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頭一次在自己面前這麼沉默,甚至連安慰的眼神都沒有給自己一個。林夕賭氣站在門口的地毯上。
我生氣了,要親親抱抱才能哄好,要溫言軟語才能哄好。
沒有溫言軟語,更沒有親親抱抱,那個背影直到走到門前都沒有做一點的停留,直到那扇門,那扇在林夕眼裡近的彷彿觸手可及又遠得好像要用一輩子去追的門,砰的一聲關上,林夕如夢方醒。
難道真的是一個電影就能造成現在的狀況嗎?林夕百思不得其解,並不知道左莫藺已經在那短短的一百多分鐘內重新回顧了一遍自己努力埋藏在最深處的黑色記憶的林夕輕輕走到門前,試圖聽一下門內的動靜。
我不相信你這麼容易就會被打倒,左冰山,你一定只是心境暫時受到了擾亂對不對,明天你一定會像往常一樣站在我眼前,用你一如既往的高大身軀似是能爲我遮擋所有風雨,和你永不會變的溫柔目光給我洗禮。
林夕在門上趴着聽了一會,可是裡面沉寂如同墳墓。
也許明天就好了呢?林夕自我安慰着,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
可是得不到那個答案林夕始終心神不寧,刷着牙滿嘴沫子的時候跑出來看一下,洗着臉滿臉水珠的時候跑出來看一下,甚至,連換衣服換到一半,都不由自主站起身來偷偷將門打開一條縫。
寂靜,還是寂靜。那道門不僅是現實中的屏障,甚至讓林夕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隔閡正在建立起來,可是那感覺太過縹緲。
也許是左冰山睡着了呢?雖然心裡清楚左莫藺不會在沒完成工作的情況下睡覺,甚至有一次爲了趕一個提案整整三天三夜沒睡覺,不過沒準他這次是因爲心理原因感到累了呢,萬一是他一不小心睡着了呢?林夕逼迫着自己躺在牀上,時不時收回莫名其妙踩到拖鞋上的腳,明天早上就好了,別擔心,很快就好了。
林夕歡快的鬧鈴響起,睡得頭髮暈眼發花的某人翻了個身,手壓上另一側的被子:“莫藺——”另一半牀是空的,儘管屋裡暖氣地熱一個不缺,但是冬天裡被子特有的冰冷觸感還是讓林夕突然清醒。
對了,去看看左莫藺是不是已經做好飯在等着自己了。
林夕安慰着自己壓下門把手,期待着門後是那張拽得不可一世卻又眼神裡有着溫柔的男人,期待着走下樓可以看到一如既往的早餐。
門後是空的。
可能是在廚房正在做飯,林夕安慰着自己,也許他起晚了。
廚房也是空的。
後花園呢,是不是他會早上偷偷去晨練?林夕趴在二樓的陽臺上朝,眼睛如同雷達將後花園掃視了一圈又一圈。
心裡的林小夕靠在心壁上,無奈地搖着頭,蠢女人,怎麼不肯承認你剛經過的房間門依然是緊閉的呢?明明就跟昨天晚上一模一樣,房間的主人壓根兒連門都沒有打開過!
林夕突然泄了氣,踢踢踏踏走回到左莫藺房門口,用禮貌的方式敲了門。沒人,連那種毫無生氣的死寂都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樣。
林夕有點慌亂,腦海裡浮現出左莫藺趴在那張辦公桌上睡死過去的情景,而腳下則是一灘鮮血。不會的不會的,誰自殺左莫藺都不可能自殺,他那麼小的時候就經歷過那樣的事也沒有絕望到自殺,怎麼可能看了一場電影就想不開了呢?
雖然理智告訴林夕左莫藺現在不會有事,但是關心則亂。
萬一呢,萬一呢?林夕飛快地質問着自己心裡的小人兒,萬一他自殺了我怎麼辦!
“砰砰砰——”林夕用手掌大力拍着門,“莫藺!你沒事吧?”
左家太空曠,林夕又大聲喊出來生怕左莫藺聽不到,這麼一拍一喊之下竟然有了迴音,林夕的聲音和着迴音在宅子裡飄蕩,儘管是白天,卻也平添一絲悲涼。
沒人應答。
林夕手掌都拍紅拍痛了,但是得不到迴應更使她慌張。顧不上照顧自己的手,林夕尖厲了嗓子,對着黑色實木的房門大喊:“莫藺!”
遠處驚飛一羣不知名的鳥。
林夕仿若不知疲倦地拍門,叫人,直到手上都拍打出紅色的針尖大的小血點。林夕不僅痛,而且累,但是現在她只有一個念頭,有什麼事情你出來我們一起討論一起扛,左莫藺,你出來!
