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儉大軍在當天下午的四時左右,自建安門出發,前往洛陽,行至明堂縣時,暮色四起,駐軍原地休息,準備炊飯,孔慈和景和躲在離駐軍外圍不到五十米的一處山石後邊,“有沒有打聽到儲備兵庫的人都編排在哪一部了?”
景和搖頭,“沒來得及,只知道昭武大人接到徐靖指令,帶了六千人馬,連夜從扶風趕到長安,交由徐靖指揮,其人今次也有隨唐儉一起出徵,”她躊躇片刻,“按理說徐靖應該調不動昭武大人的,長安遠郊的扶風四郡儲備兵庫,明明是善思營在主管。”
孔慈嘆息,“是,所以出現這樣情況,只可能有一個原因,就是徐靖已經收服善思營。”
景和驚得幾乎險些脫口叫出來,連忙用手捂住嘴,“善思營怎麼會捲入家奴之間的這些紛爭,它不是一直保持中立的麼?”
孔慈冷淡的笑,“善思營保持中立,那是在徐家堡存在的前提下,現在徐家堡已經破亡,殘存人馬四分五裂,善思營的官長晉武大人和儲衛營的官長善武大人以及扶風四郡儲備兵庫的官長昭武大人,是親兄弟,又是以前的徐家主事老爺一手提拔起來的,三人最熱切希望的,莫過於統一各派,重振徐家,徐靖是善武大人最得意的門生,現在又操控着徐家實力最雄厚的狙擊營,善思營想必因此認爲,只要徐靖有心,依*他的努力,多半能夠實現統一願望,有這樣的考慮,自然會甘心聽他調度。”
景和小心翼翼問道:“主子爺,如果徐靖果真有心統一各派,重振徐家,你會否放棄跟他之間的私人恩怨,受他管轄?”
孔慈苦笑,“我跟徐靖之間,沒有私人恩怨,一直都是他的問題,是他容不下我,覺得我是罪人,”他心中嘆息,“隨便他吧,如果他真是有心要重振徐家,我願意將手中資源全部交給他,淨身出戶,就只怕他根本不是爲了徐家,只是想要利用善思營的資源,和我一較高下。”
景和童稚的臉上露出愁容,“我不希望你們打起來。”
孔慈疲倦的笑,“我也不想,不然也不會避讓他這麼多年。”
夜空繁星點點,落在孔慈璀璨如星的雙眼中,熠熠生光。
“我確實是罪人,當初若非是因爲我失手,主事老爺不會死,他不會死,徐家堡就不會給孔狄攻破,徐家堡沒有被攻破,徐靖的父母就不會死於戰火,他父母沒有過身,我們之間又怎麼會結仇?說來說去,還是我的錯。”
景和猶豫了陣,吶吶說道:“但是折威大人說了,徐靖是在無理取鬧,徐家堡的破亡不是因爲你,而是因爲徐堯,”她怨憤之極,“你只不過是給徐堯利用了,徐堯纔是私通孔狄的內鬼。”
十一年前發生的那些舊事,景和並沒有親眼目睹,只是聽教導她的儲衛營教官折威大人說起過,那年徐堯被人指稱私通徐家堡的宿敵相州孔家大營,善思營的人準備處死他,孔慈從晉陽星夜兼程趕回徐家堡,找主事老爺理論,這過程當中發生意外,她失手刺死了主事老爺,消息很快就被相州大營的主事孔狄獲知,當天夜間,孔狄趁着徐家堡羣龍無首,無人主持大局,以十倍于徐家堡儲衛營的兵力,用炮火作爲掩護,攻破徐家堡外圍城牆,進入內城,屠戮持續了整整一夜,到天明的時候,整個內城血流成河,儲衛營死傷殆盡,孔狄親手放火焚燒了徐家堡歷代主事老爺居住的主屋大院,徐家至此算是正式破亡,只有極少數不在相州的徐家邊際資源得以保存。
徐靖的父母彼時鎮守外圍城池,死於炮火之中,這原本也還不足以構成徐靖和孔慈之間的恩怨,事情的轉折點在於,孔狄臨走的時候,要帶走徐堯和孔慈,徐堯欣然跟從,至此他私通相州大營的事成爲定論;孔慈沒有答應孔狄的要求,她留在了徐家,但還是背上了私通的嫌疑,善思營重建之後,調查她足足半年,雖然沒有找到證據,可是也不銷案,結果使得孔慈成爲徐堯的替罪羊,明裡暗裡遭到徐家許多人狙擊,徐靖就是其中之一,半年之後,孔慈實在不堪忍受,帶了徐家一部資源,遠走長安,去給前隋皇廣做影子狙擊手,尋求庇護。
孔慈低下頭,淚水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上,“我不相信他是內鬼,但如果他不是內鬼,當初又爲什麼要跟孔狄走,又爲什麼要躲起來這麼多年,不給任何人找到?”
景和嘆了口氣,“總之要洗脫你的罪名,就一定要找出徐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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