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謙拖着疲憊的身子，難得回一次家，這些天勞動黨的軍事政治壓力極大，主要領導人已經幾天幾夜沒閤眼，難得事情處理完畢，好歹能休息一個晚上。
高饒有些羨慕的看着名謙，他抓排檔的手已經有點發黃，這是徹夜抽菸的後遺症，身上全是菸灰味。“書記，你一回家就有嬌妻照顧，真是讓人羨慕。”
名謙笑笑，他當然知道高饒指的是什麼。“嗯……高饒同志，一個女人能有自己的事業是很不容易的，苡萱也很羨慕她，所以，不管多難，我都希望你能支持她走下去。”
高饒長嘆一聲：“唉！女子無才便是德喲，後悔啦！”
名謙這一回真的是大笑不已：“你呀！抓不住問題的關鍵，苡萱以前上竄下跳的，現在有了個女兒，橡皮糖一樣，不在家呆着都不行。”
高饒喔了一聲，臉上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名謙已經知道穆美和被列爲敵特嫌疑，只不過胡必成一直抓不到她的把柄而已，從內心深處，名謙並不希望她是，她是文工團的明星，天才藝術家，苡萱的好朋友，但希望她不要是特務。如果高饒因爲這番話放下一點事業心，讓她懷上孩子，事情恐怕就會不一樣了，就算是間諜，首先也應該是母親吧，這樣也算是互相打入內部了。
胡思亂想一番的名謙急忙忙踩下剎車，高饒的家已經到了。
高饒大方的跳下桶車，打了個哈欠：“還好，家裡的牀比車座軟多了！”
高饒捂着被顛得酸裡帶麻的腰，一步一飄的向家裡走去。這個時候他是把桶車的設計師罵了千百遍，好好的進口板簧懸掛不用，偏偏要搞什麼扭杆懸掛，說是帶有科研性質，每次搭這輛車他都有挨板子的感覺。
警衛員趕緊給他放好自行車，打開房門，高饒嗯了一聲，眼前豁然開朗——有人把房間收拾了。清新的飯桌上，青灰色花瓶，幾朵棣棠花開。這種花只有苡萱最喜歡種，而能從苡萱那弄到這種花的人，十個手指數的過來。
“老高，歡迎回家。”
高饒一把將嬌妻抱住，狠狠的親了幾口，順手就伸進衣服裡，一親芳澤，把領子都扯壞了。高饒幾天沒剃鬍子，把美和子扎得又疼又癢，叫聲也不知道是哭是笑。
“沒吃飯沒洗澡，你……啊！”美和子沒好氣的嬌嗔一聲，“臭男人，才一個月你就……”
高饒剛剛聽了名謙的建議，恨不得馬上給她種上，用力猛了點，這會兒癱在木沙發上，動都動不了。
美和子也有點生氣，大白天的亂來，要讓人聽見多不好。
“夫人，今天書記有句話，我是聽進去了，革命要有後來人，你看人家苡萱都在準備二胎了，我們連個蛋都沒生下來，這不好吧。”
美和子愣了一下，這纔想起他說的是後代的事，不由臉紅了幾分。她二十歲那年嫁給高饒，一晃六年多過去了，肚子竟然毫無反應。很多人說，高挑漂亮的女子是不容易生孩子的，其實這只是一種經驗主義下的表象。女人如果比較瘦，多半帶有體寒，由於腸胃吸收不好，所以無論怎麼吃都是不容易發胖的，這樣的女人大多很漂亮，但實際上是一種病態，由於身體太寒，受精卵根本無法發育，所以患有不育症的也很多。日本人傳統文化保存的比較好，和醫中就抄來了這條中醫理論，美和子自然是知道的，她經常吃雪梨、薏仁，飲用菊花茶，體質極寒，根本不可能懷孕。但是高饒不知道，還以爲自己太忙了，用功不夠，今天受了刺激，用力過度，加上數日操勞，竟然呼呼大睡起來。
美和子沒說什麼，只是給他蓋上被子，低頭看他的會議筆記。高饒的保密意識其實不差，但對自己的老婆卻是毫無保留，美和子不僅僅是他的妻子，也是雌張良，女諸葛，高饒有今天的成色，與他這位賢內助不無關係。
美和子掃了一眼，心中突然生出一絲疑惑，杏目微閉，眉頭一蹙一頻。等高饒醒了，她拿着記錄，柔聲問道：“老高，你有沒有覺得，書記這份檢討很蹊蹺啊。”
高饒點了點頭：“我也沒想明白，書記說他是領導責任，這一點倒是沒錯，做事的總是下面的人，如果一句不知道就拍屁股走了，如何了得。但是……書記卻以勝敗乃兵家常事爲由，沒有處理徐總的意思，按說一個批評總不爲過吧，這是不是有點太過袒護了。”
美和子一聲冷笑：“你呀！腦子真直！書記爲什麼要這麼維護徐總，你想不明白嗎？”
高饒咕嚕一下坐起來：“怎麼？！有內情？”
“雖然不敢肯定，但我覺得沒這麼簡單。你看這會議名單，第4軍參謀長羅榮恆，第10軍軍長粟志裕，政委譚政，還有陳賡、許光達，全是當初李德勝在湖南發展的黨員，這不是拉山頭是什麼？”
