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繞着窗櫺盤旋而上的藤蔓上,開着幾朵好看的夕顏花。花瓣裡的露水,晶晶發亮,似要淌下來一般。
齊文碧知道皇甫英今日要來,所以,一整晚她都輾轉反側,不能成寐。
這一天,她早早的起來了。梳洗過後,便伏在西窗上看書。。
一想到莫如雪就要落入自己設計好的圈套,再也無法翻身。她就開心的像墜入蜜罐裡似的。
想那催情香藥效極強,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齊文碧的嘴角上揚起一抹得意的笑。
轉瞬即逝。
現在的她更懂得怎樣去遮掩鋒芒,所以,儘管心潮澎湃,她的神色卻是如常。
換藥的事情,柳若棠對齊文碧隻字未提。
所以,齊文碧至今還不知道自己設下的催情香早已被撤除。
眼見已至中午,整個齊府上下,愣是沒傳來半點消息,她有些心急。
“走,玉環。隨我出去一趟。”
齊文碧再也按捺不住,她扔下手中的書,決定親自去打探消息。
作爲重生之人,她有着非凡的自信。
畢竟未來的事情,她已是瞭如指掌。
她不能允許齊文鳶破壞她的計劃,所以,每一步棋她都走的小心翼翼。
穿梭在庭院之內,齊文碧心急如焚,步子也跟着快起來。
微風吹過,鬢角的青絲飛揚起來,添裡幾分輕盈。
她今天穿了藕荷色的錦衣,下着翡翠撒花洋縐裙,腰間配着淡粉色流蘇絹花,便如仙子一般。
再加上她年幼,外貌雖比不得齊文鳶,卻別有幾分可愛。
只是,誰又能想到這仙女似的人,卻長着一顆蛇蠍之心。
長喜眼尖,見齊文碧從院門口經過,說道:“夫人,你瞧碧姐兒,也不知道她慌里慌張的要去哪裡。”
“快,叫碧姐兒進來,就說我有話說。”
陽光有些刺眼,短暫適應了幾下,柳若棠才睜開了雙目。
“孃親,你找我。”
齊文碧淡淡的開了口,心思卻不在此。
柳若棠向齊文碧微微一笑,示意她過去。
支開長喜,柳若棠一臉神秘的在齊文碧耳畔低聲細語了一番。
聽着柳若棠的話,齊文碧陰晴不定的臉上,浮現出欣喜之色。
母女同心,其利斷金。
柳若棠恨恨的想。
從齊府回來,皇甫英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他獨自坐在書房裡,對着齊文鳶送的那本醫書,重重的嘆氣。
已是午後時分,太陽正熱烈,屋子裡的藥草氣味異常濃郁。
綺夢香。
皇甫英喃喃自語,怎麼偏偏是這種毒藥。
縱使自己精通醫理,卻也沒有別的方法去解這種毒藥。
他的雙眉緊蹙,表情十分凝重。
察覺到父親的一反常態,皇甫弦悄悄的推開書房的門,探進去一個腦袋。
見父親連連唉聲嘆氣,他一急,直接一腳跨了進去,問道:“爹,是不是鳶兒的孃親又出了什麼事?”
皇甫英擡頭看了一眼皇甫弦,無奈的點點頭。
“那鳶兒……不,是齊夫人她現在怎麼樣了?”皇甫弦一時心中擔心,不假思索的說道。怕父親察覺到自己的心事,又急忙改了口。
齊夫人出事的話,鳶兒她一定很擔心吧。
想到齊文鳶,皇甫弦的心臟撲撲狂跳。
皇甫英見他臉頰緋紅,自知他是想起了齊文鳶,也不戳破,道:“齊夫人遭人暗算,給下了毒藥。我暫且用銀針將藥效壓下了,眼下並無性命之憂,只是如果不能立刻解救,我怕……”
皇甫英不敢再說下去,他眼神空洞猶如死灰,全無往日的神采。
皇甫弦見狀,愣在一旁,也不再多問。
自小跟着父親長大,皇甫弦對父親的言行舉止瞭如指掌。
他聽到父親這麼一說,便知此刻父親也是束手無策。
他恨不得現在馬上飛到齊文鳶跟前,告訴她,自己一定會想辦法救她孃親的。
想到齊文鳶小小年紀便要承受這許多,皇甫弦的眼睛裡多了幾分心疼。
在送走皇甫英之後,齊文鳶半刻也坐不住了,便去向齊仲樑辭行,動身去找解藥。
皇甫神醫說過,孃親必須在五日之內服用解藥。不然的話,綺夢香的毒性發作,會反噬五臟六腑。
到時候,就是華佗在世,也未必救得了孃親的性命。
因爲事情緊急,她只簡單向齊仲樑說明,自己要出一趟遠門。
箇中原因,並未道出。
也並不是她不想說,只是不能說。
她總不能說,我孃親中了您心愛的表妹下的毒藥,現在命懸一線,需要出去尋找解藥之類的話吧。
且不說沒有證據,就算是有了證據,一直認爲柳若棠菩薩心腸的齊仲樑,又憑什麼相信自己。
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女兒。
齊文鳶在心底一聲輕嘆,注視着齊仲樑的眼睛裡,滿是冰冷之意。
