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放下手中堂務,靠在椅背之上閉目靜思:眼下,一切算是歸於正常,只是鹽幫那邊確實讓人有些在意,不曉得有多少張嘴都等着吞下這塊兒肥肉……
思來想去之後,高原長嘆了一口氣,越想心越煩亂,捫心自問:真想把這一切都撇下,只是我若把這一切都撇下放手不管,那堂中這數百張嘴又當如何過活?
高原走出五虎堂外,漫步在街頭之上,自從二弟韓冬“離開”之後,自己這長時間以來,除了埋頭處理堂務,就是閉關苦練武功,雖然早已習慣,可是爲何獨獨今天,心中會如此紛亂?
“高堂主!”路上的行人商販紛紛向高原打招呼問安。
高原微笑着點頭示意,五虎堂雖在江湖之上名聲不甚理想,但終歸在白石縣的百姓口中是人人稱讚。
身在江湖之中,所追求的無非就是“名、利”二字,只是名利對我如浮雲,在我眼中是那般的虛無縹緲,唯有兄弟們的歡喜憂愁放在我心之上,再有的就是眼前這一張張幸福的笑臉,纔會使我真正在意,否則我早已遠離這勾心鬥角的晦暗江湖了……眼望街頭繁華,高原如是心道。
深陷自我之中,讓高原已然不覺自己走了多遠,待到回過神來,再邁一步就是那浪濤東去的滾滾長江。也正是待到回過神來,才注意到耳邊似有好多個聲音在說着什麼?
高原轉過頭來,才發現是一衆碼頭上的搬卸工兄弟們,還有一些附近的漁民、商販,衆人無一不是滿臉憂心之色。
“高堂主,您這是要幹什麼?”
“就是啊,您可不能想不開啊?”
“全靠您,我們白石縣的這些百姓纔不至於餓死家鄉啊,您可千萬不能……”
“……”
高原被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關心弄得一頭霧水,有些莫名其妙。
“衆位,高某感謝你們的關心,但是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高某聽得一頭霧水?”高原目光迷離着,根本不知道該看哪裡。
“高老大,您可千萬不能想不開去跳江啊!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這幫搬卸工兄弟們跟誰去混飯吃啊?”說話的是一衆搬卸工的頭頭,姓艾,大家都叫他“矮半頭”,倒不是因爲他個子矮,而是從“艾班頭”叫着叫着就順口變成了“矮半頭”。
高雲被“矮半頭”這一語驚醒,原來是自己方纔神思不在,直愣愣的奔着江邊就去,結果讓衆人誤會自己想要投江,畢竟這江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五虎堂遭逢變故,白石縣內可是人盡皆知。
澄清了誤會,“矮半頭”譴開衆人,不過“矮半頭”自己卻是皺着眉毛又問了一遍:“高老大,您真的沒事嗎?”
高原頗是有些無奈,搖了搖頭,嘆道:“我沒什麼事,只是薄有所思罷了,讓衆位擔心了。”
終於送走了衆人,高原心下會心,想不到自己這一個“神不守舍”之舉,竟然會牽動着這麼多人的心,心底還真是感到有一股暖流流過,是以爲:仁心待人,人亦心仁待之,此爲仁之道。
……
吳雙在內堂門外敲門,屋內無人迴應,吳雙又轉去練功室,也沒有高原的身影,問得門人才知大哥高原竟然外出了,心道稀奇,終究印象中的大哥清心寡慾,除了練功以外就是處理堂中公務。
……
波濤滾滾的江流中,百舸爭流而過,江邊之上矗立着一塊平整的大石,表面光滑是猶如劍削,高原就靜靜地坐在大石之上極目遠眺。眼望一艘滿客的大船經過,高原不自覺地向前傾了傾身子,只因在那船頭之上站立的一名藍衣女子,吸引了高原的目光。
雖然距離很遠,看不太清楚那藍衣女子的相貌,但是單單從那不與衆人爲伍的孤花獨放,就足以讓高原多看上幾眼:客船很大當是要直抵金陵,船上游人頗多,看似有說有笑,唯有她孤身煢影地矗立在船頭之上。
藍衣女子就站在船頭之上,眼望着腳下的江波倘佯,深嘆了一口氣,她的眉頭微蹙,心裡似乎有着一縷縷剪不斷的愁思。
高原的目光深深沉醉在那藍衣女子之上,只嘆:江上仙子乘船過,岸邊情人愁斷腸。仙子乘船過去是再也不見,只留下了岸上的癡情之人苦苦相思,安能不傷心斷腸?
