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血戰之後的布蘭託鎮民居中。
門窗破碎,室內如同龍捲風席捲過,一片狼藉,地面、四壁盡是斑斑血跡。
蒂娜獨自一人站在敞着大口的窗前,身後,菲爾扎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
黛西和修羅靜靜地坐在牀沿,神情哀慼。伊萬則蹲在地上,拿手指在地上比劃着,嘴裡不停唸誦着什麼。
頎長身影在室內閃現,墨色長髮無風自動。
“阿狄!”見到來人,修羅驀地撲入他的懷中。
緊摟着她,狄歌環視室內衆人的神情,心下已瞭然。
蒂娜迴轉身來,看見那俊美絕倫的面容,嘴角動了動,眼眶已紅了起來。
“蒂娜。”狄歌的語氣深沉,“打起精神來,瑪蓮並沒有離去。”
蒂娜聞言瞪大了眼睛。
“別忘了,你們是心靈相通的姐妹,她就在你的身體裡,你的頭腦裡,你的血液裡。通過你的五官,你的雙手,她可以感知到人間發生的任何事情。再沒有什麼可以把你們分開。和她一起,繼續你們未盡的使命吧。”
蒂娜點了點頭,淚水奔涌而出。
菲爾扎走到了她的身旁,遲疑了一會,柔聲道:“蒂娜,我知道,你一向都很堅強,但是,如果你偶爾也需要可以依靠的臂膀的話,我會……一直守候在你的身後。”
蒂娜驀地轉頭看向他,神情怔忡。就在那一刻,菲爾扎徑直將她擁入了懷中,動作溫柔卻又堅定。倚靠着他寬闊的肩膀,蒂娜終於抑制不住地放聲大哭起來。
在這縱情的哭聲中,修羅不由一陣淚眼婆娑。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阿狄,剛纔我們遇險的時候,凱突然出現了,救了我們,但是,他自己卻……”
狄歌聞言神色一滯。他微闔雙眸,凝神感受了一會,嘴角揚起:“不用擔心,凱的生命體徵都正常,他應該很安全。”
“你怎麼會知道的啊?”修羅剛發出疑問,又馬上自己做了解答,“噢,我明白了,他說過,他的身上流着你的血液……”
“聰明。”狄歌突然看向窗外,目光閃動,低頭向修羅耳語道,“修兒,我出去一下,你跟大家待在一起,不要離開。”
室外,夜色迷濛。
在靠近樹林的空地上,清冷的月色下,立着一個身罩黑天鵝絨披風的高大背影。
狄歌抿緊了脣,徑直向對方走去。
那個人緩緩轉過身來,考究的絳紫色金絲絨上衣右側,彆着一枚鴿蛋大小的精緻胸針,殷紅如血。俊朗沉穩的石膏般面容上,一對墨色的眼眸煜煜發光,沉寂了數秒,嘴角漸漸漾起笑意。
數百年來,狄歌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的笑容。這樣的笑容,和前世留存在加爾羅耶的記憶中又有所不同,多了一種歷經滄桑的慈愛。
“聖尊。”在離他數步遠站定,狄歌低下頭去,淡淡開口。
奧古德拉靜靜地看着他,半晌才答道:“我其實更希望,你叫我父王。”
狄歌聞言擡起頭來,紫眸閃着孑然的光。
“我知道,努亞明多早就告訴過你你的身世了。我之所以從未說破,確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說我自私也好,懦弱也罷,我今天來,就是想彌補虧欠你的一切。”
狄歌的嘴角輕扯。難道他以爲自己還是當年那個用倔強外表把受傷的心隱藏起來的孩子嗎?更重要的是,聖尊絕不會想到,當年遭他背叛的魔界之主,今世卻投身爲他的骨肉。命運的詭異安排,使得他們之間的恩怨愈加錯綜複雜。自己似乎是被傷害的一方,但追本溯源,若不是前世自己的野心和慾望,奧古德拉又怎會選擇了背叛,又怎會變成此等可悲的不死生物,永遠活在詛咒和黑暗之中?
“聖尊,昔日的一切,已是過眼雲煙。所以,你所說的彌補,完全沒有必要。”狄歌的語氣淡然。
奧古德拉沉默了,數秒後開口道:“孩子,我有份禮物要送給你。請跟我來。”
……
跟隨着奧古德拉進入小鎮圖書館的地下室,六名純種吸血鬼紛立兩側,恭敬地向他們行禮,爲首的正是暗翼統領薩耶努。狄歌看到角落裡倒伏着一個身影,往日的威風已一掃而光,慄發凌亂、面容狼狽。
見到他們進來,地上的身影努力擡起頭,血紅的眸中流露出怨毒。
“你是怎麼找到法奈爾的?”狄歌看向聖尊。
“雖然我沉睡了百年,但這期間帝國發生的事,我一直心知肚明。自甦醒之後,我沒有回宮去找米蘭達,並刻意叮囑薩耶努保守秘密,也是怕走漏消息不利於查找法奈爾的蹤跡。若不是你正好去努亞明多那裡,這件事本來可以隱藏得很好。”
“我的出現雖然打亂了你的計劃,但也吸引了法奈爾的注意,正巧爲你提供了一個抓捕他的好誘餌。”
聖尊微微一笑:“不錯。我也知道我派出的跟蹤者如何能瞞過你的耳目,只是在答案沒有揭曉之前,你是不會動那些無名小卒的,所以在你的配合下,這一路進行得相當順利。法奈爾果然如預期般找上了你,暗之翼利用這段時間搜尋蛛絲馬跡,才最終確認了他的蹤跡。”
“他身邊應該還有一個叫婕咪的混血兒,她在哪裡?”
一旁的薩耶努出聲回答:“回大人,今日抓捕時被她逃脫了,我們還在尋找她的下落。”
“必須儘快找到她,她對人類的危害性極大。”狄歌眉頭微蹙,“但儘量不要傷她,她不過是法奈爾的一個試驗品。”
“遵命!”
聖尊看了看跪伏於地的法奈爾,走至他的面前:“法奈爾,你罪無可恕,本該受三日火蝕極刑,但只要你說出那三顆創世魔石的下落,我可以給你個痛快。”
法奈爾索性連眼睛也閉上了,蠟白着臉一言不發。
“讓我來。”
聽到狄歌話語的法奈爾睜開了眼睛,看到那俊美非凡的面容上亮起兩簇赤芒,脣角露出森森獠牙,他突然渾身一顫,嘶聲道:“我說。狄歌,那三顆魔石,早在一年前我就已送往神臨地格勒蘭島,準備在拿到你身上的火焰魔石之後,啓動星芒法陣……”
話音未落,法奈爾的喉頭突然咯咯作響,整個人歪倒在了地上。他的身體迅速萎縮潰爛,不斷滲出黑紫的液體,最終化爲一灘腐臭的黑水。
“怎麼回事?!”聖尊吃了一驚。
“他似乎中了某種奇毒。”狄歌的神情平靜,“只可惜,我未來得及獲取他的記憶。他連火蝕之刑都不怕,卻在我要吸取他的血液之時開口,必定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秘。”
聖尊沉吟了半晌:“不管怎樣,魔石的失竊皆因帝國而起,我有責任拿回魔石,歸還各個守護種族。孩子,你願意隨我走一趟嗎?”
“我責無旁貸。”狄歌應聲回答。
聖尊的笑容欣慰,隨即聲音洪亮地下令:“薩耶努,準備一艘大船,我們三日後啓程,前往格勒蘭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