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甫自從長安出發,遠在洛口的金墉城瓦崗軍就得到了消息,因爲一早已經預料到會有今天的結果,所以衆人也不吃驚,倒是對送消息來的年輕人,感到非常的好奇。
這位陌生的年輕人,素衣白袍,單身一人,騎着白馬,於今天早晨,斯文有理的在瓦崗山下,對負責望的兵勇說道:“在下自長安來,有緊要的軍情,須得當面呈給西魏
兵勇最初並不爲意,打算將他直接打發了,這年輕人又說了一句:“事關西魏生死存亡。”
兵勇就有些吃不準了,當然也不敢貿然的就上山通報,於是要他說明來歷並出示信物,年輕人也不含糊,徑直就從衣內抽出一樣明黃的物品遞給兵勇,兵勇打開來看,險些驚得跳起,這樣明黃的物品,赫然竟是遠在長安的唐主李淵出給秦王李世民的聖旨,要他出兵討伐西魏,落款處的硃紅玉璽大印歷歷在目,貨真價實,兵勇至此不敢再含糊,連忙飛奔上山稟告給李密知道。
李密見到之後,也十分吃驚,遂讓兵勇領了這年輕人到議政廳,同時召集衆人一起,商議對策。
等衆人到齊之後,李密簡單敘述了事情經過,隨即問道:“情況基本就是這樣了,不知道大家有什麼對策提出來?”
一干人都沒吱聲,眼珠兒只圍住旁邊門角落處那年輕人打轉,顯然心思根本不在秦王討伐上轉悠,主旨都想獲知其人的來歷,不過礙於李密是主,也沒有發問。爲人臣子的,當然也不好貿然的發問。
煎熬了一陣,裴元慶到底是忍不住了。首先跳出來,不過他關心的卻又不是這年輕人地身份額。而是打仗的問題,“我問你,此次隨同秦王出兵的戰將都有哪些?”
來人含笑沉穩應答道:“只有衛王李元霸一人。”
裴元慶聽得大是興奮,“李元霸來了?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
程咬金翻了翻白眼。在旁邊應了聲,“我說大舅子,你該不是神經錯亂了吧,我聽說李元霸是出了名地心狠手辣,金錘底下從來不留活口,你這是高興哪門子?”
裴氏父子到瓦崗之後,裴元慶受封武威將軍,裴仁基受封上柱國,裴翠雲則嫁給了程咬金。兩人完婚是在去年底,婚後裴翠雲安心做她的賢內人,過起以夫爲天地生活。李密略略聽說過她的才幹,幾次三番想要委任她官職。裴翠雲只說自己才疏學淺.16K電腦站不堪重任,加上老父和幼弟都已經在爲國家做貢獻。也不差她一個女流,加以婉言謝絕了,李密無可奈何,只得死心。
裴元慶喜滋滋說道:“姐夫,你武藝稀疏,是不會理解身在高處的寂寞的,”他黑漆漆的眼珠光華四射,“遇上一個旗鼓相當地對手的可能性,比娶一個溫柔賢惠的老婆的可能性小多了,我在瓦崗已經獨孤很久,天天求敗,如今終於現出一線曙光,”他仰天大笑三聲,“哈,哈,哈,李元霸來了。”
程咬金武藝確實稀疏,可是給裴元慶這樣當衆說出來,心裡多少也是有些不悅,就忍不住激了他一句,“大舅子,話可別說這麼滿,我怎麼記得當年你和李元霸爭奪武狀元那陣,人家金錘轟得你虎口破裂,吐血不止?要不怎麼人家叫金錘太保,你才只不過混了個銀錘太保呢?”
裴元慶臉色頓時漲成豬肝,惱羞成怒道:“我當年那是讓着他,”想了想又加一句,“而且那時我年紀小過他,不如他也是常事。”
程咬金嘖嘖笑道:“大舅子你好偉岸的胸襟啊。”擺明是不相信。
裴元慶大怒,惡狠狠說道:“姐夫你看着吧,我這次不收拾了李元霸,我就不姓裴!”
裴仁基聽得心下吃驚,面色一沉,“慶兒!”
李元霸和裴元慶之間的爭鬥,早在前隋朝初年,兩人十來歲時候已經開始,裴元慶總是敗多勝少,尤其這幾年來自己不捨得讓裴元慶出去吃苦,始終把他嬌養在王府裡,李元霸卻跟着李世民征戰無數次,無論實力還是經驗,都已經遠遠勝過裴元慶的,兩廂對決,裴元慶敗北的機率很大,在這種情況下,繞開李元霸才是最明智的選擇,考慮到這層因素,裴仁基地打算,原本是想要趕在李密調派他迎戰李元霸之前,調走裴元慶,可是照現在情形看來,裴元慶根本恨不得即刻就跟李元霸較量一番,要阻撓他只怕是千難萬難,加上其人又是個火爆脾氣,要說出自己擔心他不是李元霸對手喪命的實情,只怕更會激得他奮勇上前。
裴仁基皺眉雙眉,苦苦思索保全裴元慶之道,這邊李密卻十分高興,“裴將軍有這樣激昂鬥志,當真是我西魏大魔國的福份,等唐軍進入洛州,我即刻派武威將軍率領五千人馬過陣,一會李元霸。”
裴元慶喜得手舞足蹈,“好,好。裴仁基聽得大驚,連忙說道:“聖上,出戰地事,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
李密有些不悅,對裴仁基說道:“上柱國大人覺得這樣安排不甚妥當?”
