的臥室門前?
助手聳了聳肩:“安小姐你確定嗎?那如果再有下次的話,我就直接留在門口不走了哦?”壞心眼地特意將手中的凳子放在了門邊,助手頭一次覺得原來用語言也可以讓能弄的自己不爽的人也變得不爽起來,不由得多說了兩句:“安小姐,你不要再考慮一下嗎?”
安娜黑着臉跳下牀,光腳踩在實木地板上有着嘭嘭嘭的響聲,連話都懶得說,助手得到的迴應是女人陰沉着臉乾脆利落地關上了門。
好在這家戶主裝修的時候還算不錯,不然就這一聲關門聲,即便是隔音良好的小區,恐怕都要亮起幾家夜燈,響起幾段嬰啼。
助手伸出手摸摸了快被碰扁的鼻子,重新回到了自己之前做的地方。那是一個極其適合監視的地方,能在左莫藺手底下工作的,大都要訓練在夜裡視物的本領,好在小區的路燈還保留了寥寥幾盞,雖然投進室內的光線黑暗,普通人在這種情況下幾乎是睜眼瞎,但是助手卻很適應,找了一個懶散的角度舒舒服服靠在了椅子背上,環視着身前的客廳和臥室,身後就是北安市正如日中天銀亮如盤的月亮。
這一下,應該這個女人一整個晚上都不會搞出什麼事情來了吧?要是還能冒出什麼幺蛾子自己可真要撂挑子不幹了,助手在心裡嘖嘖稱奇着,貌似這個女人也算是北安市家境不錯的人家的千金小姐,
也不知道這女人之前的助理是怎麼忍受過來的?
在想象和猜測中助手又漸漸疲憊感上涌,四周安靜到甚至可以聽見落雪聲,北安市姍姍來遲的一場雪,在年根,終於下了下來。
安娜雖然在助手面前丟大了面子,但是自己也得到了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助手並沒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樣趴在門上偷聽,反而是在離門很遠的地方,三五不知的安娜不知道真正的監視應該如何挑選位置,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自己只要小心一點,響動就絕不會被門外的男人發覺。
女人找出了櫃子裡藏着的一瓶機油,用紙巾慢慢導流到了推拉門的凹槽處,淡黃色的液體散發着刺鼻的味道,緩緩在積滿了灰塵的滑動軌道里流動。安娜試着拉了一下門。
完美!一點聲音都沒有,安娜這回也顧不上氣味刺鼻了,將推拉門拉開了一個可以供自己鑽過去的寬度,一閃身就鑽進了陽臺。
門外的男人也幾乎在同一時間,睜開了雙眼。
不對,自己剛纔總是有種很是奇怪的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變化了,思來想去助手想起來,似乎在自己回身搬凳子的時候腳踝處察覺到了一抹微風。
自己還記得安娜的那間臥室是全封閉的,而陽臺的門也是管的死死的,怎麼可能會有微風呢?
但是,門真的是關死了嗎?助手搖了搖頭,自己的觀察能力似乎也下降了,也許是因爲長時間的搜查忽略了基礎功的鍛鍊?那絲風自然不可能是無根之木無水之萍,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安娜在自己進門之前,曾經悄悄打開過陽臺的門,或者是還沒來得及打開,只開了一條縫兒!
今天左總很想進陽臺去看看,而這個女人似乎總是在阻攔,最後也讓她成功了,藉口左總的孩子的事情,助手其實很是詫異左莫藺會妥協會屈服,不過這似乎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畢竟在遇見那個乾淨活力的女孩子之後,自己家的老大就總是會有一些莫名其妙不可思議的舉動,而自從那個女孩子失蹤,自己等人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的時候,左總臉上的笑容也就變得越來越少了。
“融化的冰山沒有了陽光當然會漸漸回凍了!”助手想起來自己某一次去左氏大廈取東西,不那麼緊急的任務助手一般會停留片刻,而前臺那個女孩子大大的眼睛裡盛滿的情緒總是讓自己忍俊不禁。
回凍,左總麼?助手用指甲在腿上敲了敲,現在似乎不是考慮這個時候,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們都對陽臺那麼感興趣?
助手再三翻看自己的回憶,確認自己腳踝上輕風冰涼的感覺,最終推定,一定是因爲陽臺的門留下了一個縫隙,這才讓自己感覺到了微風。
要不要給左總彙報一下呢?助手猶豫着,打開手機卻看到了上面的時間,已經是後半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