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了一巴掌的閔青蘭整個人看起來渾渾噩噩的像是魂不守舍的狀態。
她茫然的擡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直勾勾地盯着蘇夏至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打得好!”
嗯?氣頭兒上的蘇夏至正想再給她一巴掌,讓她腦子清醒清醒,可現在看她說話的樣子,倒像是精神都不正常了!
閔嵐笙默不作聲的走過去,先往門外看了看,隨即關嚴了院門。
“趙兄?”他走近趙主簿,等着他說話。
“我們進村子的時候沒人看到,大人放心吧!”一個女人的名節重過她的性命,趙主簿又在衙門當了多年的差,自然是會注意這些小事的。
“進屋來說。”再急的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也不急在一時了,閔嵐笙對着趙主簿點點頭,示意他跟着自己進了屋。
院子裡只剩了兩個女人。
互相不錯眼珠兒地對視着。
蘇夏至心裡有很多疑問,可現在面對着閔青蘭,她反而不準備詢問了。
一個女子,一夜未歸,不管外人知道與否,這其中的內情都必定會讓閔青蘭尷尬,儘管氣得要死,但一巴掌過後,蘇夏至理智迅速恢復。
她鬆開了揪着閔青蘭衣襟的手,先走到井邊收了洗臉的木盆,然後準備把盆子送回西屋。
“樂樂……樂樂和嬌嬌昨天有沒有哭鬧?”閔青蘭小心地往東屋望去:“昨夜是誰哄樂樂睡的……”
已經走到西屋門口的蘇夏至強壓下去的怒火被她這兩句話一下子拱了起來,她悠地轉身,狠狠地把手裡的木盆摔倒了地上!
‘啪’地一聲,那隻倒黴的盆子被主人摔的四分五裂,成了木頭片兒……
“你還記得自己是個母親?!”蘇夏至再次走進閔青蘭,指着她的鼻子說道:“我和你說過多少次,過好自己的日子,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們,就是最好的!”
“可你懂了麼?”
“作爲母親你拋下幾個月的孩子不管不顧地跑了出去,你想若是孩子若是出了什麼事情的後果麼?”
“作爲一個姐姐,在弟弟遇到事情需要先安靜梳理一下前因後果的時候,你卻耐不住性子,不等秀才拿出個結果便擅自替他做了決定,我且問你,你憑什麼替他做主?!”
“我知道你可能會想:我是好心,我是爲了嵐笙……可你想過秀才是否需要你的‘好心’呢?”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可惜你終歸是不懂!”
“因爲你的莽撞,秀才就要出去尋你了……”
“如今的他是被禁足在家不得踏出院門半步的,你可想過他這腳一邁出院子,就算告到知州衙門那裡的狀子是誣陷,可人家就可以輕易的給他扣一個畏罪潛逃的帽子呢!”
這些話憋在蘇夏至的胸中,像是一團不斷翻滾的岩漿,灼着她的心肝,讓她不吐不快!
“因爲你不過腦子的一次出門,我還求了安公子去安府尋你,如果是因爲這個原因讓安公子遭了不測,你讓我們心裡如何過得去?”
“娘子。”聽見外面響動的閔嵐笙已然走了出來:“趙主簿一會兒還要趕到縣衙,不要讓他誤了時辰。”
兩隻握成了小拳頭的手掌慢慢地鬆開,蘇夏至對着趙主簿點點頭施禮道:“勞煩您了……”
“閔夫人多禮了!”趙主簿趕緊還了禮,客客氣氣地說道。
看看秀才的臉色,蘇夏至判斷閔青蘭應該是沒有出什麼事情。
如此甚好,總比她在外面一夜被人欺負強了許多。
“稍候片刻。”從山下村到平縣並不太近,蘇夏至趕緊出了院子,吩咐小武去準備馬車。
送走了來去匆匆的趙主簿,蘇夏至見院子裡已經沒了大姑子的身影,倒是嬌嬌已經自己起來,正迷迷瞪瞪地看着地上自己摔壞的那隻木盆。
“嬌嬌。”蘇夏至走向她,摸着孩子亂糟糟的頭髮說道:“今兒咱不去學堂了。”
“爲什麼?”學堂裡的安先生每天都會給他們講一個古代先賢的故事,嬌嬌非常的喜歡聽。
現在舅母竟說今天不去學堂了,小丫頭有點不高興。
“你娘病了,需要人照看着,舅母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需要你幫幫忙。”
閔青蘭現在明顯的精神有些恍惚,蘇夏至雖然不知道她一晚上到底遭遇了什麼,但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在東屋貓着。
萬一她那個榆木腦袋一鑽了牛角尖,可是更噁心人了!
所以她決定讓很聽自己話的嬌嬌寸步不離地守着她的孃親去。
“娘病了,嬌嬌會照顧,舅母去忙吧!”嬌嬌對於蘇夏至的話是言聽計從的,在聽了舅母的解釋之後,她馬上就點了頭。
“好孩子!”