高饒沉默了一會兒。“不至於吧。”
“什麼不至於，你看當初你們從北京過來的黨員，留在軍中的除了魯洋還有誰？”美和子合上記錄本，繼續說，“當初建黨的時候，李德勝發展的共產主義小組人數佔全黨四成，高級將領中湖南籍最多，總參謀長的位置，恐怕他盯了很久了吧。”
噝……
好像有道理。
美和子接着再說：“上次書記在南京被扣留，雖然最終化險爲夷，但李德勝在政治局的表態你不覺得有問題嗎？什麼人民利益爲重，書記的性命就不是人民利益不成？他當時根本就是想激怒蔣介石，名謙一死，孫璇必定要負責任，到時候中央誰說了算？”
高饒聽得額頭直冒汗，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些。
“難怪當時他不支持我的提議，原來是這樣！”
美和子說完吐了一口氣：“這些都是陰謀論，並沒有確實的證據，老高你可別到處聲張。現在北京系的老同學還在各主要部門當政，他一時也沒辦法。老高，你政治軍事經驗都有，能不能爭取指揮徐州防務。”
“徐州？”
“對，日本人進攻徐州，中央肯定要派援軍，到時候幾十萬軍隊，不可能讓粟志裕去指揮吧。”
高饒點點頭：“李宗仁在淞滬，金大順在山西，白崇禧負責首都防務，都抽不開身，徐州確實需要一個軍政雙全的主官。書記說得對，革命者就是要挑戰自己，不斷的學習！我相信徐帥教給我的東西，明天我就去寫報告。”
美和子非常高興，她總是很樂意看到丈夫上進的樣子。“老高，你把文工團也調過去演出好不好？”
高饒大驚，徐州是前線！說去就去，刮花怎麼辦？再說了，她上次在湘西被土匪打劫的事情已經讓自己心驚肉跳的，這次可是貨真價實的鬼子。
“不行！書記說得對，女人不收住心不行，回頭我去問問仇醫生，讓她好好給你開藥，咱倆非下幾個蛋不可！”高饒興致一來，又把半裸的美和子按倒。
高木美和子想去前線，實際上非常冒險。她的本意是希望通過廣播傳遞一些信息，作爲戰略間諜，一般的情報她是不會在意的，也不會傳遞。但這份情報非同小可，她無論如何都要冒險一試。而且她也自信不會被發覺，作爲一個連彈鋼琴都能發出信息的專業諜報人員，在廣播中暗示點什麼實在是太簡單了，平時她與影子第三人的聯繫就是通過練習樂器的音符傳遞的，當年的中國見過鋼琴的人都沒幾個，懂音樂的更是寥寥，就算有所懷疑，總不能把她的創作樂譜當做證據吧。
但是最近，第三人竟然一次都沒出現，顯然，不是被發現了就是察覺到什麼。美和子不敢去聯絡它，只能自己想辦法。她要傳遞的信息也很簡單，這就是勞動黨中央的決心！什麼叫戰略情報？就是中央機關的信息。勞動黨瘋狂擴軍備戰，是要嚇唬日本還是真的要魚死網破？日本幾十萬關東軍擺在東北，是要進攻蘇聯還是清繳抗聯？這種信息傳遞起來很簡單，甚至幾個字就行，但卻是攸關國運的大事，當年一份日本南進的情報，讓遠東的蘇聯紅軍敢於開往莫斯科。同樣的，一份勞動黨已經準備全面戰爭的情報也可以點醒日本大本營。
說來奇怪，日本侵華蓄謀已久，卻沒有一個長期的戰略計劃，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戰爭開打幾個月了，日本人連是戰是和都沒有討論清楚。
這也不能怪日本人糊塗，因爲當時中國人也不清楚戰爭打多久。中日之間，自民國以來，打打停停，今天十九路軍抗日，明天就簽署停戰協定，每一次日本都能獲得大量的利益。日本人就認爲，中國是軟弱可欺的，是會妥協投降的，只要日本做出決不讓步的姿態，並且在軍事上佔據優勢，那麼中國就一定會讓步。
滿洲如此，熱河如此，察哈爾也如此，憑什麼華北不能如此？裕仁敢於定下三個月解決“支那事變”的計劃，骨子裡也是習慣性的認爲，中國人會讓步，三個月解決“支那事變”指的是攻佔首都，迫使中國政府投降，而不是滅亡中國，事實上就算日本變出百萬大軍，在中國這麼廣袤的土地上也只是滄海一粟，丟下去連聲響都沒有。
如果日本天皇知道勞動黨中央已經下了抗戰到底的決心，恐怕他是打死也不會同意手下這幫瘋子們擴大事變的。這份決心就是關乎大日本帝國國運的重要情報，其實勞動黨已經無數次通過廣播宣告了自己的決心，只不過日本人不相信而已。
