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的小石頭。”小蟲子的奶聲奶氣讓我和楚合歡清醒過來,我忙撿起掉在地上的袋子,但心潮依然起伏不定,撿石頭的手微微顫抖着,今天我是失態了,但剛剛北天弘對上我眸子的時候,也明顯愣了愣,莫非他見過我?
擡頭髮現站在冷凌風身旁的北天弘也正看着我,眉目清朗如陽光下的煙波,身姿挺拔如蒼松,俊雅若芝蘭玉樹,雖然沒有王者君臨天下的霸氣,但卻有着一種以身俱來的尊貴,在綠樹紅花的映襯之下,顯得更加華貴風雅。
他朝我雍容淺笑,笑容溫潤淡雅,帶着春的暖意,臉龐俊美如玉雕,散發着出獨特的氣質,這氣質與哥哥何其相似?
“哥哥——”在那一瞬間,我這一聲哥哥險些叫了出來,腳提起來,差點就撲進了他的懷中,訴說我這十年來的是思念。
“我的小石頭——”小蟲子生怕我將他的小石頭再次扔到地上,十分不放心地把我手中的小袋子,摟在懷中,他的奶聲奶氣再次讓我驚醒,今天我已經兩度失態了。
我穩了穩心神,朝兩人走過去,身旁的楚合歡似乎也沉浸在某種思緒中,眸子籠上了輕愁哀傷,估計也是想起了我哥哥。
冷凌風看着我,若有所思。
“楚漫雲見過三王爺。”我微微福了福,楚合歡也恢復了常態,款款走了過來。雖然一整晚,我努力地平復自己的情緒,但對上那張與哥哥八分相似的臉龐,尤其那雙幾乎毫無二致的眸子,我禁不住頻頻失神,有好幾次冷凌風對我說話,我都沒有留意到,整個人沉浸在與哥哥的記憶中。
記憶中哥哥的手很溫暖,牽着我在街上買冰糖葫蘆給我吃,記憶中的哥哥,懷抱很寬廣,身上的氣息清新而好聞,每次他抱起我,我都會很安靜,記憶中的哥哥很——
“人說楚大小姐巾幗不讓鬚眉,今日一見才發現聞名不如見面。”北天弘的聲音醇厚動聽,那雙璀璨的眸子帶着淺淺笑意,但這樣的笑卻如冬日的火光,帶給我說不出的溫暖,讓人忍不住想靠近他。
我知道不應該這般盯着他的臉看,但我實在想哥哥。
“三王爺過獎了。”我靜靜看着他,許是心情太過激動,我一時沒了言語。
楚合歡曾在北國生活了三年,對北國的風土人情十分了解,兩人話題很多,冷凌風與他似乎私交甚好,談話隨意而輕鬆,不時發出爽朗愉悅的笑聲,而我靜靜聽着,聽着那熟悉的嗓音,看着那張只能出現在夢中的臉龐,眼睛禁不住微微溼潤。
“人說北國多美男,今日見三王爺,才知道此言非虛,當年我曾在大街上看過北國皇上與皇太妃出遊,皇上丰神俊朗,皇太妃也清麗脫俗,高貴不可逼視,如今我離開北國已經有好些日子,不知道皇上與皇太妃安好?”楚合歡笑着說。
“他們都安好,謝夫人關心。”大家喝酒閒聊,小蟲子這回不玩小石頭了,一個人在花園裡跑來跑去,酷似冷凌風的小臉綻放着興奮的笑容,小孩自有小孩的樂趣,像我小時候那般,就是爬也爬得不亦樂乎,即使膝蓋流血了,也渾然不覺。
小蟲子估計是玩累了,竟然在合歡的懷中睡着了,冷凌風抱起小蟲子,攜楚合歡離開,楚合歡並表現得並不是很情願,似乎也想在北天弘身邊多呆一會,她是不是內心的深處也想念着我的哥哥?
