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認爲,對方嘗試了一次,那就可以嘗試第二次。
單單損失一個寄虛修士根本不可能讓對方退縮,除非真正損折到了一定程度,即便到了那地步,其人也是有可能親自上陣的。
這一次是元夏內部矛盾的激發,還涉及到終道之爭,對方若不達成目的,是不會這麼簡單的放手的。
許成通聽了張御吩咐,心裡一凜,執禮道:“守正,屬下明白。”
不過他心裡卻一陣激動,因爲這可是在張御親自部署之下對抗敵人,自己的努力張御可全都是能看在眼裡的。
至於外敵強大?
且不說此來都是外身,便是毀了也不涉及性命,就算外敵一波波到來,正如他對弟子所說之話,他不認爲張御治不了來人。
元夏巨舟大廳之內,邢道人正在此間等候着消息。
此時外面有一道光虹落入進來,落下之後,一名修道人自裡現出身來,他執禮道:“上真,時真人衝入天夏飛舟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了,天夏飛舟也並未因此停留,此行恐怕未成。”
邢道人看下來,道:“具體一些。”
那修道人忙又道:“時真人突破進去再到天夏飛舟重新恢復飛馳速度,大約只有數十呼吸時間,而屬下方纔用窺儀看了看,時真人落在寄虛之地的神氣……似也是消失了……”說完,他不覺低下頭來,保持着躬身之態,不敢往上多看。
場中似乎沉寂了下來,似是許久之後,邢道人的聲音纔是傳下來,道:“你去把林鬼帶上來。”
修道人聽他發聲,心頭方纔是一鬆,可聽到這個名字後,卻又是不禁一緊,他不敢多言,道一聲是,又是退了下去。
沒有多久,聽得一聲聲鐐銬拖地摩擦的聲音傳來,期間還伴隨着沉重的腳步聲。
一個軀體比常人高大出數倍的巨人從外走了進來,其人靛膚赤發,雙目金黃,赤着上半身,塊塊累起的肌肉像岩石雕鑿。
這人下身圍着一塊獸皮,腳下和雙手之上都是戴着赤金色的獸頭鐐銬,上面還時不時泛出一陣幽藍色的雷芒,每一次過後,這巨人都會發出一聲輕微的悶哼。
到了殿臺上站定後,他卻是在原地轟隆一聲坐了下來,頭上的赤色亂髮一下披散下來,遮住半個臉龐,他吭哧吭哧笑了幾聲,道:“你們把我帶到這裡,肯定是有事要求我吧?”
邢道人面上神情沒有絲毫波動,道:“林鬼,我喚你去除滅一人,事成之後,你的族人我可以放了。”
林鬼猛然擡頭看向了上方,用雄渾的聲音說道:“你說話算數麼?”
邢道人沒有任何解釋。
旁處修道人忙是在旁言道:“刑上真所說之話自然是作數的。”
林鬼死死盯着上方,道:“我要你親口說。”
邢上真看向他,漠然道:“只要你贏了,我會履行諾言。”
林鬼沉默片刻,擡起手中的鐐銬。
邢道人示意了一下,那修道人趕忙上前,祭出一枚法符,落在了林鬼身上,後者只覺手腳上的鐐銬一鬆,轟隆一聲砸落在地,他則是大吼一聲,從原地站了起來,此舉不禁令那修道人緊張的後退了兩步。
所幸林鬼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他轉動一下手腳和身軀,隨後深吸了一口氣,皮膚底下似是有熔岩一般的血液在流淌着,其泊泊涌動之處,卻是放出一陣陣光亮,將他整個人籠罩住。
而在光芒之中,他的身軀也是隨之縮小了下來,變得常人一般大小,面目也沒有方纔那麼猙獰了,乍一看只是一個相貌有些奇異的修道人。
修道人這時招了招手,便有一個盤託飛了過來,上面擺放着不少零散的東西,他道:“林上真,當初你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林鬼看了一眼,捏了捏拳頭後,對着托盤吹了一口氣,上面有一件衣袍飛起來,披落在了他的身上,這服飾除了袖袍較大之外,其餘部分都是緊緊貼合在了矯健的身軀之上,看着既顯威武又不失飄逸。
與此同時,他身上法力微微一轉,轟然一聲,便涌起如火芒一般的光焰,他滿意點頭,隨後一伸手,從托盤上取了一串牙鏈套在了頸脖之上,又把雙手擡起,點點紅芒自行飛來,落在了手腕之上,化作了兩串硃紅色的骨串。
這時他看到托盤底下有一個琉璃瓶子,眼前一亮,道:“還有流漿?”
