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見什麼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從那牀帳裡傳出來。
“什麼都沒有看見。”四人立刻乾脆異口同聲地道。
語畢,四人面面相覷,竟在彼此眼底都不約而同地看見了莫名的羞惱之色還有……懼色。
而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畏懼。
……
一夜睡在地宮墓穴裡,自然不可能睡得安穩。
楚瑜幾乎是在各種稀奇古怪的夢境裡翻來覆去地輾轉,彷彿沒有眯眼睛就醒了。
其餘人也估摸着都沒有睡好,亦很快起身動作,人人眼圈下一片烏青。
除了……
楚瑜瞥了眼身邊一身寒氣的琴笙,見他戴着面紗一雙琥珀妙目依然幽光如波,絲毫不見頹色。
她心中不免嘀咕——
這是人比人氣死人
。
琴笙敏銳地察覺了她的目光,看了過來,忽然眯起眸子,微微一笑。
楚瑜瞬間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莫不是看錯了。
白白居然在對她笑?
那嬌氣包竟然沒有生氣?
這是在太不像那貓兒的性子了。
楚瑜揉了揉眼,再去看,果然見琴笙還是定定地看着她,妙目微彎,雖然他戴着面紗。
她太熟悉那大仙兒了,一顰一笑,他一翹貓尾巴,她就知道他要幹什麼。
她都做好了他和自己冷戰的準備了。
此時,陡然見他似笑非笑的樣子,楚瑜瞬間就想起了昨夜的情形……
生出彷彿他的細膩修長的玉骨手還在自己的脊背上游移的錯覺。
楚瑜臉上莫名一熱,頭皮發麻地轉開了臉,摸了摸自己懷裡,掏出一份圖來,那是宮少宸送來的地圖,她一直帶在身上,一開始沒拿出來是因爲一來她並不那麼信任宮少宸,二來是以爲唐門師兄弟靠得住。
但如今來看,說不7定唐林和唐蒙這二人還沒有這份地圖靠得住。
只是她纔打開地圖,就聽得室內發出一陣清脆的腹鳴——咕嚕。
楚瑜一愣,轉臉過去,正好見着那小道士湘雲子捂住自己的肚皮,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看着楚瑜等人,結結巴巴地道:“小道……小道……腹中有些飢渴。”
一夜休整之後,湘雲子看起來似乎比昨日恢復了點精神,但還是一副萎靡不振的畏縮模樣。
但他這麼一說,其他人都開始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吃喝拉撒睡,人之五行不可離也。
如今在這地宮裡,拉撒睡都還算好解決,但這吃喝是最大的問題。
“孃的,竟忘了這茬,匆匆忙忙地就跟着跳進來了!”黑虎劉忍不住苦笑道。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財迷心竅了,這不也是你自己選的麼?”唐林譏誚地斜睨了他一眼。
黑虎劉一噎,隨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沒有說什麼,只湊到湘雲子身邊低聲道:“這兩個姓唐的都不是好東西。”
湘雲子露出有點畏懼的神色,下意識地離唐林和唐蒙遠了點。
一晚上沒吃沒喝的,楚瑜此時也覺得有些……肚子餓了,最主要是,她渴了——
昨晚精神高度緊張和集中,尚且沒有那麼明顯,如今竟覺得喉嚨有點發癢和冒煙。
她忍不住輕咳了幾聲:“咳咳……。”
此時一隻水袋子忽然遞到她面前。
楚瑜順着那握住水袋子的素白修手看過去,正對上琴笙幽幽波光瀲瀲的琥珀幽眸。
她有些不自在地接了過來喝了一口,輕咳一聲:“白白,你哪來的水?”
琴笙淡淡地道:“之前準備的。”
說着,他又遞給她一個精緻的絲綢囊袋
。
楚瑜接過來打開一看,但見裡面都是一些耐吃又好入口的乾糧點心,當然也少不了乳糖果子,她不禁震驚了。
她也不是笨人,瞬間腦子裡轉過了幾個念頭,忍不住問:“你準備了這些東西,是你早知道……咱們會下來麼?”
琴笙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挑了挑眉:“不然如何,等着敵人細細籌謀應對之後下來,還是你想帶着上頭那一大羣愚蠢的莽夫進來?”
楚瑜啞然,竟一時間無言以對,卻還是忍不住有點惱:“謀定而後動,你的決定是不是金大姑姑他們都不知道,你好歹商量一下……。”
“本尊已經謀定了,爲什麼要和他們商量,本尊說,他們做就是了。”琴笙淡淡地挑眉。
楚瑜揉了揉眉心:“你起碼給我點暗示……。”
是了,他是曜司之主,他做的決定曜司確實只有遵從的份兒。
琴笙微微顰眉,妙目有點異樣地看着她:“地宮開啓之時,本尊不是已經拉住你了麼,誰曾想你竟不明白。”
楚瑜再一次被鄙視了智商,忍不住扶額,隨後猛地灌了一口水:“行,別說了,就說咱們接下來要怎麼辦罷。”
再說下去,她都要覺得自己纔是腦袋壞了那個智障。
黑虎劉和唐林四人聽着琴笙說完話,他們臉色已經一陣青一陣白。
黑虎劉忍不住瞪着銅鈴大眼,怒道:“姓琴的,你算計我們,不是說好了大夥一起下來的麼?!”
