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歌,你怎麼會在這裡?!”蒂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神情喜出望外。
“我和修羅正巧路過此地。”
“蒂娜!”另一個興高采烈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一位容貌俏麗的可愛女子擠出人羣,來到他們身旁。
蒂娜鬆開了狄歌,瞪了女子半晌,突然張大了嘴:“天吶,你是,修羅?!”
“竟然能認出我來,真是不簡單哪。”修羅笑得眼睛都咪成了一條縫。
“不會吧?你怎麼能有這麼大的變化?!”
“修羅是妖族,解開成長封印後纔會成爲女性。現在,她已經是我的妻子。”
聽了狄歌的回答,蒂娜的笑容驀地一僵。她半晌纔開口道:“我早該想到了,真是恭喜你們啊!”
此時,花車上的怪物頭已被點燃,騰起縷縷黑煙。人羣爆發出的歡呼聲吸引了三人的注意,他們回過頭去,靜靜地注視着那特別的象徵在忘乎所以的陣陣吶喊中燃燒殆盡。
歡騰擁擠的人羣被分開,瑪蓮俏麗的身影鑽了出來,身後緊跟着一個面容硬朗的高大男子。
“狄歌大人!”一見到狄歌,黑髮男子驚喜不已。
“菲爾扎,好久不見。”狄歌嘴角輕揚,迴應了他的擁抱。
“真是巧啊。”瑪蓮笑着解釋,“我剛纔去追蹤混跡人羣中的吸血鬼,結果遇上了菲爾扎,今天除了我們之外,鎮裡還聘請了他來擔負保護鎮民的任務。”
蒂娜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聲,把頭扭向一邊。
“怎麼,你是對我有什麼不滿嗎?”定定注視着蒂娜,菲爾扎加重了語氣。
“這裡有我們姐妹就夠了,像你這種手下敗將,只能幫倒忙!”
“嘿!那一次純粹是我讓着你。要知道,排名第一的吸血鬼獵人始終是我,而不是你們!”
“不服氣嗎?那我們現在就去外面比試比試!”蒂娜眼冒綠光,已經開始摩拳擦掌。
“你們兩個!不要每次見面都緊張兮兮的好不好!”瑪蓮及時插到二人的中間打圓場,“真是受不了你們!今天難得大家聚到一起,應當好好慶祝一下才是啊!”
蒂娜和菲爾扎相互瞪了一眼,便不再出聲。
“狄歌,我和蒂娜去南邊巡邏一下,等狂歡結束之後,我們在獵人旅館會合!”瑪蓮急匆匆地說完,拉着蒂娜就走。
目送着她們消失在人羣中,狄歌轉身詢問菲爾扎:“你和蒂娜,是有什麼過結嗎?”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菲爾扎笑着搖搖頭,“兩年之前,我和瑪蓮蒂娜姐妹同時接受委託,調查一系列少女失蹤的案件,跟她們在吸血鬼城堡中相遇。那次委託的賞金相當可觀,所以我們都竭盡全力。最後,我取了吸血鬼男爵的頭,而瑪蓮蒂娜救出了被囚禁作爲血奴的少女們。因爲這個原因,我和她們決定一較高下,誰贏了賞金就歸誰。也怪我運氣不好,緊要關頭我的噬眠症犯了,敗在了她們手下。結果,蒂娜就說我徒有虛名,配不上這個第一獵人的名號,從此都不正眼看我啦。”
狄歌不禁微微一笑:“蒂娜的脾氣就是這樣,比她弱的從來都不放在眼裡。”
“其實,我蠻喜歡她的火爆性子,一百多年來,能跟我這樣針鋒相對的,她還是第一個!”菲爾扎朗聲說完,褐色的眼眸煜煜發光。
“像她這麼爽直熱情的性子,做朋友是再可靠不過,若是被她看不爽的人,那就有的是苦頭吃了!”修羅在一旁笑着插嘴。
注視着神采奕奕的菲爾扎,狄歌若有所思。
……
狂歡的人羣已經散去。獵人旅館的大廳中只剩下狄歌一行五人,每個人的面前都擱着酒杯,地上已有好幾個空蒂姆酒瓶。
“來,狄歌,爲慶祝你們的新婚,再乾一杯!”蒂娜咧着嘴,將酒杯再度伸到狄歌和修羅面前。她的面色已薰紅一片,眼神也帶了迷濛。
“蒂娜,別再喝了……”身旁的瑪蓮低聲勸慰。
“蒂娜……”修羅的語氣中也帶了擔心。
“幹嘛呀你們?!好久沒有這麼開心啦!別掃興啊,讓我喝個夠吧!”蒂娜一把推開姐姐的手,將杯中酒喝了個精光。
菲爾扎蹙着眉頭,目不轉睛地看着蒂娜,面帶關切。
“阿狄,你怎麼不勸勸她?”修羅小聲提醒。