左家上回在門外服侍林夕的女傭悄無聲息出現在走廊盡頭,此刻沒有了左莫藺的守護,林夕彷彿又回到了自己初來乍到的那一天。
“你有什麼事?”林夕停下動作警惕地看着靠近的女人。
“小姐,”女傭走到三米遠處停下腳步,輕聲細語地解釋:“請小姐不要這樣子了,小心弄傷自己。”頓了頓,女傭做出一副爲難的神色:“而且剛剛附近的四戶人家一齊來敲門了,說我們影響了他們的正常生活,”重換上希冀的神色,女傭看着林夕,“請不要這樣了好嗎?”
原來方纔竟然有人敲門了,林夕又捶了一下門板,自己竟然什麼都沒有察覺到,方纔似乎整個世界就剩下了眼前這一扇門。
林夕冷冷地笑起來:“你有鑰匙嗎?幫我把這門打開。”你們不心疼左莫藺,可是我心疼!我想到也許他在房內或站或立或躺或臥,也許甚至在自殘自戕,只要一想到他的孤獨難過傷心痛苦卻沒人陪伴分擔,我就心痛欲狂!
女傭愣了愣,“這樣不好吧,小姐?而且先生房間的鎖是專門配備的最先進的C級鎖呢。我們都沒有鑰匙。”
林夕伸手輕撫門把手上鎖口的精緻複雜的花紋。
原來我一直在誤會你,你連最細微處的防守都做到滴水不漏。
但是,你得出來,你得和我共同面對。林夕冷漠地擡眼看向女傭:“讓他們滾。”
那一瞬間林夕忽然感受到了左莫藺的風骨,就在女傭忽然慌張的眼神和恭謹的神色裡。
“是。”女傭也說不清楚自己爲什麼一瞬間就像看見了男主人的那種感覺,那樣強大的壓迫感,,讓自己一下子本能地收起了對眼前這個女人的輕視之心。輕聲應答之後女傭轉身離去。
門背後光着腳板的左莫藺疲憊地靠上門板,小
夕,做得好。我可能,不能陪你一輩子了。感受到了嗎?那就是我,別猶豫,別害怕,我不能給你一直的守護,那就讓你今後成爲我。
冰雪聰明如林夕,怎麼可能領會不到左莫藺的意思。聲音裡帶上了微弱的哭腔,“左莫藺!”更多的還是憤怒,“你說好的要陪我一輩子,怎麼可以做這樣的打算!”
門裡門外,兩個絕望的人。
一個早上加一個下午就在林夕砸門,哭喊中度過,臨近傍晚的時候林夕已經啞了嗓子,哭也哭不出來了,手也砸的像要斷了一樣,壓着門把手林夕覺得這簡直是世界上最不能跨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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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微的“咔咔”聲響,每次只能轉動一個微小的角度,無一不告訴着林夕自己正被這個自己愛上的人拒之門外!
“小姐,您吃點東西吧。”女傭恭恭敬敬捧了熱過幾遍的晚餐站在林夕不遠處,“折騰壞了身子,先生出來了會訓斥我們的。”
林夕早上的那個眼神讓女傭及左家隱藏在各個角落的牛鬼蛇神清楚地明白這個女人不好惹。
林夕胃口皆無,一想到左莫藺也一天都沒吃飯自己就不能下嚥。
“我不吃,你拿走!”煩躁地揮揮手,林夕收回胳膊繞在膝上,保持這個動作已經很久,腿都沒有知覺了,但是似乎這樣才能找到左莫藺曾經抱着自己的那種深陷安全的感覺。
“小姐,您吃點吧。”女傭仍在苦苦相勸,“不然就算先生出來了,您卻體力不支暈倒了,那可就不好了。”
林夕微揚下巴:“只要等到他出來。”那就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女傭靈機一動,試探着勸道:“小姐,我看您也別在這等了,也許先生現在就是不想見人呢?”看着林夕疑惑的目光投過來,女傭連忙接着說道:“先生呀,以前您不在的時候就有過這種情況呢。”
林夕偏了偏腦袋:“什麼意思?”
穿着制服的女孩子面不改色心不跳繼續撒謊:“以前您不在,您不知道,先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這種情況,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出來見人,”狠了狠心決定將時間延長一點,“而且一關就是一兩天呢!這種時候我們只要將飯菜給先生放到門口,先生會自己取了吃呢!”
林夕跳了起來,但是久坐和低血糖導致的突如其來的眩暈感讓林夕又跌了下去,耳邊是女傭驚慌地喊叫。
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事,林夕扶額,彷彿突然看見了希望,精神上有些支持不住,眼前發花,沒看見女傭慌亂的眼神,林夕確認:“你沒騙我?”
女傭上前來扶住林夕:“您放心吧。”
“那你先把飯菜放到這裡,我和你去餐廳。”林夕軟軟靠在女傭身上,一整天的疲憊似乎都在這一刻釋放出來。
有些人確實會有將所有的不快積累到一定時間內猛然爆發的傾向,也許昨天的電影只是一個誘導,而左莫藺恰好有這種習慣傾向呢?
女傭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蒙對一個心理學術,只是小心翼翼地攙着這個虛弱的女孩子離開讓她快要瘋狂的方寸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