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波折

當洛妲走進書房的時候,狄歌頎長的身影正靜靜佇立。他目不轉睛地望着牆上掛着的劍,那把黑色玄冰劍通體泛着清冷的熒光,連她進來他也不曾在意。

自己對他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恩主?戀人?食物?說起來,他們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戀人。他對自己的興趣,似乎更多是來源於血液的囧囧。然而,自己卻泥足深陷,心甘情願充當他的食物……

洛妲挨近了他,把臉頰偎貼在他寬闊的背上,低低嘆息了一聲。

“怎麼了?”狄歌沒有回頭。

“納伊撒……什麼時候我也能讓你這麼着迷,對旁的都不管不顧?”她的語氣幽怨。

狄歌默然半晌,開口卻只有一句:“我想要這把劍。”

雖然此刻他的身體與她如此親近,那顆心卻依舊若即若離、捉摸不透,這種感覺讓她很不安。

“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更何況是一把劍。或許它能幫助喚起你的記憶。”洛妲柔聲回答。

狄歌轉過身來:“謝謝。”

“跟我還客氣什麼。只要你這裡多在意一點我。”她的手指輕撫着狄歌的胸口,幽幽地說,“我就很高興啦。”

……

自那日宣佈了任命開始,狄歌就跟隨洛妲身邊,協助處理魁煞族的日常事務。失去以往的記憶並未對他構成障礙,他非常聰明,對事物有着過人的敏銳和判斷力,學起東西來一點就透,甚至舉一反十。短短數日內,連那些原先對族長的決定心存疑慮的長老們都對他交口稱讚,這自然令洛妲顏面大增,看向狄歌的眼神更是愛意濃濃。

這其中,唯一感到不爽的人就是希法了。原本以爲族長只是找個男人來排遣寂寞,未料想這個情人又搖身一變成了她的得力助手,朝夕相伴、形影不離。希法不能找狄歌撒氣,更不敢對洛妲撒氣,只好自己一個人生悶氣,於是成天拉長着臉,蔫兒吧唧的,像只鬥敗的公雞。

對於希法的變化,洛妲怎會沒有察覺?終有一日,議事結束後,洛妲把他單獨留了了來。

“希法,這近百年來,你一直對我衷心耿耿,也救過我很多次,其實,我一直心存感激。”洛妲的語氣難得地柔和。

“族長……”第一次聽到洛妲袒露心扉,希法半是驚訝半是感動。

“論起對我的忠心和對我的赤誠,沒人能及得上你。有你在我的身邊,我總是覺得無比安心。我也並非不明白你對我的一片心意,只是,堂前、堂後,或許僅一牆之隔,我卻不能讓你越雷池半步……因爲,我並不適合你。”

洛妲這樣赤囧囧地講出他的心聲,希法不禁滿臉通紅。

“我不希望因爲我對你關上一扇門,你就躲得遠遠地,自暴自棄。其實,在我的心底,一直都是把你當作兄長看待的啊……這樣吧,從今天開始,私底下我們就以兄妹相稱,好麼?”

聞聽此言,希法簡直是受寵若驚。

洛妲深深嘆了一口氣:“其實,大哥,我現在的心裡很苦。納伊撒對我來說,更像個索取者,他付出的情感不及我的萬分之一。可是,我就是愛他,無可救藥地愛他。這種痛苦,你能明白麼?”

淚水慢慢地從那美麗的眼眸中滑落,看得希法好不揪心。

“你也知道我曾經受到過多麼可怕的傷害,如今,我好害怕那一幕重演……但我也深信一點,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拋棄了我,你也不會離開我的,是嗎?”洛妲的語氣情真意切,“大哥,你就是我最後的仰仗和希望了,我不能沒有你!請永遠留在我的身邊,作爲我的臂膀、我的依靠,讓我看到你溫暖的笑容,好嗎?”

希法的眼眶早已泛紅,他狠狠擦拭了一下眼睛:“放心吧,妹子!我死也不會離開你的!納伊撒若是變心,我第一個不會饒他!”

“謝謝,大哥!你不愧是我此生最值得信賴的人啊!”洛妲激動得淚眼婆娑,心底卻發出了一聲得意的冷笑。

洛妲使出了情字這一殺手鐗後,希法馬上恢復到了過去的狀態,幹勁十足、熱火朝天。洛妲也就不再爲他操心,全心全意地撲在狄歌身上。因爲,隨着時間的推移,狄歌帶給她的不安感不僅未有消減,反而與日俱增。這個冰雪一樣的男子,對周遭的一切似乎漠不關心,就連對找回自己的記憶都不太在意,究竟有什麼是可以讓他真正上心的?