這懂事的孩子讓蘇夏至覺得一陣欣慰,她彎下腰又在嬌嬌的耳邊囑咐了幾句才讓孩子回了屋。
方纔她在氣頭上衝閔青蘭發了火,如果她再追去東屋,說出的話沒準兒還是會不好聽。
與其那樣,不如讓孩子守着她好些……
秀才自打送走了趙主簿之後便進了屋沒再出來,蘇夏至透過支起的窗戶看見他正臉色陰沉着對着書案發呆,想了想,她還是先進了廚房去準備早飯。
事情出了,總得慢慢的解決,既然秀才在琢磨着以後的事情,她還是該幹嘛幹嘛去吧……
還是在每日用早膳的時候按時將飯菜端上了桌,高越也同往常一樣按時敲響了閔家的院門。
只是這小子今天看着有點狼狽,臉上竟有一道子挺長的傷口,看那樣子也是新添的。
“你這臉怎麼弄得?”蘇夏至攔着進廚房來拿碗筷的高越指着他的傷問道。
“別提了!”高越用手一摸從臉一直到脖子上的那個血道子:“昨天秀才哥讓我去陪着守誠回去。”
他這一開口,蘇夏至就明白了,估計是和安逸有點兒關係。
“起先我們兩個就在屋裡坐着聊天,聊過去我和我爹天南地北跑鏢的事兒,一直聊到安先生回來。”
“他回來就對你動了手?”蘇夏至知道安逸那非同尋常的愛好,山下村的人現在也都知道。
按說他也不至於見到有人和小廝說話就發瘋啊!
“可不是麼!”高越一撇嘴,對着蘇夏至學起了安逸張牙舞爪的樣子:“當時我還教了守誠兩招,熱,就脫了外衫,結果安先生一回來瘋了似的,像個女人的一樣的撓人!”
“你咋知道他像個女人似的?”蘇夏至看着他那動作委實可笑,不禁捂着嘴問道。
“過去我娘和我爹拌嘴的時候,就是這樣鬧我爹的!”高越毫不在意的揭了自己老孃的底兒。
“……”這讓蘇夏至倒是不好在當着他的面說些什麼了。
“安先生有點特別,你功夫在身,下次不可讓他傷了你。”就安逸那個筷子一樣的身材,高越一個人揍五個都是白給的,蘇夏至明白這孩子是沒想傷了安逸。
“我知道了。”跟着秀才哥,整天滿臉掛着花也太不像話,高越心裡有數。
早飯吃的異常安靜,出乎意料的,閔青蘭也抱着樂樂老老實實地坐在了飯桌邊,而且都沒有等蘇夏至叫。
這讓蘇夏至更覺得閔青蘭透着古怪。
“他說,讓我別再生事,說嵐笙自己心裡都有打算的……”被弟妹左一眼右一眼地盯了一早晨的閔青蘭,終於忍不住進了廚房對她說了實話。
“他?”蘇夏至皺着眉望向大姑子,越看越覺得心裡像吃了蒼蠅,怎麼也喜歡不起來。
“是,趙主簿……”閔青蘭小聲地說了一句,隨即快步出了廚房:“我去送嬌嬌到學堂。”
“艹!真是不可理喻啊!”蘇夏至把手裡握着的搌布重重的丟進燒着熱水的鍋裡,結果濺了自己一身水!
自己明裡暗裡地對這個自以爲是的大姑子說了多少次了?她都把自己的話當成了放屁!
現在可倒好,一晚上的功夫,趙主簿也不知道跟她說了什麼,這個腦袋一直不開竅的女人居然好似有點開竅了!
蘇夏至搖頭晃腦唉聲嘆氣地回了屋換衣服,見吃了早飯又坐在書案前的秀才依舊在發呆,而且眼神凌厲,看着那模樣是準備要吃人了!
“誰招你了?看看你這咬牙切齒的樣子。”經過他的時候,蘇夏至輕聲問道。
“昨日姐姐是去了縣衙。”閔嵐笙緩緩地開了口。
本想去換件衣服的蘇夏至停住了腳步,站在他身邊靜靜的傾聽着。
“結果她在縣衙的門口被府郡來的通判大人遇到!”閔嵐笙說着話,一隻手攥成拳重重地捶在書案上。
蘇夏至趕緊走到他身後,用手拍了拍他的肩:“慢慢說,我剛發了火的,你便要理智些,總不能咱們夫妻兩個都發了瘋。”
“三言兩語的,那個姓陳的通判對姐姐動了不軌的心思,便把姐姐帶去了後堂,只說他忙完了公幹便帶着姐姐去府郡求知州大人……”
“他孃的!這個雜碎啊,這分明是想要坑了你姐姐啊!”蘇夏至跟着秀才一起攥起了拳頭,不過卻重重地捶在了他的肩上!
“幸而趙主簿每日都是宿在縣衙的。而且前段時日爲夫還叮囑過他,讓他放衙的時候把後堂的院門鎖好。”
“昨日也幸虧是趙主簿去了後堂,正趕上……”
閔嵐笙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接着說道:“趙主簿將姐姐從那個姓陳的手裡救了出來,可昨夜是他執勤,又不敢讓姐姐獨自離去,只好讓姐姐在縣衙裡坐了一宿,今兒一早他找人頂了自己才把姐姐送了回來。”
“如此說來,趙主簿也是把那個姓陳的畜生得罪了啊……”想着趙主簿回去後可能遇到的狀況,蘇夏至不禁爲他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