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樹別緻的盛情支持,直讓我感動到現在,謝謝)
看着青羅宗山門上空一家團圓的景象,圍困青羅宗的南海衆修士盡皆默然,每個人的心中已有幾分想法。
恐怕青羅宗是否會被滅,還是個未知數,一來有王動的岳父岳母在,有他的妻子在,他還能否下得了這個狠心?
二來除了站在青羅峰山頂崖邊的宗主李南天,峰主顧月寒和一身青袍的劍修長老文澤,如今的青羅宗,再也提不出一個像點樣子的門徒。
零星分佈在各山上神情惶恐的那些青羅弟子,築基境的能夠御劍飛行的,一眼掃過去,都能數清有多少個。
至於再下面的煉氣境鍛體境弟子,人數比之築基境的雖要多一些,卻也難登大雅之堂。
號稱北莽四大仙門之一的青羅宗,如今已然衰敗到了這步田地,滅不滅它,又有什麼所謂呢。
眉心處紫陽法相顯聖的慕容逍遙,看了看各方的南海修士,回頭對王動說道:“你和紫衫有話以後再說,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個了結,之後去看看你的父親吧,他已經等了你好多年。”
“岳父說的對。”慕容逍遙的一句話,便讓王動熱淚再次盈眶,他伸手擦了擦慕容紫衫的眼淚,對她笑道:“我先去和青羅宗做個了結,之後再去拜祭我爹。”
慕容紫衫將他父親安葬在紫竹峰的事情,通過石虎丁勉,他早就知道了。
重新召出飛劍踏上的慕容紫衫紅着眼睛點頭,王動殺不殺李南天,她真的無所謂。
經過當年那件事後,她對李南天再沒有半分好感,甚至將她丈夫的苦難根源,全部歸結在了李南天身上。
可是有個人她不能不管,也不忍心不管,這麼多年了,她同爲女人,同爲人妻,能夠理解那個女人在承受着什麼樣的心靈煎熬。
於是,她張了張嘴:“韓……”
“在這裡等我。”王動沒接她的話頭,直接一句話打斷,留了馮瑤劉青梅陪着岳父一家這裡等候,虛空漫步身形幾閃,已然落到了青羅峰峰頂的山崖邊。
浮空包圍青羅宗的南海各勢力修士,紛紛盯着這邊。
陪在李南天身旁的文澤,花白頭髮一身青袍,他望着金冠束頂白袍華貴的王動,嘆了口氣道:“爲師再喊你最後一聲徒兒,便算是你我師徒……緣盡緣散。”
說到這,他陡然厲喝:“你已是化神境,只怕我已經不是你的對手,更別說還有十四個化神境修士虎視眈眈,只不過你要殺我青羅宗宗主,要滅我青羅宗千年傳承,需先過老夫這一關,老夫誓死捍衛青羅尊嚴。”
顧月寒點了點頭,沒說話。
李南天滿臉苦澀,默默無言。
“師父。”王動沒去看顧月寒和李南天,走前幾步一撩衣袍下襬,跪倒在了已經拉開了架勢的文澤的腳下。
“你……”文澤皺了皺眉,李南天和顧月寒同樣一怔。
王動輕聲道:“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師父的德與行一向是我敬慕的,我與青羅宗割袍斷義不假,可和師父你,並沒有斷情絕義啊,師父安出此言傷我心。”
文澤:“那麼,你的意思是?”說話間雙手攙起了王動。
王動目光轉向頭髮全白了的李南天,平靜的道:“說實話,我流落異鄉開始的幾十年,無一日不想取你首級滅你青羅。”
“可人的某些想法,隨時間的流逝總是會變的,後來的這些年裡,我不斷問我自己,我爹之死,到底該不該由你來承擔責任?”