……

半個月之後,狄歌遇見了前來事務司辦事的凱。比起初見那日,凱似乎憔悴了許多。當兩人目光相觸的瞬間,凱愣在了當場,凝視着那張俊美絕倫的容顏,百般滋味同時涌上心頭。

這段時間以來,凱就像着了魔似的,無論醒着還是夢中,時常都會見到那個人類的影子。在幻象中,對方總是溫柔地對他微笑着,紫眸中的繾綣深情足以將他融化,那種感覺如此熟悉,令凱分不清是否真實地存在過。梅伊這一段也老說他就像變了個人,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來。

凱早已聽說那個人類不僅健康地活了下來,還當上了族裡的司助,他真的很爲對方高興,無時無刻不期盼着能夠再次見面。然而,此刻真正見了面,首先想起的卻是自己利用他賺昧心錢的經歷,凱不由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凱咧了咧嘴,再舔了舔發乾的嘴脣,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俊朗的臉已漲得通紅。狄歌注視着那雙窘迫的金色眼眸,只是淡淡一笑,似在說,那段過往不必在意。

那笑容與幻象中的如此相似,凱不禁又是一陣神情恍惚。

……

又過了半月。

洛妲、狄歌和希法三人乘着魔御車,行駛在從事務司返回府邸的路上。

洛妲和狄歌同坐一隅,而希法則坐在對過。狄歌依舊靜靜地望着窗外。

突然,狄歌的神色一凜:“有刺客。”

洛妲正在驚詫他的感官何以如此敏銳,希法已跳下車去察看情況。

片刻之後,車外傳來了兵器相搏之聲。

洛妲看到狄歌將手按向腰間長劍,急忙抓住了他:“希法能對付得了,你別下去,刀劍無情!”

狄歌移開她的手,淡淡地回答:“敵衆我寡,我不能坐視不管。”

言畢他的人已不見。洛妲連忙拔劍下車。

希法正與十餘個黑衣人死鬥,看情勢已然招架不住,正在步步後退,退無可退之際,狄歌的身影及時閃現。

“你來做什麼,陪我送死嗎!”這種時候希法還嘴犟。

“只怕你想死還沒那麼容易。”狄歌冷冷地回答,玄冰劍出鞘。一陣令人眼花繚亂的悽清劍花之後,黑衣人紛紛倒地,中劍的部位各有不同,卻均一招致命。

洛妲在一邊看得面色發寒。希法更是傻了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狄歌只留下了一個活口,那倖存的黑衣人在他手中徒勞地掙扎着,滿臉恐懼。

洛妲鎮靜下來之後,厲聲叱問黑衣人:“是誰派你來的?”

黑衣人慘然一笑:“說是死,不說也是死。”隨即堅決地閉緊嘴巴。

“族長,這些刺客的身體都經過了魔化,痛覺全失,若是想他開口,只怕還要去暗殿請護族巫師來幫忙!”

聽了希法的建議,洛妲剛欲點頭,狄歌已平靜地出聲:“不用這麼麻煩,想要實話是嗎?我現在就可以拿到。”

言畢,他的頭已埋向黑衣人的脖頸。

希法納悶地瞅着狄歌的背影,不知道他把頭撲在那人的脖子上幹什麼,只是看到黑衣人的表情迅速變化着,變得說不出地怪異、猙獰。再一瞥洛妲,卻見她直愣愣地注視着狄歌,皓麗的容顏分外蒼白。

過了數秒,狄歌長舒一口氣放開了黑衣人,後者立刻軟癱在了地上。

“這些刺客是納腓族派來的,因爲上次締約被拒一事要找洛妲的麻煩。此人到時候可以做個人證。”他語氣沉靜地說。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洛妲嘶聲問道。

“我可以讀取人的記憶。”

“用……剛纔那種方式?”

“是。”

希法完全不明白他們倆在說什麼,只是發覺洛妲的臉越來越慘白,在聽到狄歌最後的肯定答覆之後,更是驚得身體連晃了幾下。

狄歌迅速扶住了她站立不穩的嬌軀。但是,接下來她的動作卻大出所料——她側過臉去,輕輕推開了狄歌。

希法連忙上前攙扶她,洛妲順勢倚在了他的懷中,希法不由心下竊喜。

“我……我很累了,我們快回去吧。”洛妲有氣無力地說道,希法殷勤地扶着她上了魔御車。

狄歌眉頭微蹙,紫眸中掠過一絲疑惑,默默地拎起那個虛脫的黑衣人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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