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波動起伏過大,耗盡了靳宛僅存的精力,因此等不到換下溼冷的衣裳,她就累得睡着了。
敖千親自替她換上乾淨的衣裳,才掖好被角離開。
出了寢宮,對門邊的侍衛下令:“不準任何人進去打擾,屋內的人若醒了,便派人去通知本宮。”
侍衛恭敬地:“喏。”
敖千這才轉而去了偏殿,那裡敖墨還在等着。
聽見腳步聲,正翻着書冊的敖墨擡頭望向大門,看到敖千後便站了起來。
“皇兄。”他風度翩翩地行禮。
敖千坐下後,擺手示意敖墨也落座。
“父皇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回稟皇兄,父皇得知烏國使者團抵達,已經派人將烏王請進皇宮了。”
敖墨答完,頓了頓,道:“至於靳海,有左笙和幾名暗衛守着,應該不會有問題。”
前日敖千帶着裹得嚴嚴實實的靳宛回來,敖墨不知出了何事,敖千也沒心思同他解釋,便讓衛甲代爲說明。
只是衛甲知道本來也不多,所以說完後,敖墨反而更加糊塗了。
直到左笙隨着三國使者團進城,潛回東宮向敖千彙報,敖墨方纔得以瞭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聽說靳海得了失心瘋,敖墨也感到遺憾。他還記得待在靳家村的那段日子,靳海此人待他不錯,敖墨對其也頗有好感。
心知敖千此刻只顧得上靳宛,其餘人等一概無心理會,敖墨便吩咐左笙回去保護靳海,同時轉告靳宛的親友無需擔憂。
本以爲靳宛很快能醒來,誰知靳宛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如今敖千現身,敖墨便知道靳宛應該醒過了,於是又問道:“皇兄,靳宛的情況如何了,可需要再傳御醫?”
“嗯,讓姬宇文過來,那晚便是他替宛兒看的診。”敖千沒什麼表情地說。
若不是要竭力維持自己佳公子的形象,敖墨真想翻一個白眼。深更半夜闖進人家寵姬的閨房,將光潔溜溜的姬宇文提溜出來,丟下一句“穿上衣服”,然後把人從府裡“偷”走這種事,大概也就只有他這個皇兄幹得出來了。
當時聽到左笙的彙報,敖墨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事後還不得不悄悄派人去安撫姬宇文,讓他將此事爛在肚子裡。
不過他善後的手段比皇兄溫和多了,姬宇文若識趣還好說,若不識趣……等皇兄出手,他就只能表示愛莫能助了。
半個時辰後,姬宇文便戰戰兢兢地來了。
讓人意外的是,衛甲落後姬宇文一步,竟也出現在東宮。
敖千便將姬宇文交給敖墨,他則是移步到書房接見衛甲。
“何事?”敖千皺眉,阿墨不是讓他們保護靳海,衛甲竟敢擅離職守?
衛甲道:“稟殿下,是左統領讓屬下回來的,因爲靳海這兩日狀態不妙,左統領擔心夫人再不回去,靳海的失心瘋會更嚴重,所以……”
“怎麼回事?”敖千目光如炬,立即追問。
衛甲便將靳宛失蹤後,靳海的反常和異動說了出來。
原來自從靳宛生病,靳海就好像能感同身受,和靳宛一樣陷入昏迷。然而那時衆人的注意力都在靳宛身上,見靳海不吵不鬧,便以爲靳海是正常的睡覺。
直到後來靳宛被敖千帶走,沈玉溪前往靳海所在的馬車探望,方纔發現靳海身體有異。沈玉溪叫不醒靳海,太醫也診治不出靳海的病因,便猜測靳海只是疲勞過度陷入深眠。
加上次日靳海便醒來,大家更認定靳海先前只是睡了一覺。可後來接觸越久,靳海的異樣也就越明顯。
——本來靳海就得了失心瘋,可這回,靳海好像回到第一次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對沈玉溪等人的認識全數清零,甚至不記得靳宛的存在。
這導致靳海再度對所有人保持戒備,他不許任何人靠近,也不接受任何人給的食物,只敢趁沒人注意時,偷偷撿人吃剩或者丟掉的食物飽腹。
除此之外,靳海不止一次想要逃跑。
幸好沈玉溪時刻關注着他,這纔沒有讓他偷跑出去。
當沈玉溪問他要去哪裡,靳海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誰,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老爺,我是玉溪,是您的管家。”沈玉溪認爲自己雖無管家之名,卻有管家之實。
靳海現出迷糊的眼神,“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要找人,你不讓我去,就是壞人。”
“您要找誰?”沈·管家·玉溪十分耐心,背地裡卻打手勢讓衛甲把小院的門關上。
豈料靳海的表情一下子猙獰了,撿起院子的一塊石頭,作勢要朝沈玉溪扔去:“你讓不讓!不讓我打死你!我不怕你!”
左笙無聲無息地移到靳海身後,剛要將人敲暈,沈玉溪卻朝他瞪了一眼。
“老爺,您是不是想去找孫小姐?”沈玉溪絲毫不露懼色,反而愈加溫和地說。
靳海動作一頓,眼裡又是迷茫,“孫小姐?那是……誰?”
“孫小姐是老爺的孫女啊,老爺說過,最疼的就是孫小姐了……”
“孫女”二字一出,衛甲就看見老人的眼眶紅了,然後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靳海丟了石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孫女不見了,我的孫女,小宛啊……”
那場景看得衛甲都跟着眼睛一酸。
等沈玉溪將靳海帶到屋裡去了,左笙便讓衛甲回來,將此事告知於敖千。
“……殿下,事情的經過便是如此了。”
整個故事花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但關於靳海發病的部分,衛甲倒是描述的很詳細。
敖千的臉看不出情緒,他沉默片刻,方道:“此事本宮已心中有數,你先回去。”
衛甲不敢多問,應聲後悄然離開。
敖千揉了揉眉心,站了起來。
看來,還是得儘快讓宛兒恢復,否則爺爺那邊……
敖千輕輕嘆息。
是他疏忽了,若是知道他們會有如此遭遇,他決計不會爲了任何事先行離去。之前惱宛兒不愛惜自身,又何嘗不是在變相地怪他自己?如今再想想宛兒那句“對不起”,簡直是讓他無地自容。
明明,該說對不起的,是他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