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歌瞬間掠向發出驚呼的船艙,疾風也已隱去了身形。
艙房之中,婕咪依然靜靜地睡着,黛西卻驚魂未定,伊萬也傻傻地站在原地。
“出什麼事了?”
“狄歌!”黛西平復了一下心情,“我跟伊萬就離開了兩分鐘,剛纔我們返回之時,卻看到婕咪的牀邊有一個黑影!”
“是啊!那身影就像寒風一樣,從我們身邊呼地一下過去了!”
狄歌抿緊了脣,眼神冰冷。
在這間艙房中,除了婕咪、黛西和伊萬的氣息外,並沒有感覺到其他人曾經存在過。除非,對方可以隱匿氣息不讓他察覺。抑或,黛西和伊萬是在撒謊?
正在此時,牀上傳來了低低的嗆咳聲。三人同時將目光移向牀頭,那雙烏黑髮亮的大眼睛已經睜開,小臉因爲呼吸不暢而漲得通紅。
“婕咪醒啦!”伊萬立刻上前去,輕拍她的後背。咳聲停止之後,婕咪清澈透亮的眼眸怯生生地看了看伊萬,隨即移開。當她一瞅見伊萬身後的狄歌,立即朝他伸出了雙臂:“大哥哥!!!嗚……”
狄歌將她小小的身軀抱在了懷中,如同三年前那樣。婕咪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嗚嗚咽咽:“大哥哥,大哥哥,婕咪終於又見到你了!你走了之後,有好多人來村子裡抓我們,好凶好凶,婕咪好害怕,求你了,不要再離開我了!!”
狄歌讓她正視着自己的眼睛,笑容溫和:“婕咪,不用害怕,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會一直在這裡陪着你。”
婕咪放心地點了點頭,隨即向四周望了望,呼喚起來:“媽媽,麗莉媽媽!”
狄歌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神情:“婕咪,我們是在海上,要去執行一項重要的任務。你的麗莉媽媽生病了,所以不能跟我們一起出發。等我們回去之後,你就又可以見到她了。”
狄歌邊說邊從口袋中取出血漿瓶子,倒出一顆膠囊湊近婕咪脣邊:“餓了吧?來,把它吃下去。”
婕咪聽話地把膠囊含入口中,有滋有味地咀嚼着,半晌張大了嘴給狄歌看,一邊嘟嘟囔囔道:“不夠,還要!”
狄歌微笑着:“這一粒膠囊足夠維持你三天的精力,所以,不能貪吃,聽話。”
婕咪撅着小嘴點了點頭,半晌,擡起小手揉了揉眼睛,哈欠連連。
狄歌把她放回了牀上:“閉上眼睛,好好休息吧,睡眠可以讓你恢復力量。”
婕咪側身面對着艙壁,再度沉沉睡去。
“狄歌,我覺得婕咪似乎,有些不對勁?”黛西在一旁低聲開口。
“黛西,雖然我沒有告訴你關於婕咪的全部,但我知道,你已經猜出了她是誰。不錯,不僅她的身體恢復成5歲的模樣,記憶也似乎倒退到了靜謐村之時。她的背後很可能藏有隱秘,你們所見到的黑影,也許正是爲此而來。”狄歌沉聲說,“我們必須保證她的安全,既不能讓她襲擊船上的人,也不能讓她遭遇危險。雖然停藥之後,被她咬過的人不會再變成殭屍,但她還是有可能威脅到普通人類的生命。”
聽了他的話,面朝着艙壁的婕咪悄然睜開黑瞳,眼中閃過一絲異芒。
注視着婕咪後腦勺捲曲的黑髮,狄歌若有所思。
……
太陽落山之時,昏睡了一天的修羅和婕咪終於起來了,同時甦醒的還有酣睡了一日的吸血鬼們。一行人跟着狄歌來到大船艙,見到了正站在舷窗邊上與康巴德船長交談,身披黑色披風的男子。狄歌挽着修羅走上前去。
“聖尊,這是我的妻子,修羅。”
“見到您很榮幸!”
修羅有些忐忑地注視着面前身材高大的男子,史上第一位吸血鬼,薩斯曼帝國的開國元勳。如她所料想的那樣,狄歌的父親也稱得上是位美男子,面容泛着白玉般的光澤,但面部的輪廓更爲粗獷硬朗,每一根線條都似刀刻一般堅毅。他的眼眸是純澈的淺灰色,和狄歌的紫眸也截然不同。
聖尊嘴角露出笑意,輕輕擁着修羅,在她的額上印下了冰冷的一吻:“孩子,歡迎你成爲我家庭的一員。能夠成爲我兒子的伴侶,需要足夠的勇氣,更需要足夠的幸運。看起來,你是個好女人,能擁有你也是狄兒的運氣。我的孩子,祝福你們!”