這份決心，不光日本人不信，英國人也不太相信。就在穆美和想盡辦法去傳遞情報的時候，英國公使也來了。
他想見名謙，不過這顯然沒那麼容易，作爲大使，就是事情很大也應該先去見政府主席。急着要見名謙，顯然是有事，而且是大事。這時候的英國和日本關係相當不錯，英國人來是幹什麼呢？
答案連名謙也沒想到。他們是來噁心德國人的。
中德基情那時候很出名，另一對出名的基友是蘇德友誼。小鬍子這人不僅跟大鬍子擦出基情火花，跟沒鬍子的也能把酒言歡。這麼一來英國人就很不高興了，希特勒振興德國的舉動已經引起了英法的警覺，或者說恐懼。
這種恐懼很好理解，以色列炸了一顆原子彈，美國打打哈欠睡了，朝鮮炸了一顆原子彈，美國人沒穿褲子都能跳起來。
英國人爲了孤立德國，甚至無恥的出賣埃塞俄比亞，默認意大利發動侵略戰爭，在亞洲面對與德國眉來眼去的日本，英國人也是予取予求，綏靖到底。現在他們來找勞動黨，也是爲了德國人。軍情六處的間諜真不是吃素的，從一串“madeinchina”就察覺到中德貿易的異常，原本他們以爲中國這種農業國最多也就給德國人輸入點白糖、絲綢、棉布之類的，沒想到貨輪上吊下來的竟然是卡車和裝甲車底盤！
sd.kfz.231六輪裝甲偵察車是一款出道很早的警用裝甲車，德國人在圖紙上稍微修改就做成了軍事用途。這款裝甲車速度快而且省油，深受人民軍戰士的歡迎，每個重裝師都有一個連的配置，還有搭載迫擊炮的魔改版。由於德國人的產能不足，在希特勒的一再催促下，中德技術換裝備，德國人用sd.kfz.231八輪裝甲車的生產線，換取全部八輪車和部分六輪車的產量。
令英國人驚歎的是，這些裝甲車雖然加工的略顯粗糙，故障率也高一些，但與德國原裝貨區別微小（廢話德國機器加工的）。最重要的還是效率，中國工人用德國生產線產量直接翻倍，這些人三班倒，一天兩個班加起來工作16小時，讓來監工的德國技術人員叫苦不迭。德國國內廠商慢騰騰的年產一百輛的時候，截止1934年底，勞動黨已經爲德國生產了360輛sd.kfz.231八輪重裝甲車和280輛六輪型裝甲車，合同超額完成。這些無武器的底盤讓德國人口瞪目呆，因爲他們一時找不到那麼多的炮塔裝上去。
發飆的英國大使急火攻心，急匆匆的趕來遊說中國政府，爲了提高效果，他把美國大使也叫來助陣。
遊說嘛，古往今來程序都是差不多的，先是戴個高帽子。然後，就可以用禮貌的方式說出骯髒的話了。
孫璇此時正和顧維鈞談美國遊說團的事情，正好一起見他。本來英國人準備了一套說辭，看到顧維鈞就涼了半截，此人對國際法很熟悉，想忽悠是自找沒趣的了。這位大使也是老奸巨猾，直接甩開草稿，自由發揮。
“主席女士，我們非常同情貴國正在遭受的侵略，但是我有個疑問，爲什麼貴國在這種時候還要出口至關重要的武器呢？”
孫璇一語雙關道：“因爲我們中國人守信用，不會出賣無辜的人換取利益。”
此言一出，英國人竟一時想不起來他賣了誰，沒辦法，賣的太多了。孫璇的話很明白，中國會繼續履行合同。
“我的女士，是這樣，根據《凡爾賽》條約，德國不能擁有重型武器。”
“我們出口的是警用裝甲車。”
“那也不用運幾十條船那麼多吧？”
“德國治安不好。”
大使差點吐血，誰不知道希特勒這瘋子把流浪漢都給消滅了！“好吧，我的女士，我們談點實際的，如果貴國可以不再支持德國的立場，我國將保證不支持日本的立場。”
孫璇冷笑一聲，空頭支票！“抗日戰爭，中國必勝日本必敗，購買日本戰爭債券只能血本無歸，我不認爲貴國議會會支持日本的立場。如果貴國政府希望與我國友好共處就應該拿出更多的誠意，而不是幫助日本斷絕我國的友邦。”
英國人大驚，他想過會遭到拒絕，卻沒想到會這麼直接。中德經濟互補性很強，德國有技術，中國有資源和人力，從這一點上看，德國和中國蘇聯這種發展中大國是天然的朋友，直到21世紀也沒有改變。
“好吧，貴國的立場我清楚了，我想換個時間再談。”英國大使禮貌的退了出去。
孫璇卻把美國人叫住了。
“詹森先生，上次分別之後很久不見，不知道能不能答應我的私人邀請。”
詹森在南京談判的時候就與勞動黨接觸，這些年完全見證了勞動黨的壯大，比剛來沒多久的英國人更懂“規矩”，一般來說，中國人要私下邀請你，一定是說正事，相反，公開場合說的，都是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