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總工程師，你覺得這是一種什麼設備？”
胡書華看着圖紙，這還用說嗎，就是一種氣缸啊。
“我從沒見過這種發動機氣缸，應該是一種新式設計，德國人肯將氣冷發動機交給我們生產，但是卻不肯給這種發動機的圖紙，肯定有古怪。”
“他們說你看到三分之一就能畫出剩下的三分之二。拜託了！胡總！”
“好吧，我會試試的。”
“是不是很難？”
“當然，跟英國人的發動機相比，德國人的發動機更加難以捉摸。”
胡書華突然笑了起來：“你知道嗎？小屠，以前我跟着侯德榜同志去參觀，一個小工攔住了我們，不讓進，結果德國人過來說，放他們進來吧，他們是中國人，不是日本人。”
“可是現在，外國人看到我們連門都不敢放我們進去！”胡書華說到得意之處，不由哈哈大笑。
“胡總，要不我們抄蘇聯人的怎麼樣？”
胡書華都被這個新同志氣笑了：“蘇聯也是抄的！還不如抄原版呢！”
“抄的好嗎？”
胡書華仔細的看了看眼前這臺發動機，又看了看那邊的蘇聯發動機，搖搖頭：“不好！”
1937年，滿洲里火車站。
像往常一樣，俄國人把買到的泡菜和果蔬都丟到火車上，運回蘇聯。俄國人也確實可憐，什麼都是要排隊的，排隊領麪包，排隊領土豆，排隊領雞蛋，甚至連葵花籽都要排上三天隊才能領到。在中國人看來，俄國大媽年過三旬以後都是肥頭大耳，其實她們也不想這樣，天天吃麪包黃油奶酪土豆，你就是林志玲也得胖成豬不是！反倒是中國人，雖然也很窮但怎麼也能吃一點新鮮扁豆、菠菜、芹菜、小黃瓜、西紅柿和小油菜，這對莫斯科人而言簡直是奢侈品。
這倒是解釋了一個謎，凡是在中國生活的俄國女人，比如高志航的妻子，年過三十身材還是沒走樣。也正是如此，中蘇友好的年代，滿洲里成了一個熱鬧的地方。
當年中蘇簽訂經濟協議，中方堅持要蘇聯人市場採購，除了明面上提到的那些困難和好處，更厚黑的一面在這裡露陷了。如果按照蘇聯的要求走，官方對官方，那麼物品和金額都是固定的，來中國的蘇聯人只是接收員，沒有任何自主權，大家交易完了各回各家。但按照中方的方式結算，情況就不一樣了，雖然機器的定價還是那麼多，但果蔬的價格可就不一樣了！
比方說，蘇聯拉來一百萬的設備，一百萬在蔬菜市場買菜，各種蔬菜水果因種類時令，價格都不一樣，能買多少很難監督，而且交易對象又是普通百姓，過程也很難監督，這種交易表面上降低了蘇聯人的採購成本，實際上催生了巨大的腐敗空間。
更關鍵的是，如果是官方貿易，你夾帶點貨物過來不一定賣得掉，但如果是賣給老百姓，那麼無論你拿過來的是俄羅斯鹿肉香腸還是伏特加都能賣出去！包括m-17t十二汽缸汽油發動機，這款機器算是俄國人的原創，輸出功率500馬力，性能優於3號改的360馬力柴油機。正是得益於這臺發動機，t-28坦克才能獲得超過同時代坦克的機動性。
當然，代價就是這玩意兒點把火就能着！而且有時候不點火他也會着！正是這款噁心的發動機，蘇聯人才下決心搞同等馬力的柴油機，也就是著名的v2發動機前身bd-2發動機。而勞動黨也獲得了德國人的高壓油泵噴油技術，在這個技術的基礎上開發寶駿系列。但是勞動黨的技術人員在山寨的時候未能理解其中精髓，產品質量一直不太穩定。中國方面急切的要求改進發動機質量，至少達到100小時的保險時間（即摩托小時100小時內無故障）。
這個標準僅僅是發動機的入門級標準，而且功率越大出故障的概率就越大，無論是360馬力柴油機還是日本95式重戰車上的570馬力發動機連續運轉都撐不過100小時。偏偏此時又是中蘇關係非常微妙的時刻，勞動黨無法獲得技術支持。胡書華縱然再天才也不可能憑着一個汽缸畫出整臺發動機，希望就落在蘇聯遠東軍區的那些軍人身上。
那年朱可夫還沒有來到遠東，而待在遠東的蘇聯人很受傷。
軍隊是重點保障對象，所謂的重點嘛，就是有黑麪包吃，也就是著名的黑列巴，由麪粉、蕎麥、燕麥（以上原料基本沒有）烤制而成，據說加入了大量小麥在磨粉過程中被碾下來的皮層、胚芽、糊粉層及少量胚乳等麩皮（主要原料），更有傳說裡面加了鋸末、松木粉什麼的，反正是又酸又粗，口味很不好。
