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魔音

伊斯公國的王宮之中。

一番梳妝打扮之後,修羅穿着那身花裡胡哨的長睡袍,跟着頭髮花白的內廷,來到了一個貌似寢宮的地方。

透過隔斷望去,正中央立着一張巨大華貴的牀,垂着金、紫相間的紗幔,雕花鳴鐘,水晶壁掛,房內的擺設極盡奢華。而且,這裡的主人顯然對樂器有相當的偏愛,寢宮的一角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樂器展覽館,上至宮廷演奏常見的鋼琴、豎琴、各式提琴,下至民間藝人喜好的咚咕、長笛、古斯里琴等等,應有盡有。修羅的目光一下子就被掛在右上角的那支光燦燦的長笛吸引住,忍不住駐足觀看。

“大人,我要等的是否是伊斯國國王帕比雷亞陛下?”修羅脫口而出。帕比雷亞國王對樂器的喜好天下聞名,不僅在宮內訓練了樂隊隔三差五舉行音樂會,自己還精通好幾種樂器。

內廷看了他一眼:“你待會好好伺候陛下就是。不要亂走,陛下馬上就到。”

修羅捕捉到了內廷眼中掠過的一絲不忍。內廷抽身離開,把修羅獨自留在了原地。

此刻,少年的腦中滿是疑惑。這個國王如果需要陪侍之人,宮中后妃必定不缺,即使想要囧囧也簡單得很,爲何卻要採用這種民間掠人的隱秘方式?莫非……這個國王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怪癖?

眼瞅四周無人,修羅情不自禁地再度走向掛在牆上的銀笛。這支笛子跟他自己丟掉的那支很相似,相較之下當然更精緻、更有光澤。他輕輕摩挲着笛身,忽然想起了阿狄那沉靜微笑着的面龐,想起他說過的那句話:“只要你的心永遠明澈透亮,笛音就不會變。”不由一陣精神恍惚。

正在遐想中,忽然一個淳厚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你會吹笛子嗎?”

不用問也知道來的是誰,修羅慌忙回身行禮:“是的陛下,我會吹,但吹得不好。”

“擡起頭來。”

修羅緩緩擡起頭,眼前所見讓他心中一驚。這個人類國王已過不惑之年,本來可以算是天庭飽滿、氣質雍容吧,除了……除了那雙泛着紅光的眼眸,以及閃着寒光的森森獠牙。

修羅驟然明白了一切。

注視着他鎮定自若的表情,帕比雷亞國王有些詫異:“你不害怕麼?在本王變成這幅樣子之後,你還是頭一個見到本王沒有嚇得發抖的人。”

“陛下想要飲我的血,無論我怕或不怕,結果都是一樣的,不是嗎?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作出一幅心驚膽戰的樣子來,壞了陛下的胃口?”修羅嘴角一咧,微笑着反問。

帕比雷亞饒有興趣地注視着他,血色眼眸中增添了一絲溫情:“你叫什麼名字?”

“古裡!”修羅響亮地回答。

“古裡?你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樣有趣。”帕比雷亞笑了起來,只是那齜着獠牙的笑容實在有點觸目驚心。

見自己博得了國王的好感,修羅連忙趁熱打鐵:“陛下,比起當您的食物,其實,我還有更有趣的用途呢。”

“是什麼?”帕比雷亞的眉梢好奇地揚起。

“您剛纔不是還問我會不會吹笛子嗎?若您不嫌棄的話,請恩准我爲您吹奏一曲如何?”

帕比雷亞沒有做聲,臉上的笑意更濃。

修羅表面上也笑得很開心,心裡卻直打鼓。成敗在此一舉,只要能讓他吹奏銀笛……

過了令人難熬的數秒,國王終於開了金口:“好吧!”

修羅如釋重負。看起來他的運氣不錯,此刻帕比雷亞的肚子並不太餓,否則,怎會有如此的閒情逸致聽他吹歌?

帕比雷亞收起了吸血鬼的面容,斜靠在躺椅上,擺出一個舒服的姿勢等待着。修羅從牆上取下了銀笛,定了定神,略略試了下音,便開始吹奏。

笛音漸起。先是悠揚高亢,似雄鷹帶着搏擊高空的萬丈豪情展翅翱翔。幾個宛轉迂迴之後,笛音直落而下,愈來愈如泣如訴、動人心魄。帕比雷亞閉了眼眸專注地傾聽着。

修羅用餘光留意着國王的神情。帕比雷亞先是覺得驚喜加有趣,一邊和着笛音有滋有味地晃着腦袋。隨着笛音漸弱,國王的表情和動作越來越呆滯木訥,到最後已是不能動彈。

修羅在心底悶哼了一聲。我的魔音對純種血族雖然威力不大,但要應付你這樣半路出家的吸血鬼,還真是綽綽有餘。

收了笛音,修羅走到帕比雷亞身邊,附在他的耳邊笑道:“國王陛下,請您坐好來,看着我。”

帕比雷亞應聲而起,在躺椅上把腰板挺得筆直,睜得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修羅。

“我吹的笛子好不好聽啊?”

帕比雷亞順從地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好。”

“好是麼?如果您想繼續聽我吹笛子的話,就請下命令,把那些抓來的孩子都放了吧!”

帕比雷亞聽話地按了旁邊的金鈴,內廷立刻開門走了進來。

“陛下,有何吩咐?”看到修羅仍舊好端端地站在那裡,內廷不禁有些驚訝。

“傳旨下去,把那些抓來的孩子放了。”

“?!”看到國王的樣子有些奇怪,內廷面露驚異,卻又不敢多問,迅速掃了修羅一眼,只見少年垂首立於一旁,表情十分平靜。

內廷恭敬地回答了一聲:“遵命!”便自行退下。

修羅一邊看着時鐘,一邊狼吞虎嚥地吃着原本是國王享用的精美點心,帕比雷亞則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看着他。每吹奏一次笛音產生的精神控制效果不超過一刻鐘,所以修羅得定期吹響魔音。否則若是孩子們還沒走遠,帕比雷亞就清醒過來,那就糟糕了。

兩個時辰過去,修羅尋思着那些孩子出了宮之後,應該逃得遠遠了吧。於是他微笑着開口:“陛下,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請傳旨讓我出宮吧!”

帕比雷亞再次按響了金鈴。然而,出乎修羅的意料,這次進來的除了剛纔的內廷之外,還多了一人。

那個新出現的男子有着一張俊美、高傲的白蠟面容,當那雙狹長冷酷的眼睛瞄向他時,修羅不禁全身一涼。慘了!來了一個純種吸血鬼!

那個男子徑直走上前去,將手按在神情呆滯的國王額頭。片刻之後,帕比雷亞完全清醒了過來。

下一秒鐘,修羅只覺得脖子一緊。

一隻冰冷的手已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整個兒拎了起來。修羅徒勞地掙扎着,喉嚨裡發出破碎的音節,臉漸漸漲得通紅,視線中吸血鬼獰笑的面容也越來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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