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門口,人頭攢動,幾個同門的師兄弟對殿內的情形,指指點點,小聲的議論着。
空桐義急切的奔赴過去,幾個人一見是他來,自動的讓出一條路來。
目光轉向殿內,大殿內坐着兩人,師父坐在主位,神情冷峻,不斷的撫着長鬚,似乎正在猶豫。
左側坐着一個男子,從外面的這個角度,只看得見他的背影,並不能瞧清容貌。
男子的身邊站立着一個男子,腰間懸劍,身形挺拔,頗有種氣魄。
“師父,您找我。”空桐義向師父鞠了一禮,用眼睛的餘光偷偷的打量着坐着的那男子。
光潔白皙的臉旁,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烏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耀眼的光芒。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脣形,處處張揚着高貴與優雅。
雖然他只穿了尋常百姓的衣服,但身上與生俱來的王者氣質,顯露無遺。
再瞧他身旁站着的護衛,眉眼冷峻,嘴脣瘦削,眉宇間藏在一抹盛氣。
空桐義心中詫異,想不到齊師妹居然與這樣的人也相識,真是出乎意料。
“空桐,快起來。這位是辛公子,是鳶兒的好友。”獨孤清含笑向空桐義介紹着來人,眼睛裡透露出幾分憂色,提醒空桐義來者不善。
空桐義微笑着頷首,雙手抱拳,施了一禮,昂然道:“在下空桐義,亦是齊文鳶的好友。不知閣下大駕光臨雲霧宗,有何事情?”
辛鬱點頭,神色中帶着些許的堅決。在他的記憶中,從未見過眼前的男子。
微微蹙了雙眉,緩緩的開了口,眼神中帶着微薄的涼意:“空桐公子,我從前倒是沒見過你。我來到此處,自然是爲接鳶兒回去。”
摩挲着手中的髮釵,辛鬱的情緒裡有些許的哀愁,一雙眼怔怔的望着外面。
“空桐,君浩走的時候,將鳶兒託付於你。爲師沒法子擅作主張,特意來問你的意見。”
獨孤清沉吟了一下,凝望着空桐義,語氣中夾雜着幾分無奈。
雖說齊文鳶屬於雲霧宗門下,但若是朋友前來相見,或是接她出山,他也不好強加干涉。
空桐義的身子一晃,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眼前的二人,定然是有備而來,勢在必得。鳶兒的好友,他並不識的,頃刻之間,倒也難辨真假。
孟師兄的叮囑,響在耳邊,他攥緊了拳頭,心裡下定了決心:“辛公子,師妹她乃是雲霧宗門下的弟子,不是誰隨便都能帶走的。”
“你別想多了,我家公子來接齊姑娘,只不過是聽說齊姑娘受了傷,特意來接她前去救治的。”
見空桐義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辛鬱心有不甘,皺着眉頭,搶先開了口。
只是爲了個女子,少主不僅違抗先王的命令,而且興師動衆,親自大老遠的跑來。
他在心中雖然反對這一切,但少主的命令,終是不可違抗,只好想盡辦法執行。
“救人?辛公子,你是如何知道師妹她受了傷?”空桐義反問了一句,心中忐忑,雲霧宗所在之處,向來隱秘,平素甚少有人涉足。所以,宗裡面發生的事情,外人一般不知道。
師妹受傷也不過是昨日的事情,而且涉及事情的二皇子一派,也被孟師兄收於麾下,爲他所用。
難道是有人泄露了風聲,空桐義不安的打量着周圍,知道眼前的人的來歷,比他想象的,還要不尋常。
獨孤清的神色也是一凜,雙眉緊蹙。在雲霧宗多年,從未發生過泄露機密之事。
是自己的徒兒泄露出去的,還是,其實,背後另有一雙眼睛,正在覬覦雲霧宗刀鋒一切。
他的眉宇間藏着一抹惶恐,眼睛緊閉,細細的思量起來。
辛鬱淡然一笑,表情木木的僵在臉上,像是不會化去的冰山:“自是知道,不然怎會尋到這裡來。”
頓了一頓,他的臉上閃現出深深的擔憂,說道:“鳶兒她的傷勢,不能再耽擱,否則,就算是華佗在世,也無力迴天。”
無力迴天,從口中說出這四個字,他心下一陣惶恐。若是,她就此不在了,他會怎麼樣呢。
“有勞辛公子的掛懷,師妹她現在的情況很穩定,只要挺過這一兩天,就會沒事的。”
捕捉到辛鬱眼中深沉的擔憂,空桐義忽然明白了什麼,口氣裡有種深沉的疏離,在他心裡,鳶兒跟孟師兄是佳偶天成,絕對不允許其他人來破壞。
聽見空桐義這樣一說,辛鬱暫時放下心來,長出了一口氣。說心裡話,雖然他想帶走齊文鳶,更比起這些,更重要的還是鳶兒的健康。
“鳶兒在數月前,曾救過我一次。我一直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所以派人四處打聽消息。不想昨兒傳來的消息,卻是鳶兒病危。不瞞你說,整個高涼郡只有我救得了鳶兒的性命。”
