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做夢嗎?
要不,怎麼會和納伊撒身處自己一直嚮往的,也是對於魔族人而言意義非凡的聖地——棼加?
凱一邊想着,一邊滿懷喜悅地奔向靜靜佇立在石柱羣中,凝望着自己的頎長身影。
是的,這一定是夢,否則以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態,怎麼邁得出如此輕快自如的步伐?
然而,這個夢卻如此真實,真實得令他感覺到自己臉上的熱度和怦然的心跳。
快到近前了,凱突然放慢了腳步,心跳更是如同擂鼓。
眼前的情景,在他的腦海中早已演練過千百次。而今,那個飄逸的身影就在數步之內,臉上帶着如此熟悉的沉靜如水的神情,似在等待着自己,他卻突然慌亂了起來。
當納伊撒明瞭自己的心意後,他會做何反應?即使是在夢中,自己也阻止不了他憤然離去的腳步吧?抑或,更糟?
但是,此時此刻,他必須說出來。他本就不是那種溫吞性格的人,自從明確了自己對納伊撒的情感之後,他就決定了要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納伊撒……”
聽到凱略帶忐忑的低喚,狄歌優美的嘴角微微揚起,紫眸探詢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在他的注視之下,灼人的熱度迅速擴散到凱的全臉,面紅耳赤的凱移開了目光,看看左邊,看看右邊,最後乾脆垂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終於艱難地開口:“那個,納伊撒,我有句話,嗯,一直,想對你說……”
對方沒有出聲,等待着他繼續。
在這最最窘迫的數秒中,凱的腦袋卻變得清醒起來。他知道,此時此刻,自己應當正視對方的眼睛,不應該有任何的遲疑。
所以,他猛然擡起了頭,凝視那雙近在咫尺、流光溢彩的紫眸。在雷鳴般的心跳聲中,凱堅定而清晰地脫口而出。
“納伊撒,我喜歡你!!!”
時間彷彿凝固了。
焦灼地等待了數秒,凱不禁懷疑靜靜注視着自己的男子究竟是否聽到了那句話?
“我知道。”
過了良久,狄歌終於出聲。
心顫動了一下,凱再度惶惑了起來,他說這個究竟什麼意思?是接受了,還是拒絕?抑或,他以爲自己只是在開玩笑?
“納伊撒,我是認真的!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有種非常奇特的感覺,似乎我們很早很早以前就認識,而且,關係還非常……親密,就像戀人一般……”凱凝視着狄歌看不出表情的面容,“或許,那不過是我的錯覺吧。但是,你知道嗎?在遇見你之前,我從未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我喜歡女孩子,也談過戀愛,我甚至考慮過,瑟麗婭會是一個不錯的終身伴侶。可自打認識了你,一切完全變了樣。”
凱平復了一下急促的呼吸,低聲道:“納伊撒,作爲人類,你或許很難接受這樣的情感。但是,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愛你,這與種族無關,與血統無關,甚至,與性別無關!我愛你,愛的就是你這個人,是你的靈魂、你的全部。爲了你,我願意放棄一切!”
“凱……”狄歌沉默了片刻,“你對我其實一無所知。我知道,你說出這番話需要怎樣的勇氣。但是,我已有所愛,雖然我喪失了人界的記憶,但那個人在我心中的位置從未改變過,終有一天,我會想起她是誰,返回人界去找她。”
“納伊撒,你是一個信守承諾、至情至性的人,這也是你令我如此心動的原因之一。你說的這些,我早就想過。若說不渴望你的迴應,那是謊話。但我不會奢求,只要你能讓我追隨你,哪怕你給予我的只是朋友之愛,兄弟之愛,我就很開心了!”
聽了他赤誠的話語,狄歌的面容突然流露怪異的表情,緊接着卻轉化爲痛苦之色。
“納伊撒!”凱一驚,眼疾手快地抱住了狄歌向後倒下的身體。
“你說的這些話……好像刺激了我的記憶。”狄歌的眉頭深鎖,頭痛欲裂的感覺排山倒海般襲來,幾欲窒息。
凱半跪在地,緊緊地把他摟在懷中。凝視着那煞白的面容,那緊閉的雙眸,凱心如刀絞,恨不能爲懷裡的人分擔痛苦。
片刻之後,狄歌的神情漸漸平靜下來,渾身的力量卻似消失無蹤。在這屬於凱的幻像裡,狄歌的體能悄然被凱的強大意念削弱到了極限。
眼看他的痛楚消逝,凱放下心來。然而,緊張和焦慮過後,另一種情緒油然而生。
此刻,懷抱着自己的至愛,感受着對方的身體和氣息,凱突然希望,時間就此靜止。這樣,他們就永遠不會分開,即使是夢,也永遠不會結束。
無法抑制內心強烈奔涌的情感,無法剋制失去對方的深深恐懼,凱猛然摟緊了懷裡的人:“納伊撒,答應我,答應我,永遠都別離開我,好嗎?!”
過了許久,那薔薇色的雙脣終於微微開啓。狄歌擡眼看向他,緩慢而清晰地回答:“凱,你是我在魔界最珍視的朋友,也是我值得託付生命的兄弟。基於這一點,我可以給你承諾。”
凱聞言又驚又喜,突然一陣熱血直衝腦門,他的眼神驀地迷亂,低頭吻向那誘人的脣。
額頭上傳來徹骨的寒意,讓凱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狄歌放下了覆在凱額上的手掌,沉聲道:“別做傻事!看着我。”
他的聲音帶着不容抗拒的魔力,滿臉通紅的凱聽話地凝視那對絢麗的紫眸,其中,變幻莫測的光波一圈圈地旋轉盪漾,凱的眼皮也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下一秒鐘,狄歌發覺他們終於脫離幻景,回到了那個濃霧籠罩的幽暗空間內,力量也再度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凱伏在他的肩頭睡着了,俊朗的面容上滿是疲憊。
狄歌決定還是不叫醒他。以凱目前的身體狀況無法疾行,而他們必須儘快找到恰克和蘇洛。面對慾望幻像,蘇洛應該有辦法自救,恰克卻無疑是個大難題。
爲凱拂開垂落在眼瞼上的一縷藍髮,狄歌將他背了起來,迎着瀰漫翻滾的濃霧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