冷凌風與楚合歡離開之後,偌大的後花園就剩下我和北天弘,我還是禁不住擡頭看着他,甚至有點貪婪地看着他,其實仔細看就會發現,他們雖然很像,但他並不是哥哥,只是他渾身散發的氣質,與哥哥又是那麼相似,讓我總想親近。
“這是我們北國的名酒,只是不曾想到這酒是冷夫人所釀製,楚大小姐品品,看看味道如何?”北天弘替我斟了一杯,動作優雅自如,話落整個後花園已經瀰漫着濃濃的酒香,但我卻沉醉在他的聲音裡。
“此酒香醇,味道濃烈,入喉先微澀後甘,口感獨特,只不過酒與茶,我還是喜歡喝茶。”我輕柔地說,自小哥哥就不喜歡我喝酒,所以每次晚上我都焚香煮茶。聽到我的話,北天弘的眸子亮了亮,說他也素喜茶。
聽到他這般說,我內心歡喜,就如小時候得到哥哥的讚揚心裡甜滋滋一般,於是我淨手煮茶,一切駕輕就熟,動作十分流暢,聞着淡淡茶香,看着那一縷碧色,心情漸漸變得平和,他說看着我煮茶也是一種享受。
“楚小姐,其實我們曾見過。”北天弘微微擡起頭對我說,脣勾起優美的弧線,聽到這話,我微微愣了愣,他遠在北國,怎麼可能見過我,估計是認錯人了。
我五歲以前在山谷下生活,五歲之後直接上了狂鳳山,下山之後,練武、看書、訓練士兵,連喘息都沒有時間,我外出的次數屈指可數。
“三王爺以前曾來過涼州?”我笑着問,聲音軟綿,小時候無論我怎麼頑劣,到了哥哥的面前都溫順得像小綿羊,今日遇到北天弘,我整個人似乎也柔和下來,卸下了所有的戒心與防備,因爲他給我的感覺安全而溫暖,完全不同與龍七或着秦厲,好久沒有一個人能給我這份安心。
“沒有。”他笑說說,眸子波光粼粼,如黑夜之下平靜的湖面。
“那三王爺一定認錯人了,我很少離開涼州。”說話間,他替我倒了一杯茶水,茶香嫋嫋,茶水氤氳,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一絲朦朧,看起來更是俊美不凡。
“不會認錯,因爲印象太深刻了,那年你還很小,揹着兩大袋子東西上客棧吃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我的。”他緩緩道來。
“那天客棧坐滿了人,你走到我的身旁坐了下來,還很小的,但身後卻揹着兩座大山,黑溜溜的眼睛防賊一樣打量着四周的人,似乎怕別人搶你東西似的,但你的目光還沒有落在我的身上,就捲起你兩大袋東西一溜風跑了,那速度快得讓滿座譁然。”北天弘邊說邊笑,眸子散發出璀璨的光芒。
他一說我倒想起來了,當年就是該死的楚寒劍叫我帶着兩袋黃金出去招賊,那年年少,又沒有什麼江湖閱厲,連番被人搶奪,我都已經草木皆兵。
那天本想進客棧找一個偏僻的位置叫碗飯,填抱肚子,沒想到一進去,發現整座客棧裡面坐得滿滿的,那會覺得他們都賊玫賊眉賊眼看着我,看得我心發毛,心一慌,什麼都不管,連水都顧不上喝一口,拔腿就跑了。
跑了很遠,發現沒人追上來,才覺得自己多心了,想不到當年的糗事竟然被他瞧見了,最讓人尷尬的是這麼多年了,他竟然還記得,我的臉騰一下紅了。
“這麼久的事你還記得呀。”我不好意思地說。
“當年你長得像小仙子,但背上卻扛着兩座大山,逃跑的時候快得像一陣風,無論再過多少年還是記得,我一直很好奇,你揹着什麼?只是沒有機會問。”北天弘笑得溫潤。
“是黃金,當年覺得整座客棧裡坐的都是賊,所以連水都不敢喝一口就跑了,讓三王爺見笑了。”說起當年的事,雖然覺得有點丟臉,但因爲那麼多年前,就有一面之緣,感覺兩人一下子親近了不少,就是說話也顯得自如多了。
“你當年真是可愛得緊,以後叫我天弘吧,冷凌風也這般叫我,不用那麼見外,我也叫你漫雲可好?”他的聲音溫柔如春風吹拂,帶給人微微的薰意,讓我不由自主地點頭。
“漫雲寫得一手好字,豪邁而遒勁,縱是磊落男子,也寫不出這等字,讓我傾慕不已。”北天弘看着我說,目光真誠得讓人覺得他所說的沒一句話都是出自肺腑,絕無虛假。
