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的早晨,李家兄弟開始攻打洛陽城,戰場喊殺震天,一方爲了能夠早日班師奮力強攻,一方爲了最後的生機拼死守城,結局是兩方的死傷都十分慘重,混戰之中李建成甚至被城頭的流矢射中了肩膀,痛得幾乎昏死,李元霸見到這情景,氣怒攻心之下,一錘砸塌了洛陽半邊城門,隨後唐軍如潮水一般,涌進洛陽城。
殺氣騰騰的李元霸牢記着李世民的吩咐,一路打馬直奔洛陽王府,李建成因爲受傷的緣故,沒有跟着他,由唐儉護送着,先到前隋皇楊廣在洛陽的行宮江都宮休息,等他獲知李元霸在洛陽王府大開殺戒的消息,一路飛奔趕到王府的時候,整個王府已經血流成河,除了幾個躲在咔角的僕役下人,其他人無一生還。
李建成頗是憤怒,纔打算要申斥他幾句,但是看到李元霸懵懂不知情狀的小臉蛋,眨巴眨巴如小鹿般無辜的大花眼,心腸一軟,嘆了口氣,“四弟,是我的錯,忘記交代你,以後行軍打仗,破城之後,切切不可屠城。”
李元霸點頭,“我知道了。”又急忙催促李建成,“二哥,是不是該寫捷報回長安了?”
李建成輕笑,輕輕撫摸受傷的肩頭,頗是有些得色,“我這就寫。”
李元霸喜得眯眯笑。
唐軍輕取洛陽的捷報送到長安的當天,東宮殿又死了一個人。
彼時孔慈正在書房抄經,屋子裡點着檀香,窗明几淨,一塵不染,四周靜悄悄的,孔慈抄完一卷,小丫鬟新鋪上紙面,他定氣凝神,飽蘸墨汁,纔要下筆,突然就聽到一聲慘叫,聲音雖然不大,但格外淒厲,孔慈心中一驚,指尖輕顫,筆端的墨汁滴了一滴在雪白紙面上。
徐靖推門進來,笑着說道:“這張紙面可浪費了。”
孔慈沒作聲,將狼毫筆擱置在硯臺上,擡頭審視徐靖,他身上衣衫整齊,笑容如春風,但是黑緞子綢布鞋上,卻沾有幾滴新鮮的血跡,另外袖口有個新開的口子,看樣子是給刀刃劃破的。
孔慈嘆了口氣,“今天死的又是誰?”
徐靖笑容不改,取走髒污的紙面,重新鋪上一張,輕描淡寫說道:“一個花匠。”
“是誰派來的?”
徐靖說道:“不知道,他身上沒有標記,辨別不出身份。”
孔慈皺眉,“你辨別不出他的身份,做什麼殺他?”
“他在外邊修剪花枝,但是探頭探腦的向書房張望,樣子十分可疑。”
孔慈有些生氣,“人家張望幾下也有罪?徐靖,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不可理喻的?千萬可別說是爲了我的緣故,我人微福薄,擔當不起這樣的待遇。”
徐靖卻笑,細細打量孔慈,“你怕什麼?”
孔慈嘆了口氣,覺得和這樣的人理論,真是多餘,所以沒有再開口。
徐靖沉吟了陣,也覺着有些無趣,只得解釋道:“我殺他不僅僅因爲他張望,還因爲他轉身時候,腰間閃出一線光亮,顯然是藏了刀刃在身上。”他翻開手心,將手中一柄短小輕薄的圓月刀片放在書桌上。
孔慈怔了怔,拿起刀片審視片刻,面上神色如寒霜,“這是自他身上搜出來的?”
“對,”徐靖察言觀色,試探問到:“你見過這刀片?”
孔慈沒作聲,良久說道:“見過,不僅如此,很早以前,有人還曾經送過一片這樣的刀片給我,用來削果皮。”
徐靖大是驚奇,“送你圓月刀片削果皮?”
孔慈點頭。
“爲什麼?”
孔慈出了會神,“因爲我是左撇子,當時營裡發的許多刀器都不合我用,每每令我受傷,因此就有人送了我這樣的圓月刀片,我當時不肯收,那人就笑嘻嘻說,”他微微露出笑容,“這是專門給我削果皮用的,因爲他不喜歡吃帶果皮的果子。”
徐靖酸溜溜說道:“是徐堯吧?”
“是,”孔慈嘆了口氣,眉宇之間卻有些笑意,“我那時候也真是單純,居然就這麼相信他,收了刀片,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真笨死。”
徐靖冷笑,“不是你笨死,是徐堯瞭解你,將你攥在手心裡,”他看了孔慈一眼,有些不是滋味說道,“我們一樣同窗七年,我居然不知道你是左撇子。”
孔慈卻笑,收起刀片輕輕撫摸,“可能是我隱藏的好。”
“但是徐靖卻發現了。”
孔慈笑道:“他比較滑頭,又死皮賴臉的,天天跟在我旁邊,難免給他看出破綻,”他不欲再就這問題多做討論,遂轉移話題,“這樣看起來,死的這名花匠,多半是和徐堯有關的了。”
徐靖冷笑,“他到底還是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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