齊仲樑見齊文鳶心意已決,自己不好再強硬阻止,囑咐了幾句,便答應了。
望着齊文鳶離去時決絕的背影,齊仲樑覺得有些難過。
這個女兒從恢復正常之後,對自己便十分疏離。
雖然當時是自己親手送走了這個曾經癡傻的女兒,今日事情至此,那也是罪有應得。
但在發生禍前,齊文鳶就是他的心頭肉。
他給的愛,比起齊文碧只多不少。
可嘆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晴好的天空裡,浮雲流動。
齊敬詩站在綠樹的影子裡,眯着眼望向天空。
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齊敬詩有些心煩意亂。
“哥哥。”
脆生生的一聲呼喊,讓齊敬詩如夢方醒。
他循聲望過去,見齊文鳶一襲粉衣,站在風荷園的門口。
齊敬詩心頭一喜,急忙迎上前去,道:“鳶兒,你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只短短兩句話,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哥哥。鳶兒有事求你幫忙。”
齊文鳶心頭一陣感動,眼睛裡頓時生出一層濛濛的水霧。
眼前這個哥哥,總能讓她在這個冰冷的齊府感覺到關愛。
見齊文鳶言辭懇切,淚光閃閃。齊敬詩心頭一凜,有種不祥的預感,急忙問道:“莫不是叔母又出了什麼事?”
齊文鳶點點頭,繼續說道:“大哥,這件事說來話長,等鳶兒回來再詳細告訴你。我現在要出一趟遠門,這段時間,還請你照看好孃親。”
“鳶兒,你且放心吧。倒是你孤身一人出去,我不放心。不如,讓韓傲陪你一塊吧。他會些功夫,自能保全你。”
齊敬詩的目光裡流露出一絲擔心。
冬青在一旁驚訝的長大了嘴,他用力拍拍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雖然知道少爺一向對五小姐關心,但借朋友獻佛,可真是讓人意外。
聽到韓傲這兩個字,齊文鳶一陣心慌,她連連擺手道:“鳶兒謝過大哥的一片好心,只是韓大哥他公務繁忙,這點小事還是不要麻煩他了吧,我自己會小心的。”
上次在賭坊被他所抓,一直就是齊文鳶揮之不去的噩夢。
韓傲肯爲她保密,那已經是格外開恩,謝天謝地了。
現在若要讓他來護衛自己安全,當真是自尋死路。
她可沒這麼不知好歹。
善意拒絕了齊敬詩的好意,齊文鳶挑選了幾個可靠的護衛隨行。
簡單的收拾了行裝,齊文鳶帶着雪衣女出發了。
由於此次路途遙遠,齊文鳶捨棄了馬車。只在集市上買了幾匹快馬,匆匆而去。
古代女子不宜拋頭露面,這點她也是知道的。所以,這次她也是特地辦了男裝。
一行人正疾行着,忽見前面出現了一名白衣男子。那男子正騎着一匹棗紅馬,看見齊文鳶過來,遠遠的向她招手。
那男子的身影極其眼熟,齊文鳶定睛一看,不是皇甫弦卻又是誰。
齊文鳶用了扯了下繮繩,馬長嘶一聲,停了下來。
“你怎麼在這?”
男裝打扮的齊文鳶,依然的俏麗,活脫脫一個玉面書生。
皇甫弦定了定神,雙目緊緊盯着齊文鳶,道:“我聽爹說了你母親的事情,料到你要找解藥必會從此處經過,所以,特意在此處等你的。”
這小子不會真喜歡上她了吧。
齊文鳶心頭一震,聯想起以前皇甫弦送梳子時的情景。
八九不離十。
她略感尷尬,卻不忍拂了皇甫弦的一番好意,心中十分猶豫。
“我從小跟隨爹爹四處闖蕩,所以,對路線比較熟悉。”
見齊文鳶不置可否,皇甫弦趕緊用力拍了拍胸脯,底氣十足的補充道。
“一起去。一起去。”
雪衣女突然飛過來,站在皇甫弦肩頭,連連叫道。
奈不住雪衣女的懇求,齊文鳶輕抿了下嘴脣,點點頭道:“那好吧。”
得到齊文鳶的同意,皇甫弦興奮的幾乎要從馬上摔下來。
他用右手輕輕撫摸着雪衣女的羽毛,眉開眼笑的連連說着謝謝。
早在他來之前就已經想好,就算齊文鳶不答應,他也要跟去的。
因爲從他喜歡上齊文鳶的那刻開始,就已經決定用生命來守護她。
其實,齊文鳶自知此行兇險無比。所以,不願牽扯太多的人進來。
丫鬟一個都不曾帶。
一來是擔心她們路上經不起折騰,二來是害怕連累她們受苦。
但自己好歹也算是修行過的人,並不怕這長途跋涉。
皇甫弦的出現只能算是一個意外,齊文鳶並不知道這是福是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