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就是小孩子麼?
楚瑜心中嘀咕了一下,照樣拉着他的手一路跑“快走,快走,到了地方,你還得易容呢。
琴笙忽然腳步一頓,手腕一轉,硬生生地拽着她往回轉了個圈“你想去蜀中?”
楚瑜身形微停,隨後定定地看着他“沒錯,我想去蜀中,我想要拿到解藥救廉親王殿下。”
琴笙眯起眸子冷冷地看着她“救那老頭作甚?不去!”
雖然不討厭對方,但他直覺裡就不想靠近那老頭,對方生死更與他無關。
楚瑜抿了抿脣,一把拉住轉身要走的琴笙“白白,殿下會變成這樣,到底是我給他喝了那杯茶,我沒有辦法就這麼看着他就這麼死了,更不可能永遠禁錮在琴家繡坊哪裡也不去,這件事總要了結的。”
是的,這件事總要了結的。
曜司對藏海圖勢在必得,只是不願現在沒看清楚局勢時輕易出手罷了,暗中佈局,一擊必中,兇猛吞噬,不留餘地。
廉親王是可以犧牲的。
若是她沒猜錯,這是琴三爺的作風。
可是廉親王等不起,曜司中人除了她也沒有人在乎那個老好人的生死。
曜司的利益永遠是第一位的。
但既然這件事總要解決的,對方也明顯是衝着她來的,難道曜司一天不出手、一年不出手、幾年不出手,她就只能困在琴家繡坊裡一天,接受自己命運掌控在別人手裡的安排?
何況若冒一些險便能救了那個老好人一命,又爲什麼不可以?
這就是她爲什麼沒法子自己看成曜司一員的原因,她的利益和立場註定了總有和曜司不一致的地方。
“若本尊不跟你去呢?”琴笙冷冷淡淡地看着拽着自己的少女,琥珀眸幽幽,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楚瑜笑了笑“打暈你,扛着你跑唄,你大約是不記得了,小姑姑曾經應承過永遠不離開你之外,也說過再跑路也要把你偷走。”
琴笙一愣,看着楚瑜半天,隨後下巴一擡,輕哼一聲“就憑你?”
只是他眉梢脣角那點輕飄的笑卻似春風一般輕輕蔓延,連脣下那一片嫣紅花瓣都顯得妍麗了幾分。
楚瑜大眼裡閃過慧黠的光,擡手一把勾住他的手臂“乖白白,小姑姑當然捨不得打你,不過小姑姑聽說蜀中有很多好吃的,咱們玩兒去?”
說着她笑眯眯地遞了一顆乳酪果子到琴笙嘴邊。
琴笙看了她一眼,矜傲薄脣微啓含了糖果子“罷了,就你這條魚,自己去了那種地方,只怕骨頭都不剩下。”
說罷,他反手直接將楚瑜攔腰抱起,足尖一點飛身而起“就你這速度,一會子金曜他們就找上門了。”
楚瑜眼裡閃過促狹得意的幽光,笑得跟只偷了腥的老鼠似地窩在琴笙懷裡。
小孩子,果然還是很好忽悠的。
知道他最愛聽什麼,順着毛捋,這不就成了?
有了琴笙這隻百毒不侵的人形自走大殺器,一路上她就放心了許多。
更重要的是,琴笙跟着她出來了,曜司再如何不願意,都必須加快進度插手此事。
……
雲州城外
兩輛馬車正在路邊悠閒地吃着野草,趕車的人戴着斗笠正窩在車邊睡覺。
忽然聽聞空中有破空之聲,那人忽然睜開眼,手裡的長鞭呼地攜着厲風就甩了出去。
“啪!”
那鞭子瞬間在半空中斷成了兩半。
一道高挑優美的人影抱着另外一道人影輕飄飄地落在了車頂,順帶冷冷地踢了一腳那車伕的背心,直接將那車伕踹飛了出去“爲什麼有野貓在這裡!”
