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近兩個小時的跋涉,地勢重歸緩和,馬匹的腳步也輕快了起來。
穿過一片紅樹林之後,面前出現了緊密相連、綿延不絕的樹之海洋,一道一眼望不到頭的巨大樹牆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沒路了呢?”修羅自言自語,神情有些異樣,“這些樹,它們有意識,會思考呢!我能感覺到,他們正在像我們一樣交談!”
與此同時,馬背上的麗莉驚駭地看到,有許多東西在地面下岌岌蠕動。下一秒鐘四面八方的地面同時向上凸起,土地鬆動、碎裂,無數粗大的樹根破土而出,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喀喀聲響中快速扭動着將他們層層包圍。
來勢洶洶的樹根將要纏繞上衆人及馬匹的身體之時,突然靜止了下來,似在等待着號令。修羅和伏在馬背上的麗莉驚得一動都不敢動。
“它們是在猶豫,該讓我們通過呢,還是把我們消滅。”低聲輕語地說完,狄歌滑行至樹牆前,劃破自己的手掌貼在了樹牆上。
“以囧囧之血的名義,開啓。”
在他的沉聲命令下,伴隨着簌簌的響動,高大的樹牆緩慢向兩邊退開。探出地面的衆多樹根也悄無聲息地縮回了地底。
帶着冷意的風撲面而來,一個隱秘的世界呈現在張大了嘴的修羅和麗莉面前。
在無邊樹海之中,出現了一個有着二十來棟宅子的村落,清一色的古舊黑石牆,白色木門上刻着精細的雕花紋路,每棟宅子都是雙層結構,肅穆而幽靜,歷經滄桑歲月的斑駁牆面上爬滿了青色的藤蔓。
狄歌的嘴角輕扯,淡然道:
“各位,歡迎來到靜謐鄉。”
眼前所見讓修羅和麗莉心生忐忑,彷彿闖入了一個古老的聖地。麗莉抱着婕咪下了馬,跟隨着狄歌他們向村子走去。
“好安靜啊……感覺這裡住的應該是一把年紀的神職人員纔對吧?”修羅不知不覺地壓低了音量,生怕驚擾了什麼。
正在此時,一個人影突然從空氣中爆出,徑直撲在了狄歌腳下,把修羅和麗莉嚇了一跳。
“狄歌大人,您回來了!”人影發出因激動而顫抖的聲音。
狄歌俯身扶起了那個人。
這竟是個和狄歌一般高、身材壯碩的大男人,滿臉的絡腮鬍子,囧露的手臂上遍佈濃密的毛髮。此刻,他朝狄歌咧開了大嘴,臉上堆滿孩子般的笑容,這樣無邪的笑容出現在一個外形兇惡的壯漢臉上,委實相當地滑稽。
修羅的嘴角抽動了幾下,極力忍住笑意,麗莉卻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男子的臉刷地通紅,訥訥地說不出話。
狄歌微笑着介紹:“這位是摩魯,靜謐鄉的夥伴,此處唯一的半吸血鬼半狼人。”
修羅的嘴巴張成了一個O型。這男子的外表確實挺像野獸,充滿山野的氣息。在他的體內,應該是狼人的因子佔了更大的比重吧?