琴笙看都沒有看他,只順手接過楚瑜喝完的水袋,輕蔑地嗤了一聲:“沒錯,我算計你們,就算我要殺了你們,又如何?”
黑虎劉瞬間噎住,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琴笙身上那種清冷高遠又暴戾的神秘氣息,讓他莫名地恐懼。
這種恐懼與唐林給的那種不同,而是打心底,讓他不敢反抗。
他只能暗自嗚咽一聲,心情沮喪到了極點——
真真是要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了。
湘雲子畏懼地縮在黑虎劉身後,也不敢多言。
唐林和唐蒙兩人則是聽完琴笙的話後,面色迥異,但皆是很難看。
只楚瑜看着琴笙就着她喝過的那水壺口子這麼喝水,她莫名其妙地有點臉上發臊,便低了頭有點食不知味地吃起袋子裡的點心來。
琴笙垂眸看了她一眼:“喂。”
楚瑜習慣性地拈了顆乳糖果子喂到他脣邊,這才覺得似乎平日裡親暱的習慣,此刻竟有些……曖昧。
琴笙倒是彷彿全無所覺一般,舌尖輕勾就將那乳糖果子捲入脣間,輕含着,只目光灼灼地盯着楚瑜輕聲道:“很甜。”
楚瑜觸電似的收回手:“……。”
隨後從她手裡取過那貼好的羊皮卷,看了不看,只用戴着手套的兩指拈着往唐林那裡一扔:“看一看,找出不對勁的地方,找出出口。”
唐林擡手就接住了那羊皮卷,攤開一看,不禁一驚,臉色都變了:“這是……。”
“這是我們唐門地宮的剖面圖,你怎麼會有!”唐蒙也一把抓住那羊皮卷,忍不住臉色大變地叫了起來
。
琴笙冷淡到底道:“看圖,我不喜歡說廢話。”
唐蒙看着琴笙,最後還是沉默着低頭下去,讓唐林看去了,他只在一邊,神色異樣地看着楚瑜和琴笙。
倒是湘雲子此時忍不住地盯着楚瑜手裡的袋子咽口水,那少年肚子又咕嚕嚕地響了起來。
楚瑜看了他一眼,遲疑了一會,還是拿出了一塊幹餅子給湘雲子遞了過去,笑了笑:“東西不多,你們省着吃。”
黑虎劉也是眼睛一亮。
湘雲子一愣,有點畏懼地看向琴笙。
琴笙卻根本不看他,彷彿他不過是一片空氣一般,只冷冷地掃了楚瑜一眼:“婦人之仁。”
楚瑜只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道:“我若不是有這點婦人之仁,白白,你大概活不到現在。”
琴笙一愣,隨後顰眉,似有些不明所以,隨後輕哼一聲,也不搭腔。
只拿眼角餘光睨着她,見她看着黑虎劉和湘雲子分了餅子去吃,便又看向唐林和唐蒙二人,笑道:“這裡既然是唐門的地宮,想來二位吸納祖先靈氣也就飽了,不需要如我們這些凡人一般享用人間煙火。”
說罷,她就徑自將口袋紮好拴在腰後,慢慢地喝起水來。
她是有點婦人之仁,但不是爛好心。
……
“雖然我沒有見過地宮的具體樣子,但是這種建築手法和機關設置,確實是唐門常用的,只是有些地方啊……。”唐林研究了半晌,隨後點出了羊皮捲上的幾處疑點。
楚瑜看着,倒是也不惱,她本就不覺得宮少宸會送來完全沒有問題的地宮圖。
他又不傻,慣要作妖的。
當然,他們都不傻,只是看着誰算計得過誰罷了。
按着唐林的說法,他原先只瞭解大概的地宮外緣的結構,如今有了地圖,他便能大概推測出金曜他們大概在的方位。
一行人便簡單收拾一番,又開啓了壁門出去了。
琴笙和唐林在前查看方向。
只是楚瑜去拿火把的時候,似乎看見牆壁上的影子裡……多了一個人?
她一愣,揉了揉眼,再去看一、二、三、四、五、六……七?
楚瑜僵了僵,看着那多出來的人影,她下意識地回頭,卻沒有看見哪裡有什麼人影。
“怎麼了?”黑虎劉見楚瑜拿了火把發呆,便隨口問了一句。
楚瑜有些遲疑地比了比身後:“我好想看見了七道人影。”
黑虎劉一愣,立刻跟着楚瑜看過去,看着牆壁上的影子數了數,隨後莫名其妙地道:“哪裡有?”
楚瑜一回頭,卻也愣住了:“嗯……?”
牆壁上那多出來的影子,竟然消失了?
脖子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