“儘管很難說服我自己,但我最終想明白了,我爹撞死在五行峰上,皆因其他門派逼我至絕境,他不願看我先死,不願看我爲他向別人卑躬屈膝,所以……”
“而你,當年雖棄我于山門外,但最終答應了我的請求,願意庇護我爹讓他留在青羅,我得承認,你對我爹非但沒有罪過,反而是有好處的。”
“所以今日,我一不殺你,二不滅青羅,青羅與我無關,而你李宗主,我也不想再認識,今後再也不見。”
說罷,王動衝着滿臉動容的文澤一躬到地:“師父,我和青羅的種種恩怨,盡數於此了結,若師父還有教誨,徒兒祭拜過先父後再來聆聽。”
“爲人子,自當以孝爲先,去看看你爹吧,他已經等了你好多年。”文澤緩緩點頭,滿臉唏噓的揮了揮手。
王動沒有再去看李南天,衝着顧月寒點了點頭,之後轉身離開了青羅峰。
高空中,碰頭在一起的南海各派化神境修士,望着閃身而來的王動,紛紛面露笑容微微搖頭。
李青玄指了指門徒潦倒的青羅宗駐地,笑道:“老弟啊,我們方纔商議過了,看在你岳父一家的面上,青羅宗你不滅,我們也都不滅了。”
王動意興闌珊道:“那是你們的事,不要指望我領這個人情,我之所以過來,是告知各位一個月後,我們在此齊聚,離開這方世界。”
說罷拱了拱手,身形一閃到了慕容逍遙那邊,對奉先嚴嘯等人交代了幾句,拉着妻子的手,和慕容逍遙夫婦去往了紫竹峰。
許以山和身旁各勢力當家人商量了少許,冷眼看向青羅峰山崖邊的李南天三人,冷聲道:“自今日起,青羅宗的勢力範圍,只在這方圓三百里之內,若敢逾越,我等雖和王動走了,但各勢力繼任的當家人會怎麼對付你們,你們自己掂量。”
寒聲警告之後,各派化神境高手落在了青羅宗山門外的一座山峰上,臉紅脖子粗的“商量”起了北莽各地的歸屬,嚴嘯代表王動赫然在列。
……
悠悠時光,逝去百年,變得是人心和樣貌,不變的,是紫竹峰上這片片紫竹。
慕容逍遙夫婦知道王動一定有好多話要和墓中人傾訴,所以帶着等在這裡的馮陽等弟子離開了。
和王動打過招呼的馮陽,回頭看了看和慕容紫衫攜手走向竹林深處的王動,禁不住一聲感慨,百年化神讓人羨慕,可命運多舛,卻實在讓他不敢想象。
順着竹影婆娑的林間路徐徐前行,王動的腳步越來越慢,淚光漸濃的視線盡頭處,一座孤零零的,玉石鑄成的墳墓靜靜地等在那鳥語花香的茵茵草地上,射過竹林的陽光很溫和的照在墓碑上。
望着墓碑上的那個名字,王動強忍熱
淚鬆開了慕容紫衫的手,“紫衫,我想和爹說些悄悄話,你帶她迴避一下。”
他口中的她,是一名跪坐於墓旁,滿臉水痕癡癡的看着這邊,一身素衣的女子。
能夠看得出來,這形容憔悴身體消瘦無比的女子,身體康健的時候,定是傾城之姿,花容月貌。
“……”慕容紫衫張了張嘴,有心勸上幾句,可負手而立的王動已經閉上了雙眼。
她搖頭輕嘆獨自一人走到了小路盡頭,扶起淚痕滿臉的女子,“若雪,給他一點時間,我也會幫你挽回他的心,走吧,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韓若雪癡癡的看着那個男人,看着那個金冠及頂白袍黑披風榮耀而歸的清須男人,她雙手捂嘴淚水滾滾而下,憋着哭聲點了點頭,被慕容紫衫扶離了墓地。
經過負手而立仰天閉目無動於衷的王動身旁時,她身子發抖腳步一停,哽咽着想要對他說些什麼,可王動已經錯過了她,頭也不回的走向了王遠山的孤墳。
韓若雪的一顆心頓時碎了,回望着那個決絕的背影,淚眼中閃過了心若死灰的悽苦。
“走吧。”慕容紫衫嘆了口氣,摟了摟她骨瘦嶙峋發抖冰涼的肩……
……
近鄉情怯,近墓情艱。
“爹……”王動噗通跪地,膝行兩步摟住冰涼無情的墓碑放聲痛哭。
小小的一方石墓,你在墓裡,我在墓外,陰陽永隔,此生再難相見。
王動淚臉摩擦着懷裡的墓碑,披頭散髮鼻涕眼淚齊流儀表盡喪泣不成聲。
他多想扒開石墓,親眼看看,親手摸摸父親的遺容,但是他不能,他已經不孝了遲到了近百年,如何再行這不孝之舉。
任他已至化神法力無邊,任他哭啞了嗓子哭聲淒厲,可孤單躺在墓裡的爹爹,卻再難聽見。
兒時的種種情景,一幕幕浮現,他只恨自己當年體弱無力,只在五歲時給推讓不過的爹爹洗過一次腳,爹右腳踝的那塊楓葉形紅色胎記,他至今還記憶猶新……
整整三日,王動都陪在父親的墓旁,沒有人知道他都和父親說了些什麼。
第四日傍晚,他跪在墓前輕聲道:“爹,我不忍帶你遠赴異鄉無量天域,將來爲朱玲報了大仇之後,我會常回來看你,而走之前,我想回紅楓城看看咱們的老房老院,你說行麼?”
餘暉中的石墓寂寂無聲,王動一陣黯然,就在這時吹來了一陣晚風,擺放在墓前的幾隻空酒罈“嗚嗚”齊鳴了起來,如語如訴,彷彿有人在輕聲應和着什麼。
王動一瞬間落淚:“爹,是你在對我說話麼?你也想我回紅楓城看看麼?”
風漸小,空壇餘音杳杳而散。
王動深吸口氣站起身來,儘管知道這都是他自己在瞎想,可他依舊願意相信這是他爹冥冥中給他的迴應。
就在這時,幾天裡從未來過旁人的墓地遠處,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
馮瑤快步趕到近前,對王遠山的墓拜了拜後,急道:“家主,慕容夫人讓我快來找你,說韓夫人晚飯後情形不對,剛剛失魂落魄一個人去了後山斷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