狄歌喚醒了婕咪,向摩魯逐一介紹了大家。摩魯顯然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樣的場面,只是一個勁地點頭,一邊不停搓着大手。麗莉因爲剛纔的失態很不好意思,始終一幅低頭認罪的模樣,所以沒有看到當摩魯知道她是人類之後,頻頻向她投注的熱辣辣的目光。
小婕咪顯然對這個滿臉大鬍子的叔叔很感興趣,一邊咯咯笑着,一邊從麗莉的懷中伸出小手去揪他的鬍子,痛得他啊喲大叫,哭笑不得。
第一位靜謐村居民所帶來的喜劇效果,一下子讓修羅他們輕鬆了許多。
這時,從兩邊的宅子中陸續出來了好些人,將他們圍在了中間。男的穿着考究的深色晚禮服,女的則身着樣式xing感、華麗的宮廷式長裙,彷彿是在出席一場盛大的舞會。修羅注意到他們幾乎個個都是俊男美女,有着與狄歌相仿的潔白晶瑩的膚色,但無一例外散發着不祥的氣息,那是——幽暗的鬼氣。
在他們的簇擁之下,四周的溫度迅速降低,麗莉感覺到周身襲來的陣陣寒意,哆哆嗦嗦地拉高了衣領。婕咪則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瞧瞧這個,看看那個,開心不已。
那些人陸續上前,姿態優雅、神情謙恭地親吻狄歌的衣角,然後靜靜地退到一邊。
狄歌爲修羅他們一一做了介紹。在這裡居住的絕大多數都是吸血鬼與人類的混血兒,也就是俗稱的半吸血鬼。
一位身着淡綠色紗裙、身材高挑的美麗女子引起了修羅的注意,她有着白皙精緻的小巧面孔,和一對長長的富有特色的尖耳朵。當她身姿輕盈地走近他們時,修羅忍不住問道:“這位小姐,你的父母有一方是精靈吧?”
女子微笑着點頭:“我是血精靈露西亞,歡迎你們的到來。”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精靈,不,精靈的孩子呢,跟想象中的一模一樣啊。”修羅發出了驚歎。多年之前修羅曾聽長老描述過精靈,對那個古老而神秘的種族一直充滿了好奇,今天得以見到具有一半精靈血統的露西亞,免不了頻頻看向她,卻發現她的目光和其他村人一樣總是圍着滿地亂跑的小婕咪轉,不免有些奇怪。
“我們有二百多年沒有見到過孩子了。”露西亞注意到少年的疑惑,微笑着回答。
“難道這麼多年來,村中都沒有小孩出生嗎?”一旁的麗莉十分詫異,輕聲詢問狄歌。
“因爲混血兒不具備繁衍後代的能力。”狄歌平靜地說。
“啊?!”麗莉吃驚地掩住了嘴巴,低聲感嘆,“所以你會說他們看不到生命的希望……”
她猶豫了一會,又吞吞吐吐地問道:“那個……他們平時都吃什麼啊?”
狄歌露出了微笑:“不用擔心,他們平時以獸血爲食,村中有戒律不能襲擊住在這裡的人類。而且,看來你已經有了一個護花使者。”
麗莉隨着他的目光轉向摩魯,這才發現那個滿臉大鬍子的壯漢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聽到狄歌的話,兩人立時都紅了臉。
最後走上前來的是一位身材單薄、神情憂鬱的青年,他的手裡持着法杖,棕灰色的細長眼睛似一泓幽潭。他彎下腰深深親吻狄歌的衣角,狄歌扶起了他:“這位是我們傑出的巫師,半吸血鬼史奈特,靜謐村的防衛樹牆就是他的傑作。”
在修羅他們的讚歎聲中,史奈特不好意思地回答:“大人您過獎了,我只是一箇中階巫師,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這樣介紹過一遍之後,人實在太多了,好些人名修羅都沒有記住,而且他們又長得很相似,把他都給弄糊塗了。他絞盡腦汁地回憶着,剛纔跟他打招呼的那個女子究竟是叫安娜,還是叫朱利亞,還是別的什麼??
村人們簇擁着他們朝村子深處的宅院走去。狄歌和巫師史奈特走在最前面,邊走邊低聲交談。
“有力斯的消息麼?”狄歌看向身旁的青年。
“沒有。自那次他跟我一起離開村子,說是要獨自去闖蕩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也沒有他的任何音訊。我挺擔心他的。”
“他太心高氣傲,不知現實世界的殘酷,讓他吃點苦頭也好。”狄歌沉聲回答。
修羅、露西亞和抱着婕咪的麗莉跟在他們身後數步之遙,其他村人則自覺地走在第三撥。
行了沒多遠,打趣的話語從麗莉身後傳來:
“摩魯,走快一點啦,你不是一直想找一個像阿斯塔尼亞小姐那樣的人類做伴侶嗎?現在機會來了阿!”
摩魯在後邊呵呵地傻笑着。麗莉的臉紅得都快滴出水來了,低聲道:“毛手毛腳的,我纔不要呢!”
修羅的心情卻陡然一沉,只因方纔話語中那個似曾相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