“除了她自己,誰也幫不了她。如果酒能夠讓她忘卻一切的話,就讓她喝吧。”狄歌的聲音低沉。
數十杯烈酒下肚,蒂娜整個人趴到了桌子上,臉頰緊貼着桌面,盛滿朦朧醉意的眼睛波光盪漾:“告訴我,誰能告訴我……爲什麼這麼開心的夜晚,我卻只想哭?”似在發問,又似在喃喃自語。
淚水溼了眼眶,源源不斷地自她美麗的眼眸中涌出,洇溼了桌面。接着,她的嗚咽聲越來越大,身體不能自控地顫抖着,哭得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修羅的鼻子一酸,眼圈也跟着紅了起來。
瑪蓮輕撫着妹妹的紅髮,低聲解釋:“對不起。每年的今天,她的心情都特別糟……”
狄歌垂下了眼簾。
每年的今天,是他加爾羅耶的忌日,也就是前世的蓓姬痛失愛人的日子。在那相守的數十年中,她爲了自己九死一生,並孕育了自己唯一的孩子沙迦。他們曾經那麼心心相印、生死相依。就算經歷了轉世重生,就算前世的記憶已全然不在,那種失去至愛刻骨銘心的痛仍舊糾纏着蒂娜,如影隨形。
今世,你我重逢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
蓓姬,是我負了你。
“你們先坐,我送她上樓去休息吧。”瑪蓮邊說邊扶起了東倒西歪的蒂娜。
“我來幫你!”菲爾扎立刻站了起來。在得到瑪蓮的默許後,菲爾扎打橫抱起了醉醺醺的蒂娜,徑直上了樓。
“沒想到,蒂娜看上去挺堅強的,心裡卻藏着那麼多苦楚……”修羅幽幽低語。
狄歌無言地執起面前的銅酒杯,一飲而盡。
進屋之後,菲爾扎將蒂娜輕輕放在了牀上,正欲離開,手臂突然被人抓住。轉頭一看,蒂娜水汽氤氳的雙眼睜得大大的,溼潤的嫣脣中發出可憐的乞求聲:“狄,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求你……”低語的同時淚水再度涌出。
菲爾扎的身體僵在了那裡。
那一刻,看着一向如同帶刺玫瑰的蒂娜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雖然她喊的是別人的名字,他卻忍不住喉頭髮顫,想把她緊緊摟在懷裡,爲她吻去淚痕,讓她不再哭泣。
“蒂娜,不要鬧了,聽話。”瑪蓮急急走了過來,輕撫着妹妹的肩頭,柔聲安慰。
菲爾扎抽出了自己的手,扶蒂娜在牀上躺好,瑪蓮則爲她蓋上了毯子。
“菲爾扎,謝謝你。蒂娜一直對你那麼兇,你還很關心她。”
“都是朋友,不用這麼客氣。你們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菲爾扎朝瑪蓮點了點頭,再度看了蒂娜一眼,抽身離開。
當他走到樓梯口,看見幽暗的夜色中,一個頎長的身影正靜靜站在天台上。
“狄歌大人!”
男子轉過身來,月光的投影令他絕倫的面容似真似幻,墨色凝重的長髮隨着微風輕輕拂動。
比夜色還要深沉的聲音響起:“菲爾扎,在這世間行走了這麼久,你曾經愛上過什麼人嗎?”
菲爾扎一時語塞,半晌纔回答:“在感情上,我不是勇者。作爲混血兒,我從未奢望過擁有愛。但是,我確實,嗯……對一個女子有着特別的感覺。”
靜默了片刻,狄歌沉聲說:“真愛來臨的時候,她不會在乎你是混血兒,妖族,或是吸血鬼。你所在意的那個女子,她的外表如火,內心卻似水。她一直渴望有一個值得信賴的、足夠強大的、全心全意愛她的男性出現,你有勇氣成爲她的唯一嗎?”
“我明白大人的意思。孤獨了這麼久,我也很希望有一位能並肩前行的伴侶,即使身爲人類的她只能陪伴我短暫的時光……可問題是,她似乎對我沒什麼好感啊。”
“只要爭取,就會有無限可能。菲爾扎,你是一個重情重義、正直可靠的夥伴,也會是一個很好的伴侶,如果你能持之以恆地付出真心,總有一天,她會被你打動。”
“聽了您的話,我忽然間信心倍增啊!”菲爾扎笑了起來,“上神對於我們最慷慨的就是時間了,不論要等多久,我會竭盡全力的!”
狄歌無言地輕拍菲爾扎的肩頭,語氣低沉。
“答應我,你一定要讓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