高原身陷情思之內,卻被那邊一聲聲的驚叫硬生扯回!
眼望岸邊的衆人紛紛指向江中,高原順勢望去,就見那客船憑的開始起伏搖晃,然後突然之間一道銀光從那客船的正中央沖天而起,乃是一人手持銀槍從船底破船而出,整個客船立時開始下沉,驚得船上游人驚聲尖叫,紛紛落水而逃。唯有那藍衣女子卻是淡然轉身,似乎還從容的用手理了一下被江風吹亂的髮絲。
“羅宗勝,當日被你跑掉,今日你還敢來送死?”藍衣女子秀目冷掃來人。
那從船底破船而出的正是“鄱陽十三怪”之首的“翻江蛟龍”羅宗勝,羅宗勝陰聲冷笑道:“送死?今天的確有人會死,不過那送死之人可不是羅某。”
“哦——?”藍衣女子眯起秀目,冷聲哂之。
羅宗勝話音剛落,在那浩瀚洪流之中,立時穿出四個人影,飛身上船,皆手執尖刺利刃,宛如鬼魅。
“巢湖四鬼?”
“不錯,巢湖四鬼與我師出同門,今天,我就要爲葬身你這賤人之手的兄弟們報仇!”羅宗勝一聲暴喝,手中混鐵霸王槍,翻轉而出直刺藍衣女子。
可是巢湖四鬼卻是掉頭入江,沒有從旁幫手夾攻,這讓藍衣女子頗爲意外,但是眨眼之間,羅宗勝的混鐵霸王槍已然殺到近前,藍衣女子手中寶劍翻轉而出,原地轉身一劍回刺,劍尖直抵槍尖。只聽得一聲金屬相碰的輕鳴,那羅宗勝整個人就倒飛了出去。
藍衣女子逼退羅宗勝正欲上前一步追殺,但是腳下船體突然一震,藍衣女子一個站立不穩,險些栽倒,幸得用寶劍支住全身。可是船體又是震了一下,這一下之後藍衣女子雖未摔倒,卻是失去平衡,寶劍也脫手滑落到一邊。江面之上突然水花沖天而起,一道黑影從水花之中鑽出,利刃直刺藍衣女子。藍衣女子早已失去了平衡只能翻身一滾,躲過攻擊,不過這一滾身卻是一直滾向了方纔滑落在一邊的寶劍。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是一朵水花沖天,一個黑影再度殺出,正巧擋在藍衣女子身前,手中一把尖刺直刺女子心口,可是說時遲那時快藍衣女子左手疾出,擒住來人手腕,那人就覺手上一股寒勁注入,眨眼之間就發現自己手臂已然結霜失去了知覺,手中尖刺脫手落入藍衣女子手中,被藍衣女子反手一刺,當即刺穿了胸膛。
羅宗勝眼見“巢湖四鬼”的兄弟一人又是命喪,驚天一聲怒吼,翻身凌空一記跳劈,槍身直打在船板之上,船板立時崩碎塌陷。藍衣女子又一滾身閃過,然後單掌拍在船板之上,借力翻身而起,拾起寶劍,劍指羅宗勝。
可是立足未穩之際,就覺腳下再是一震,藍衣女子愣了一下,心知不妙,旋即起身高飛。就在藍衣女子雙腳離開船板的一瞬之間,整個船身是轟然破碎解體,偌大一條客船,頃刻間化成無數碎木散落江水之間。
就在藍衣女子騰空下落之時,突見腳下江水有三串急促的氣泡冒出,然後就是水花一聲暴濺,三道人影從水底殺出。藍衣女子當即乾坤倒轉,藉由下落之力一掌迎出,就看得寒光一閃再閃、三閃而過,巢湖剩餘的這“三鬼”盡數跌落在洶涌的江水之中,激起水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