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到目前爲止,似乎已經不是我跟軍刀能處理的了。
除了包整、黃昏的意外死亡,其他的元素似乎有太多太多太複雜的超現實成分。這種超現實讓我們兩個人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有位懂些道行的師兄說,你們連大手印都使上了(指我們的破門方式),也沒能破了對方的結界,這說明對手的水相當的深,深到足以控制相當大的一個範圍。這位師兄善意的提醒說,倒不如去請一些得道的高人來協助吧,雖然唯物主義者們對高人們從事的事業頗有微詞,但在這種連科學都使不上勁兒的事情面前,你就得用超現實的手段去應對超現實的事情。
師兄的話提醒了我。
確實,我還真就把這個茬兒給忘光了。
在軍刀的辦公室,我們把隨身的三種顏色都拿出來,攤在桌子上。
紅色跟綠色都撇到一邊,我們兩個人四隻眼都盯在藍色上面。
藍色的含義前邊已經說了,是尋求援助的通行證。那些個散落隱居在民間、鄉野的世外高人們幾乎都在判官組織的“黑名單”上,這些人雖然過着與世隔絕的清修生活,卻必須隨時聽從判官組織的調遣。
我看了軍刀一眼,道:“刀兄,做個古老的遊戲如何?我們把我們想要找的人的名字寫在手心裡吧,看看我們是不是要去找同一個人。”
軍刀會意一笑,我們分別在手掌心裡寫下了一個名字。然後舉到雙方的面前,伸展開。我發現我們都笑了。是的,我們要找的果然是同一個人。這個人叫蔣繼祖,就住在沿海某個地方,是個頗有修爲的化外高人,法號海靈子,曾經在江湖上大名鼎鼎,江湖人送綽號“水蠍子”,是水法修煉者當中的上乘術士。精通以水治人,以水化怨,曾經有人親眼見過他呼喚調遣大海的真本事……
高臺跳板案發生在沿海地區,離水很近,也與水有些間接的淵源,去找海靈子來從旁協助應該再合適不過。
軍刀跟自己的部下們簡單交接了一下,脫掉制服,換上便裝,出了市局。
我們沒有開車,而是步行加換乘公交,又換郊區長途車,下了長途車又在曲折的沿海小村鎮之間穿梭,來回折騰了幾個小時後,終於來到了最靠近大海的蔣家嶺村。
在村口的小賣部,我們向小賣部老闆打聽蔣繼祖的家在哪兒。
小賣部很簡陋,就是幾根木頭支着一張覆蓋了防水苫布的舊漁網,漁網下面一邊是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品,一張小行軍牀,另一邊便是堆積如山的各種牌子的礦泉水。看來,這個小賣部不賣別的,專營礦泉水。
小賣部老闆是個中等個頭的男人,很熱情,上來就報自己的大號,說他叫張祥,就是這個村的人,然後邊回答我們的問題邊指着身後堆積如山的礦泉水箱子做起了營銷:“蔣繼祖是吧?有這人,就住在村裡,人挺各色的,跟大家基本不來往,不過他倒是常來小店,每回來只要王七牌,一拿就是好幾箱子!呵呵,我說你們找這個怪人做啥子?啊?看病?沒聽說他會看病啊?哦哦哦,想起來了,兩位大哥一說我想起來了,他是會看病,不過不是給人,是給動物。啊哈哈對的沒錯,他是個獸醫,好象他爸爸跟爺爺都是獸醫吧?這事兒得分人,人家那叫家傳。哦對了,兩位大哥看樣子走了不近,口渴了吧?不來兩瓶農業山泉?這水好喝的很,聽說還有點兒甜噻!”
我去,真能忽悠。
我謝過小老闆的好意,買了兩瓶玉虛山塞到軍刀背的雙肩背裡,按着小老闆所指的方向朝村裡走去。
拐過幾道彎彎後,眼前出現了一座很有氣勢的古老祠堂,祠堂的門匾上端正四個大篆:蔣家王朝!