裴仁基額頭開始冒汗,“臣惶恐,實在是因爲此事關係到我軍的聲威,萬一小兒無能,沒能戰平李元霸,反爲他所殺,豈不是大大影響我軍地士氣?”裴元慶大爲不滿,“爹爹,你這是什麼話?怎麼見得我和李元霸對決,輸地就一定是我?”
李密本來也怒,聽到裴元慶出口咆哮,心下暗喜,他當然看得出裴仁基是擔心愛子安危,所以不願裴元慶出戰,但縱觀西魏。除了裴元慶以外,又實在是找不出能夠抗衡李元霸的對手裡,所以裴元慶非出戰不可。他最初還擔心裴元慶怯場,不敢迎戰。現在看他踊躍得簡直稱得上是亢奮,自然是高興之極,此時就算裴仁基跳起二十五丈高,他也是一定要設法說服他地,而裴元慶願意將這重擔攬過去。他簡直感激涕零、求之不得。
裴仁基有苦說不出,氣得面色雪白,心裡大罵裴元慶傻笨,索性也不再和他糾纏,只等下朝之後,找了裴翠雲來,商量對策,想起程咬金是挑起出戰話題的禍首,心裡一把怒火悉數遷怒到他身上。狠狠瞪了他一眼,決定稍後非在翠雲面前好好告他一狀不可。
程咬金雖然武藝平常,頭腦卻十分靈活。一見裴仁基兇狠的眼神,立即就知道自己要倒黴了。連忙乾笑了幾聲。期期艾艾說道:“裴老爺子,我。我錯了。”他長得甚是醜陋,裴翠雲卻貌美如花,他對裴翠雲是一見鍾情,裴翠雲嫁給他,更多地卻是感激,至於愛意,其實並不多見,所以程咬金心裡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強求來的這樁婚姻,基礎是相當薄弱地,裴家大小姐隨時都可能休夫離開,所以他無時無刻不在夾緊尾巴做人,小心觀察裴翠雲喜好,凡事繞着她打轉,以她的好惡爲風向標,而榮任裴翠雲首席關懷對象地裴家老爺子和小舅子,理所當然是萬萬不可得罪的,否則自己必定會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他一收到裴仁基兇狠的眼神,立即自動自發的道歉。
裴仁基冷冷哼了聲,沒再作聲。
程咬金心裡叫苦不已,曉得自己這次闖大禍了,一思及散朝之後裴老爺子估計立即就要去自己府上找裴翠雲投訴告狀,他就想要撲上去抱住裴老爺子大腿苦苦哀求,可是在這樣大庭廣衆之下,又是不大可能做的出來地事,所以我們的福星小子只好打起精神,努力絞盡腦汁,心不在焉的開始想其他的挽救辦法。
魏徵輕笑,心思卻沒放在裴仁基和程咬金的火熱糾纏上,他一雙琉璃樣的細眼,若有若無打量眼前這從長安趕來的送信的內人,只覺其人氣度雍容,不卑不亢,當下生出了幾分好感,笑着問道:“先生怎麼稱呼?”
來人卻笑,輕描淡寫說道:“無名小卒,些許的賤名,不敢說出來污染丞相地耳朵。”
魏徵笑出來,問出一種可能:“先生是否是有難言之隱,所以不方便說出自己名字?”
來人沉吟了陣,淡淡說道:“其實名字不過是個代號,意義並不甚大,在下的名字,很多年不用,已經忘記了,不過,”來人和煦微笑,“丞相大人如果執意想要知道,我東家倒是給我取過一個臨時的名字,不妨說出來給丞相大人聽。”
“說。”
來人又沉吟了陣,說道:“我東家姓裴,單一個寂字,我是他揀來地僕人,他給我起名,叫做裴甲。”他這話一出口,衆人都甚是吃驚,李密尤其如此,他在落草爲寇之前,在長安做過好些年的京官,對裴寂其人多少也有些瞭解,知道他一直是當今皇太子李建成地黨徒,也是太子最信任地心腹,他跟太子的時間相當長,早在前隋朝太原時代,李建成還是唐國公府地齊王並且萬般不得勢的時候,他就是齊王黨人,爲其出謀劃策,對齊王的作用相當於秦王的心腹劉文靜,現在李建成坐正太子位,裴寂理所當然成爲朝廷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在這種情況下,假如裴甲沒有說謊,其人果真是裴寂派來的,那麼裴寂的用意,就很值得推敲了。
魏徵和李密交換了個眼神,李密微不可見的點頭,魏徵會意,笑着問裴甲:“你說東家是裴寂?是否是遠在長安的相府長史裴寂裴大人?”
裴甲傲然笑道:“以前是相府長史的,不過自從聖上立儲之後,裴大人就官升尚書左僕射了。”
魏徵笑道:“那可真是恭喜了,”跟着話鋒一轉,單刀直入問道:“就不知道尚書大人差了你來送信,是基於什麼用
裴甲卻笑,給魏徵這樣咄咄逼人的追問,仍然氣定神閒,反問魏徵:“丞相大人,你覺得呢?”
魏徵和李密互視一眼,各自心裡打了個突,沒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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