那被踹趴在地上的車伕狼狽地爬了起來,一張豔麗的面容也滿是塵土,惱火地叫了起來“小姐,管管你家的大魔頭,又不是我叫了逸哥兒來的,踢我幹嘛!”
她剛纔出手,也是習慣性的防備動作,哪裡就想到是那大魔頭抱着小姐來了!
坐在另外一輛車上的車伕淡淡地擡起頭“大小姐,小生膽小身弱如嬌花,心經不住這貓踹狗撓的。”
楚瑜手腳並用從琴笙身上爬了下來,也沒去理會霍二孃和封逸,只死拽着他的胳膊“白白,一路去蜀中,山長水遠,你我都沒有出過遠門,逸哥兒博覽羣書,是個好向導。”
琴三爺也許滿世界跑過,但是白白什麼都不記得,封逸早年曾經流放巴蜀,腦子也冷靜,知道的事兒也多,帶着他,遇到事兒起碼有個商量的人。
“你什麼都告訴他了?”琴笙冷冷地看着她,緊抿的脣角顯示出他火氣不小。
楚瑜一邊搖頭如撥浪鼓,一邊擡手安撫似地輕拍着他的背後,壓低了聲音“白白,該說的事兒,不該說的事兒,小姑姑分得很清楚,有些事自然只有你我才知道的。”
比如,霍家姐妹和封逸就只知道他們出門的目的是要去蜀中爲廉親王尋找解藥。
琴笙聞言,原本緊繃的背後才稍稍地放鬆了些,他冷哼一聲,徑自飛身進了車裡。
楚瑜輕嘆了一口氣,直接躍下車頂,對着霍二孃和封逸吩咐“快走,咱們的速度一定要快,按着既定的路線,夜裡不要停。”
封逸和霍二孃點了點頭,便分頭上車。
隨後,她也立刻跟着鑽進車裡去哄那隻生氣的貓兒去了。
……
琴家繡坊
在得知了楚瑜將琴笙拐跑的消息,金大姑姑簡直無力撫額。
“這丫頭,就知道這是個坐不住要惹事的貨。”老金忍不住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
“我已經派人沿追緝,相信不日便會有消息的,一會我便帶人出城,一定會將主上安全帶回來。”金曜面色陰沉,一雙桃花眼裡還隱着火星。
金大姑姑卻苦笑了一下“你真以爲這麼容易麼,那丫頭素來是個狡猾的,這次裹挾着主上跑了,只怕沒有上次那麼容易尋回來。”
老金看了眼金曜“行了,先去追罷,蜀中那邊的事情,原本想全盤細細清查之後再做打算,看樣子是不行了,立刻嚴令咱們在蜀中的人動起來,盡一切可能追查唐門滅門之事。”
火曜則是沉默了一會,淡淡地道“只怕這纔是楚瑜拐着主上一同離開的目的。”
金曜冷冷地道“我早就說過主上不該與她這般親近。”
………
楚瑜一行人一路換了兩輪馬車,改換行頭、掩蓋蹤跡趕了兩天兩夜的路,硬是沒有在任何客棧歇過,到底在第三天矇矇亮的時候趕到了一處小城的客棧。
“下來吧?”她揉了揉自己被顛簸的發酸的腰肢,慢吞吞地爬下了馬車,隨後一挑簾子,看着裡頭的人道。
一道修長的人影戴着錐紗帽下了車,擡頭看了看那客棧,只冷冷地道“本尊……我要沐浴。”
楚瑜知道這貓兒兩天不洗澡,已經快忍不住要撓人了,不過他這嬌生慣養的還能忍耐着坐粗糙的馬車一路狂奔已經很讓她驚訝和安慰了。
“好,好。”她照例安慰性地輕撫着他的脊背,隨後看向從客棧裡出來的人“逸哥兒,怎麼樣?”