撲哧!軍刀忍不住笑出了聲。
看來,怪醫海靈子的家到了。
說這人怪看來是有一定道理的。
別的不說,單說這塊大匾額,這種寫法,這個氣勢,就不是一般尋常人家幹得出來的。好傢伙,蔣家王朝!普天之下,還有誰有這等膽魄?除了海靈子,再無他人。
森嚴的祠堂門口,幾個穿開襠褲的娃娃正在那裡玩耍。
我走過去,從兜裡摸出一塊糖果,彎腰叫住一個跳沙包跳得正起勁兒的孩子問:“小朋友,叔叔問個事啊,說對了叔叔有獎勵哦。”
小朋友好奇地停下蹦達,歪着小腦袋仰望着我:“恩,叔叔想問啥?只要浩浩知道,浩浩都告訴您!”
原來這孩子叫浩浩。
我摸摸孩子的腦袋,誇獎道:“浩浩真懂事,叔叔先獎勵你一塊大白兔!叔叔想知道,這院子裡是不是住着一個叫蔣繼祖的人啊?”
浩浩一聽蔣繼祖三個字,晶瑩剔透的大眼睛忽閃了一下,露出兩顆小虎牙,笑了:“叔叔問的是我爺爺啊!我爺爺在呢在呢,我這就給你叫去啊!爺爺!爺爺!蔣繼祖!有人……人……找……”
我的媽呀,這爺孫兩個還真是什麼都不吝。
老半天老半天,祠堂裡終於有了動靜。
一個佝僂着腰拄着柺杖邊走邊咳嗽的老邁身影出現在祠堂大門的陰影裡。
“咳咳咳咳!誰?是誰找我啊?”
難道……
難道我的眼睛昏花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能驅使海龍王聽從調遣的海靈子?!
不會是浩浩那小傢伙跟我們開玩笑呢吧?
正想着,浩浩的小圓腦袋瓜從那個老朽的都快撐不住的身影后邊露出來,頑皮地笑着說:“我把我爺爺請出來啦?叔叔答應我的獎勵呢?”
我心裡這叫一個窩屈啊!這算哪門子事兒啊?
我們是來請高手出山幫忙降妖除魔,可不是來敬老院學雷鋒做好事的,扶貧找政府,敬老民政局,這是連大人孩子都知道的事。當然了,如今這個物慾橫流的世道,想指望的這兩樣一般都很難指望得上了。
軍刀比我更吃驚,整個人跟尊泥塑木雕般的傻在當地。
我估計軍刀應該也認識海靈子,不然他不至於那麼大反應,都傻了。
我們兩個半天沒吭聲,門洞裡的那個老朽的身影又發出一連串的咳嗽聲:“咳咳!老朽是不是眼花了?前邊這位眼生,後邊那位莫非是英王阿濟格的後人軍刀小哥?”
呦?!還真沒想到,身邊相處多日的這位軍刀判官敢情還是大清國開國皇帝的直系後人!我草,英王阿濟格,努爾哈赤的12皇子,清初著名軍事將領……
哎呀,真沒想到,身邊的人背景如此深厚,不顯山不露水的。
但就在門洞裡的老朽說出上述那番話時,我的心也咯噔一下,似乎有什麼沉渣被攪和起來。如果說身邊的軍刀果真是清皇室後裔的話,那麼作爲太平天國忠王李秀成的直系後裔,從淵源上論起,我倆那可就是夙敵了。
我去,扯那麼遠幹嘛?那都是幾百前的事了,關我們個鳥!還是趕緊把眼下的事搞定吧。高臺跳板案已經成了市裡的心病,成了招商引資活動中最大的絆腳石,市裡還是省上,各級領導都很關注這事,都要求限期結案,就連部裡也打來電話,詢問案件偵破的進展。我去,這事兒的波及面兒有點超凡啊!
正胡思亂想中,門洞裡的老朽又劇烈咳嗽了一聲,忽然身子一歪,黑影裡傳來了浩浩驚慌失措的喊聲:“爺爺!爺爺你怎麼了?!快來人啊!”
我跟軍刀彼此對視了一眼,同時拔腿朝門洞裡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