“你什麼時候看過我寫的字?”我好奇地問他,我平素寫的字畫並沒有對外流傳。
“我素喜書畫,冷凌風曾贈我不少,其中不乏漫雲的墨寶,如今還放在書房珍藏着。”原來是冷凌風,居然偷偷拿着我的書畫去結交朋友?這該死的。
“一直想結識漫雲,有好幾次動身要來涼州,不是碰到涼州硝煙瀰漫,就是父皇召我回去,想不到你就是我多年前那小丫頭,我錯過了好些年了。”他低聲地說,聲音帶着遺憾。
“那些只是年少的拙作,見不得人,難得三王爺喜歡。”
“叫我天弘吧。”他再次出言提醒。
“嗯”我點了點頭。
接下來這天晚上,我們談詩論畫,品茶彈琴,北天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在琴方面有很高的造詣,他譜的曲,經由他彈奏出來,宛若天籟。
我們蕭琴合奏,竟然異常默契,那天晚上我彷彿回到年少那些快樂的時光,沒有刀光劍影,沒有烽火硝煙,沒有算計仇恨,沒有鮮血與白骨,只有單純的寧靜與快樂。
我彈琴的時候,他站在我背後,偶爾指點一下我的指法,我焚香作畫,他就悄悄在一旁看着,沒有哥哥考察我時的緊張,但卻有着當年那種愉悅。
等我倆一曲罷,才驚覺天已經破曉。但彼此毫無倦意,這時間過得還真快,我已經好久沒如此開心過,內心平和輕鬆,似乎置身廣袤的原野,又似乎泛舟湖邊,聞着岸邊淡淡花香,這種感覺真好。
即使天亮了,我依然不大願意離開,而他似乎也是如此,我們正在兩相看的時候,冷凌風過來了,俊朗的臉龐帶着一抹若有若我的笑意。
“漫雲,要不搬過來小住一段時間吧?天弘客房旁邊還有一間廂房也收拾好了。”冷凌風笑着說,那聲音帶着調侃,他偷偷拿我的書畫贈送給被人,這筆帳我還沒跟他算呢?居然敢過來取笑我?
不過被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着實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是跟一個陌生男子單獨聊了一整晚,這傳出去讓人怎麼想?
“今天叨擾三王爺多時,我先回去了。”我說。
“如果漫雲不介意,我今晚登門拜訪。”北天弘看着我,目光如秋水盪漾,擾人心神,我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告辭離去。
“楚大小姐,這是你的馬兒,我替你牽來了。”還沒出到冷府門口,楚合歡已經牽着我的馬兒,俏生生站在前方侯着我,今天他夫妻倆起得還真早。
“這事怎好勞煩你?”我笑着說。
“楚大小姐之前見過北天弘?”楚合歡把繮繩遞給我,然後笑着問。
“不曾。”話剛出口,才發現我和北天弘算有過一面之緣,只不過那年我被沒有看到他,要不肯定會留下深刻印象。
“楚大小姐一向沉穩,昨晚見到北天弘爲什麼如此失態?”聽到楚合歡這樣一問,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這丫頭想說什麼?
“北天弘長得俊美爲雙,我一時被他美色所迷,亂了心神,不曾想如此失態,讓小歡見笑了。”我笑着說。
“論美色,龍城主倒不遜色,楚大小姐不是沒見過美男,應該不會如此失態,連手中袋子都可以掉下來。”我默不出聲。
“我不喜歡轉彎抹角,北天弘長得很像我爹楚傲天,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我和你同時把袋子掉在了地上,可見他給我們的震盪很大,你是不是也認識我爹?你與我爹是什麼關係?”
“我爹與楚寒劍是兄弟?又活着我爹除了我娘之外,還有別的女人,你也是他的女兒?”楚合歡看着我,目光柔和中帶這犀利,似乎要將我整個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