“兩間天字號房間,兩間地字號房。”封逸將手裡的鑰匙遞給楚瑜
兩把,霍家姐妹一把,他自己留了一把。
楚瑜點點頭,接了過來,又招呼霍家姐妹分別提了行禮進客棧。
他們一行人易容成行商的模樣,她簡單改了個男裝,霍家姐妹則是易容成一對姐弟主僕的模樣,霍三娘原本生了娃娃臉,這一易容,更顯小,不過十歲模樣,封逸則是讓霍三孃的巧手易容成了管家的模樣。
至於琴笙……
他堅持不讓霍三娘動他的臉,實在沒法子,楚瑜只好給他戴了個錐紗帽,繼續當成自己腦子有毛病的大侄兒。
一行四人被掌櫃熱情地招呼進了客棧,先簡單地吃了點東西,便各自回房。
只是進房的時候,霍家姐妹自然一間,封逸則是忽然瞥見琴笙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要跟在楚瑜身後進她房間,便忽然極爲敏捷地往楚瑜門口一站,伸手攔住琴笙,恭謹地道“小公子您的房間在隔壁。”
當然他話恭敬,表情也恭謹,但就是讓人看出了點不畏不懼的強硬味道。
琴笙隔着錐帽睨着封逸,一身危險的氣息直散了出來,頂尖武者的氣勢如刀似劍幾乎能在下一刻割斷他的喉嚨,充滿無形威壓直逼得毫無武功的封逸腳下發軟,一身冷汗往外冒——
那是人對危險的最直接反應。
可他就是那麼硬邦邦地死不後退地站在門口擋住琴笙的去路,哪怕腿在發抖,牙也忍不住發顫。
一邊的霍家姐妹大氣都不敢出,只暗自佩服封逸真真不怕死。
“小、姑、姑,有人皮癢,我想拔野貓的毛。”倒是琴笙卻忽然淡淡地開了口,一字一頓地吐出的字眼跟釘子似地刺人。
楚瑜剛撂下行禮,就看着門口快打起來了,或者說封逸單方面要被碾軋成泥巴,趕緊衝了過來,一點不客氣地直接推了一把封逸“管家,快回去睡覺,白白夜裡睡不好會做噩夢,我來照顧就好。”
隨後,她再幹脆利落地拽着琴笙一把拖進屋,甩上門。
“砰——!”封逸呆愣地看着差點砸破自己鼻子的大門,忍不住眼神黯了黯,隨後回過身冷冷地看向霍家姐妹“你們兩個,都不知道勸着點少爺麼?”
男女不同房!
霍三娘朝天翻了個白眼“小姐是爲了你好才趕你出來了,你大概不知道這姑侄兩都睡一起大半年了,你別去招惹那牙尖齒利的妖神魔獸。”
封逸一震,不敢置信地微微睜大了眼“什……麼……。”
霍二孃見狀就知道封逸想歪了,上前一把勾住封逸的肩膀將他往自己房間帶“放心,放心,照我這千人斬的經驗一看就知道小姐還是個雛,連着那妖神也一樣,就蓋棉被純聊天的姑侄關係,別瞎操心。”
封逸自然已經知道霍家姐妹的‘能耐’,此刻聞得此言,倒是心頭莫名一寬,隨後側臉看了看那房間,微微蹙眉“如此還是有損大小姐的閨譽,琴家人怎麼就能這般……。”
“少管閒事,多長命,有些事兒不是咱們能插手的,小姐也未必願意咱們插手,逸哥兒。”霍二孃挑起封逸的下巴,眯起眼盯着他,舔了舔嘴脣。
她餓了一段時間了,着實有點缺進補的。
封逸忽然腳下一頓,擡手就撐住了地字一號房的大門,定定地看着霍二孃“二管事,兔子不吃窩邊草,您再餓,請外頭打野食,方纔客棧老闆家餵馬的小兒子模樣也周正,身板壯實,一看就是金槍不倒之身,敬請享用。”
霍二孃聞言,收了拽住他腰帶的手,笑得有點莫測“多謝大管事告訴,你也該開葷了,開了葷就不會胡思亂想。”