那修道人道:“是上真犒勞你的。”
“領情了。”
林鬼張開手,一把抓了過來,拔開瓶塞,深深吸了一口氣,咕噥道:“有上千年沒喝到了。”他一仰脖,一縷如鉛汞一般的銀色流液倒入喉中,咕嘟嘟灌了下去,足足喝了有百來呼吸,他這纔將之飲盡,意猶未盡道:“可惜少了一點。”
那修道人道:“林上真只要成功歸來,流漿要多少有多少。”
林鬼一揮手,道:“這些畫餅之言就不用多說了,只要你們履約就成。”那修道人這時衝他遞上了一物,表面看着像是一枚霧氣凝成的金丸。他道:“這是什麼東西?”
那修道人道:“此行目標的身份有些特殊,不好明着對抗,用此物可用於遮掩行藏。”
林鬼嗤了一聲,不過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拒絕,將此物收入袖中,隨後道:“人在那裡?”
那修道人道:“我們已經放出了引路信標。林上真出去之後,跟着走就是了。”
林鬼道:“既如此,我這便去了。”說話之時,他腳底下騰起一陣火光,將他整個人裹繞進去,便化作一道熾熱火芒飛騰了出去。
虛空另一處,蔡離斜躺在飛舟主艙的大榻之上,正自斟自飲。
張御此行可能會在半途之中遇襲,他是清楚知道的,也知道天夏使者現在必須存在纔對他們更爲有利,可他更想看到雙方因此爭鬥起來。
而且經過那日與張御切磋後,他覺得張御實力很強,故是也很想看看,邢道人那邊能否拿出足夠的力量來壓迫後者,如果張御擋不住,他就出面干涉,如果擋住了,邢道人那裡定然受挫,其人損失越大他就越高興。
隨行的親隨此刻來到了他身邊,道:“上真,邢上真那裡派去的人好像沒有能成功,但下來派遣出去的人,看着極像是鬼部之主林鬼。”
蔡離有些意外,道:“連林鬼都派出去了?”他拍了拍膝蓋,道:“邢某人這是志在必得啊。”
迄今爲止,元夏攻打外世也不是完全一帆風順的,也是有遭遇過挫折的,其中有一次,就是鬼部所在世域。元夏稱之爲烘爐之世,也不知這個世域的修道人做了什麼,整個世域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熔爐。
但是在這其中,偏偏有修道人存生下來,都成了半人半怪的樣子,彼此以血脈爲紐帶。
據元夏上層推斷,這很可能此世之中的古修士進行了一場妄圖煉化天地的嘗試,結果失敗,才導致了此事。
由於此世修道人自生出來就落在天地烘爐之中進行鍛鍊,身堅體固,百器不傷不說,且其中道法高明之人,還能在光火之中重生,近乎不死之軀,再加上此中酷烈的環境,給元夏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所幸這個世域不知爲什麼,並沒有上境大能存在,否則恐怕會更難攻打。
元夏在費力攻滅了這處世域後,付出的代價也是很大,他們將餘下的此世修道人貶斥蔑稱爲“鬼部”,並俘虜囚禁了起來用以探研之用,煉兵有一部分技藝就是來自於此輩。
林鬼則是鬼部最強的一人,也無疑是最接近上層那一個人,雖然留下了他的性命,也爲他渡入了法儀,可卻也一直將他長期囚禁在那裡。
那名親隨道:“上真,那我們是不作理會,還是出面接應天夏使者?”
蔡離想了想,目中閃着興奮光芒,他十分想知道,這兩個人打起來,究竟是什麼結果,雖然可能會壞大局,可只要他高興便就可以了。
他道:“不,我倒想看看,這兩者孰強孰弱,不過這麼打起來,未免對天夏使者不公平,”他摸了下下巴,“你去傳個消息,將林鬼的來歷去告知天夏使者一聲便可。”
那隨從應命一聲,就退下去了。
張御催動金舟前行,隨着照着蔡離所予信物而行,但卻遲遲不見代表着東始世道的星雲,他心下思忖,元夏諸世道之間一定是存在着相互快速穿渡的方法的,只是不爲他這外人所知。
就在這時,他忽然見到旁側有一道流光閃過,他並沒有疏忽過去,伸手一拿,捉來了一縷塵埃,攤開手掌之後,這塵埃在外飄蕩起來,然後聚成了一行行元夏文字,他目光一掃。將上面內容看過,心下已是瞭然。
他一蕩衣袖,將塵埃掃盡,再向外望去。
等了沒有多久,就見到一縷赤紅色氣焰自遠空而來,根本沒有什麼試探,直接衝到了飛舟面前,隨着一團火光炸開,一個赤發道人便現身出來,攔阻在了去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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