這吃那麼一兩回也就算了，天天吃這個，還只能吃這個，不瘋也得傻呀！
餓瘋了的蘇聯紅軍不得不自己想辦法，邊貿市場剛好就提供了這麼一個平臺——中國人從來不會問你是不是貪污來的，而且也沒人去問，當然，你買什麼也沒人過問。
一開始，蘇聯人還只是利用職務之便自己帶點東西過來，這其中就有中國人民很喜歡的，潤滑油啦、發電機啦、採礦炸藥等等。後來這種發財的機會就變成了集體腐敗！
這是個很有趣的現象，爲什麼腐敗多是窩案呢？恐怕這也是一種安全感的需求，腐敗分子也是人，沒有人希望提心吊膽的生活，大家一起腐敗自然比自己吃獨食要安全得多，就算上面追查下來，也可以說是傳統習慣嘛！
哪怕是在大清洗這麼殘酷的環境中也沒能阻止腐敗的蔓延，因爲帶頭搞非法貿易的就是掌握着生殺大權的kgb！這簡直就是一個黑色幽默，本來應該是監督貪污的部門卻成了最腐敗的部門，但這就是現實，大日本皇軍這麼有精神有信仰的集體搞起貪污來也是不遺餘力，何況是特權傳統濃厚的俄國人。
在嚐到了甜頭之後，負責搞清洗的蘇聯人開始利用職務之便，用“冗餘”的車皮攜帶私貨過境，邊防部隊根本不敢過問，因爲這些都是機密物品。很快，蘇聯人發現這樣獲利太慢，畢竟是做生意，逐十一之利，不可能發大財，腐敗分子開始盯上了遠東部隊的鋼鐵，這些東西在中國銷路非常好！
怎麼說呢？東北在搞建設，搞建設就需要機械，中國本身拖拉機產量就不足，機械也很缺，而蘇聯人正好就有！不過貪污發動機這麼大的事情，也不是那麼容易瞞過去的，坦克發動機都有編號，就拓印在表面上，如果這臺機器壞了（經常發生），那麼不要緊，登記一下發回工廠，上級會給你發新的。這就是報廢制度！就連八路軍也有收集彈殼發子彈的報廢制度。爲了能夠明目張膽的貪污，遠東的蘇聯紅軍軍官們以一種非常積極的態度向蘇共中央提出了建議，在遠東建發動機修理回收工廠，甚至有不少軍官在組織還沒能解決問題的時候，自掏腰包，勒緊褲腰帶建設這個工廠。
1937年，工廠建好，遠東司令布柳赫爾親自剪綵。
這下子，皆大歡喜。原本需要運回斯大林格勒報廢的各種零部件可以就地報廢，誰都不知道有多少，因爲修不好的發動機會被直接回收成金屬，發回斯大林格勒（節省運力）。在內務人民委員會（蘇聯）各級工作人員的努力下，坦克發動機這個值錢的東西被各種倒賣。
而且是新貨！
老毛子雖說是戰鬥民族，做生意這件事情上倒是非常守信用，爲了賣個好價錢，舊發動機修修補補又三年，新發動機賣到中國去。這些機器皮實耐用，不管是用來發電還是用來搬運木材都很方便，俄國人也不挑食，什麼都要，糧食沒有了，狗皮也是可以收的。
爲了能從遠東軍區換來各種好貨，劉修養甚至以滿洲省委的名義下了一道“打狗令”，就是號召羣衆打殺野狗，狗肉歸人民，狗皮賣給政府。根據勞動黨衛生部門統計，在1937年初打狗運動之後，東北狂犬病例從每年數百例直降到個位數。
在生機勃勃的邊貿滋潤下，勞動黨坦克研發人員慢慢的摸到了蘇聯坦克發動機的門道。這個世界上不管是什麼東西，總是有跡可循的，設計師的思維也不例外。蘇聯坦克發動機技術來自於英德，設計思路也是承襲英德思路，一代又一代的產品沿着一條思維軸線向下延伸。如果說山寨一臺發動機還只是知其然的話，從“維克斯”到“bt”系列，加上山寨德國發動機和生產德國發動機汽缸的經驗，勞動黨工程師們慢慢的也明白那些高壓油泵和中冷器的作用了，逐漸把他們融入到國產發動機的生產中。
在萬里之外的西班牙，德國人也在等待新發動機的投產。
自從西班牙共和軍投入鬼畜的i-16和i-15之後，禿鷲軍團的he-51就被打得擡不起頭，意大利人派上最新的菲亞特也無濟於事。在一番扯皮之後，德國人終於把最新的bf109b派到了西班牙，魯佐中隊第一批裝備了這款戰鬥機，終於揚眉吐氣。