霍三娘探出了頭來,笑得天真可愛“尤其是不要對主子們的事兒胡思亂想,很容易死人的,你要真想開葷,歡迎來尋咱們倆,雖然處子不太好吃,但是咱們可以勉爲其難。”
說着,她也舔了舔嘴脣,那目光詭異得讓封逸一個激靈。
封逸立刻轉身就走,走着走着,他一向斯文冷靜的面孔上浮出一道窘迫的紅來。
他擡眼淡淡地看了眼天字一號房,心頭有一種他自己都莫名的情緒,他徑自將這種情緒歸類爲——他實在不喜歡大小姐養的那隻兇狠的貓。
隨後他輕哂一聲,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
房間,楚瑜託着腮,看着自己面前的鏡子,西洋雕花水銀鏡子上一片霧氣濛濛,隱約能看見身後房間裡一片水汽,有雪白優美的人影若隱若現。
有隻貓兒在泡澡。
……
“魚,洗好了。”大浴桶裡的貓兒發號施令。
楚瑜擱下看了半天的鏡子,拿着塊大綢帕子就過去了,半眯這大眼,劈頭蓋臉滴直接罩在琴笙頭上“來,起唄。”
說罷,她暗用內力一把將琴笙從水裡撈出來,打橫給扛牀上去了,也不管自己衣衫會不會被弄溼。
琴笙挑眉,有點彆扭地動了下身子“爲何這把抱着本尊。”
他抱她已經習慣了,但她抱他這種姿勢總讓他覺得有些古怪。
楚瑜笑眯眯地將他往被子裡一塞,順手扯了被子給他蓋上“乖,小姑姑抱你是怕白白着涼呢。”
嗯,更怕長針眼,鼻血長流。
她看了他漂亮的身體兩回,哪次不是鼻血橫流的下場,雖然她努力不生邪念。
但食色性也,這仙兒漂亮得過火,漂亮得太刺激。
平日裡都是金曜或者火曜伺候他沐浴,出門在外這大大的嬌氣包兒也還得找人伺候,她謀劃逃跑也算精心,竟忘了這一茬。
也不可能將他交給霍家姐妹那對色中餓狼,更不可能交給封逸,只好她自己來伺候。
……
琴笙聽了那甜蜜蜜的哄人的話兒,沒有再鬧,滿意地眯起眼,只由着她隨意搗騰他。
看着他安靜的模樣,倒是有了幾分仙仙以前乖巧的樣子,楚瑜心裡忍不住有點得意。
那麼些日子的磨合,她也漸漸摸索出這隻嬌氣、傲慢又暴躁的貓兒的弱點了。
他就是缺關注,尤其非常地在意她的關注度。
只要讓他覺得她的關注點都在他身上,就能順了他的毛。
整個一傲嬌的小公舉。
如今這一路上甜言蜜語哄人的話,她基本隨口就來。
好在,穿衣衫的事兒,他倒是不必她伺候。
哄着琴笙自己先在牀上睡下,楚瑜又讓小二換了一大桶熱水來,躲在屏風後頭,也脫了衣衫滿意地進水裡去泡自己發酸的骨頭。
熱氣蒸騰上來,舒服得楚瑜眯起眼,幾乎忍不住低吟出聲。
這沒日沒夜的趕路,着實不是件舒服的事兒。
……
只是她並不知道,牀上有人靜靜地側臥着,單手支着臉,幽幽琥珀眸定定地看着屏風,將那燭火倒映在屏風上纖細柔美,曲線畢露的側影全納入眼底。
當然,這樣的後果,就是——
琴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長腿間某處,目光冰冷又厭惡。
又毒發了。
……
但他的目光卻依然忍不住再次定在屏風上,移不開,只慢慢地咬着脣瓣下的一片櫻花,低低輕吟。
------題外話------
小魚果然我男子力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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