修羅的面色緋紅,這番話令她對聖尊的好感又徒增幾分。
“這三位都是我的朋友。”狄歌請牽着婕咪的黛西和伊萬走上前來,分別爲聖尊做着介紹,“使徒黛西和伊萬。”
黛西微笑的面容沉靜依舊。而面對着這位傳說中的血族始祖,高階使徒口中的殘暴惡魔,伊萬則明顯有些侷促不安。
“這是我跟你說過的,赫瑟爾的女兒婕咪。”
“赫瑟爾?”聖尊俯身抱起了婕咪,慈愛地笑着,“我認得你的父親哦,他可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夥子。”
婕咪眨巴着大眼睛,滿臉無辜:“父親?小咪沒有父親啊,我只有大哥哥、麗莉媽媽和摩魯叔叔。”
“現在,你還多了個爺爺。我一直希望有一個像你這麼可愛的小孫女,以後,你就叫我爺爺吧。”聖尊笑着接口。
“爺爺!”婕咪立馬改口,甜甜地喊着,乖巧地在聖尊的頰邊親了一口。但狄歌鷹一般敏銳的眼睛卻發覺,婕咪摟着聖尊脖子的手有些僵直,這不經意的動作泄露了她內心的緊張。
聖尊倒是笑得很坦然。狄歌早已告訴過他婕咪就是法奈爾身邊的試驗品,布蘭託鎮系列血案的元兇,只是因爲停藥而回復了孩子的模樣。在狄歌的要求下,聖尊也答應了不再追究此事。此刻他的表現讓狄歌滿意,至少,他並未讓狄歌看出有任何異常。
然而,婕咪卻在害怕聖尊?
如果她的記憶已回到靜謐村之時,她不可能聽說過聖尊,更不可能知道聖尊在追查自己,會對自己構成威脅。若是如此,只剩下最後一種可能性。她只是佯裝失憶!那麼,她又是想掩飾些什麼??
……
接下來在海上的兩日,風平浪靜,一切如常。
修羅不再暈船,婕咪的精神也好了許多。在大家的留心下,婕咪也再沒遇到過險情。雖然這兩日來,狄歌從未和隱身的疾風說過話,卻始終知道,他一直在不遠處,默默地守護着自己。
第三日的晚上。大家聚集在船艙中,或站或坐,聽修羅吹奏着笛子,暗之翼則紛立四周。衆人皆面色悠閒,傾聽着清亮悠揚的笛聲在四周迴盪。
突然,船艙中陷入一片黑暗,笛聲嘎然而止。
下一秒鐘,康巴德船長衝了進來:“有異常情況!全船熄燈,請大家保持安靜!”
“出什麼事了?”
“前方發現不明船隻。我們打了旗語,他們未做迴應。”
透過濃重夜色,狄歌和聖尊的眼眸微斂。
遠處,一艘通體漆黑的船正在緩緩駛近,黑氣氤氳圍繞着殘破的桅杆,海風中,滿是窟窿的三角帆獵獵舞動。在若隱若現的霧氣中,船身散發着詭異而陰森的氣息。
“是海盜麼?”修羅極力瞪大了眼睛,向前方張望着。
“不太像,這一帶並不屬於商貿航路,鮮有海盜光顧。據我判斷,這隻船……更像傳說中的幽靈船。”康巴德船長的聲音低沉。
“幽靈船?!”
“聽我祖父說過,千百年來,幽靈船經常出其不意地在不同的海域出現,吸取航海者的生命力,掠奪船隻的能量。在傳說中,它總是被船隻的亮光和喧鬧聲吸引而來,所以,遇到它最好的辦法就是熄燈,停船,噤聲,等待它自行離開。”
“大家不用緊張,我們靜觀其變。”狄歌低聲說。
冥想號拋下了錨,靜靜地停泊在海上。船艙中更是一片沉寂,每個人的目光都炯炯地注視着幽靈船,耳畔只聽見海浪拍擊船舷的聲音。奇怪的是,這招隱藏聲息似乎並不奏效,數分鐘之後,那艘詭異的船仍然目標明確、無聲無息地與他們縮短了距離。
詭異的幽靈船駛到他們的對面,停了下來。它的體積與冥想號相近,放眼望去,船頭空無一人。甲板上盡是一片淒涼景象,垂落的帆敲打桅杆,發出陣陣空洞寂寥的聲響。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操縱着這艘怪船。
狄歌囑咐大家待在船艙之中,自己則和聖尊、暗之翼、船長及數名膽大的水手登上了冥想號的甲板,觀察鬼船的動靜。
一上甲板,身爲血族的數人立時聞到了自對面的鬼船散發出來的濃烈血腥味。
薩耶努主動請纓,帶領兩名暗之翼掠上了數丈之遙的幽靈船。
幽靈船上,整個甲板都是觸目的鮮紅,桅杆上、船帆上四處可見斑斑血跡。血液的味道很新鮮,但甲板上卻沒有屍體。血腥味讓暗之翼的眼眸化作了赤紅,其中一人壓低了聲音對薩耶努道:“統領,這血液是活的。”
薩耶努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自右前方一個緊閉的艙蓋內,正不斷滲出血液。殷紅的血液汩汩地涌上甲板,漫過腳底。再一回首,船帆上也開始大面積地淌下血液,數面帆很快化作了血紅色。
“不好,快走!”薩耶努失聲低呼,隨即發現腳下已動彈不得。那血液不僅牢牢吸附住了他們的雙足,而且正順着褲腳往腿上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