當時，沒有裝備db6001發動機bf-109b的性能還不足以全面壓制i-16，至少在低空，性能並不比i-16出色，只有到了4000米以上，這款新生的雄鷹才具備發動機功率的壓倒性優勢。但是他代表了未來空戰的方向，在思想上有了代差。
魯佐中隊第一次出動就擊落了共和軍16架i-16，蘇軍的無敵戰鬥機神話被打得粉碎。i-16確實曾經是世界上最好的戰鬥機，但他畢竟已經過時了，只不過斯大林沉浸在無敵的神話中，沒有清醒過來而已。要說不清醒的也不止他一個，“海鷹”戰鬥機的優異表現和對日戰爭偏重對地支援的戰術特點，讓人民軍也偏向於裝備氣冷發動機的低空戰鬥機，對高空型p-5並不感冒，特別是這種戰鬥機在試飛中摔死了幾個很優秀的試飛員。
有時候，你確實要感謝敵人。
中國志願航空隊也碰上了勁敵。雖然山寨的氣冷發動機用加大排氣量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提升了發動機功率，但是麻煩就是比較重，一旦超過4000米，性能直線下降。當時給共和軍武器的時候，勞動黨是優先把用過的舊貨送過去，第一批送抵的50架戰鬥機中，包括11架早期型和39架量產型，早期型就是採用了4門20mm航炮的機型，量產型採用2門20mm航炮和2挺12.7mm機槍的組合。乍看起來，量產型火力差一些，其實不然，早期型用的是厄利空ff航炮，初速太慢，俗稱“尿尿”炮，新手用起來百發不中，也很難對抗靈活的戰鬥機，而量產型用的是ffl航炮，初速接近機槍，手感非常好，很受西班牙飛行員喜愛。
相較於短小的i-16那9米的翼展，亦或者是翼展僅8.4米的bf109b，翼展10.3米的“海鷹”顯得人高馬大，空中的靈活性也差一些。由於“海鷹”的尺寸比i-16要大一圈，武器也強，所以被西班牙人當成截擊機使用，專門用來屠德國人的ju-52。
這是一種德國人推崇的能量戰術，戰鬥機從高空俯衝下來，一擊脫離，早在1931年的上海，人民空軍的將領們就親自玩了一把，把日本人打得毫無辦法，現在中國人用這種戰術對付德國空軍。
基本思路是這樣的，既然和bf109打有點吃力，那麼就換一種思路，不打！跑總可以吧。同樣是流線型的單翼機，“海鷹”低空性能比bf109強，跑得快，德國人追不上。在地面觀察哨的配合下，用小機羣飛到4000米高度，發現德國轟炸機之後，立即俯衝攻擊，打了就跑。
護航的德國戰鬥機就面臨着一個非常尷尬的選擇，如果加速追趕，那麼轟炸機就無人保護，如果不追趕，敵機打了白打。
在1937年2月17日的馬德里空戰中，被惹怒了的魯佐中隊選擇全速追擊，結果卻是轟炸機羣被西班牙共和軍的蘇式戰鬥機追上，損失了8架寶貴的he-111，他本人也捱了處分。看着地面上被打得嗷嗷叫的西班牙國民軍，禿鷲軍團不得不祭出法寶——阿道夫.加蘭德。
他中國呆過不短的時間，熟悉中國空軍戰術，某種程度上說，他的空戰思想是中國空軍的山寨對象。
加蘭德並沒有那麼悲觀。他知道，中國空軍的思想仍是一支國土防空空軍，空戰戰術偏向於截擊而不是奪取制空權，所以儘管戰鬥中國民軍的損失大一些，但制空權還是在本方手中的。
意思就是，大方向看，我們是優勢的，你們別灰心。確實，德國人抗議之後，中方不再提供現役裝備，轉而將民國時期的“萬國牌”送給西班牙人，作用大幅縮小，德國人也當做看不見，不再追究。
眼下這個追不上的問題，加蘭德思考了很久，給魯佐出了這麼個主意。bf109是高空型戰鬥機，想要在低空對抗“海鷹”是不好辦的，速度就跟不上。要想耗光西班牙共和軍那些數量不多的中國戰鬥機，必須將他們吸引到高空。怎麼做呢？he-111的極限飛行高度是5500米，在這個高度上，“海鷹”的機動性已經蕩然無存，而bf-109尚可一戰，如果德軍採用高空轟炸的戰術，那麼就可以迫使共和軍在不利的情況下決戰，從而消滅這些“無處不在的蟑螂”。
“可是高空轟炸什麼都炸不到啊！”
“馬德里這麼大，總能丟得中吧！”加蘭德似笑非笑的甩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