辛鬱的神色冷靜,回憶着從前的往事,眼神迷離,心底沉澱下來一抹苦澀。
曾經的自己離她只有一步之遙,能看見她的微笑,她的脣,她的眉,她的眼。
只是,命運卻讓他再次回到高涼郡,告別之前的一切。
本來,他甘心情願忘記這一切,把他深藏在心底,成爲永恆的夢境。
但齊文鳶在高涼的突然出現,讓他看見微渺的希望,一星半點兒,卻是再也忘不掉。
卻要滿臉擔憂的望着少女,心中波瀾起伏。少主向來將自己的哀愁,喜怒深藏於面具之下。這次來蓬萊山之行,就算卻要說破了嘴脣,讓少主戴上面具。
少主卻一直搖頭,眼神中是不可撼動的堅定,我只是想與她坦誠相見。
沒有了面具的遮掩,少主的情緒在臉上顯露無遺。卻要憂心的在心裡嘆了口氣,後悔自作主張,將齊文鳶的事情告訴了少主。
空桐義的臉色微微的變化,辛鬱的話明顯不過,只是想要一個回報的機會罷了。泰然的拒絕,始終是不妥。
思量了兩下,空桐義的話鋒一轉,開了口:“說實話,齊姑娘是別人託付給我們,讓我們幫忙着照顧的。讓公子你帶走的話,實在不妥。”
此話一出,大殿裡頓時一片鴉雀無聲,靜的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辛鬱只覺心頭泛酸,君浩,便是那個男子麼,莫非鳶兒是喜歡他的,他不安的猜測着,心裡亂成一片汪洋。
“辛公子,我徒弟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鳶兒她是別人託付在雲霧宗,我們也不好自作決定,你們還是先回去吧。”
獨孤清望着辛鬱,總覺得他來歷不凡,生怕危害到雲霧宗,急急忙忙的下了逐客令。
不給人不說,還請人走,他家少主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卻要的手按在刀柄之上,嘴角上勾,眼睛裡噴薄出熊熊的怒火。
但凡少主有個眼神暗示,他就一撲而上,就算是搭進去這條命,他也要出了心頭的這口惡氣。
辛鬱扭頭,伸手握了握他的左臂,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
對眼前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動粗,畢竟他們是鳶兒的師兄和師父,多少會有一點兒感情在。
鳶兒她什麼時候,竟然也成了雲霧宗門下的弟子,真是讓人好奇,辛鬱猜測着,心中的喜歡又多了幾分。
不急不緩的抿了一口清茶,辛鬱淡然的笑了笑,準備開口繼續請求。
門外卻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接着一個白衣女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師父,不好了。齊師姐她……她剛纔吐了血,情況很不好。”
來人正是水柔,她的眼圈通紅,淚水朦朧,吞吞吐吐的,滿臉不安的望着空桐義。
空桐師兄走沒多久,她在給齊文鳶擦拭臉頰的時候,齊文鳶卻突然轉過身來,嚇了她一跳。
她原以爲是齊文鳶醒過來了,心中有些歡喜。誰料,齊文鳶卻劇烈的咳了兩聲,然後,一灘嫣紅的血跡落在地上,觸目驚心。
水柔一驚,急忙去拍齊文鳶的背,努力讓她的呼吸保持平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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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拍沒幾下,齊文鳶便又昏迷過去,雙眼緊閉,脣角上帶着紅的刺目的血跡。
任憑她怎樣呼喊,齊文鳶卻再也沒有反應,伸手探她鼻息的時候,感覺到氣息的微弱。
水柔的背後一涼,驚出了一聲冷汗。仔細的幫齊文鳶蓋好被角,一刻也不敢耽擱,急忙跑了出去,直奔大殿。
“你說什麼?”辛鬱,獨孤清,空桐義三人異口同聲,眉眼間閃現的全是擔心。
這樣的架勢,嚇了水柔一大跳。她重重的舒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擡起頭來,一字一句的重複道:“師姐,她,她……剛纔吐血了。”
特地留意了下空桐義的表情,只見他滿臉的憂慮,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想必是太擔心的緣故。
水柔的心底一沉,感覺像是大石頭壓下來,一時喘不過氣來。
其實,她心裡也明白,同門師妹深受重傷,命在旦夕,師兄擔心在情理之中,但不知爲何,全身卻襲來陣陣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