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但這種掩飾般的解釋只是說明了他本能的遮羞願望,”田春達疲倦地在沙發牀上坐下:“至於他偷東西的習性現在我們都清楚,正是瞭解了這一點,才讓我聽到木蘭轉述周淑文母女對白時突然想到的孔彬偷錢的可能性,事實也證明了我的猜測!——問題是,他是那種一旦被人發現就驚慌失措的要殺人的人嗎?王興粱和戴亞麗都指出了他有小偷小摸的習性,說明他的名聲一貫不好,怎麼會因此驚慌到殺人呢?”
“但也許國勝心情不好,特別惱怒,斥責了他,甚至揚言要報警,孔彬慌張之下拿枕頭悶死了他,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
田春達搖搖頭:“但如果他們發生了劇烈的言語衝突,然後導致殺了人,那麼從吵架到殺人,再到臨時想到善後的措施並加以處理,這一定需要較長的時間,至少十分八分的吧?——但事實是,大家都提到了戴亞麗離開時間的長度,但對孔彬卻沒有提及。——而且,如果孔彬殺了許國勝,那他爲什麼不把錢退回去呢?畢竟,發生了死人事件,一定會報警的,那麼錢少了這件事被警察知道的可能性就極大,結局是一定要查的,這不是一個很大的漏洞嗎?他爲什麼不彌補?——還有,爲什麼不把信封的指紋擦掉呢?這個常識現在幾乎是小孩子都知道的。”
“因爲事前沒打算殺人,所以事後張皇失措沒有處理。”
田春達輕輕揚了下眉毛:“這也說的通。”,他把身體倚在了沙發靠背上,雙手交叉放在脖子後面,有些疲憊地閉了一下眼睛:“但別忘了,還有啤酒裡的安眠藥,那顯然說明是蓄意謀殺!而不是臨時起意。”
郝東愣住了,片刻之後,他突然興奮地說:“也許是另外有人想殺許國勝,但結果孔彬卻先下了手?”
田春達看了看他:“想法很有創見,但是——,”他輕聲問:“你覺得這種可能性大嗎?”
房間裡靜寂了一會兒。
“不大!”郝東沮喪地低聲回答:“因爲如果如此,那麼下藥的人沒有理由不盡可能地向我們提供線索,或者儘快暴露死者的死亡,——但現在看,似乎沒有這樣的情況。”
15
第二天的詢問依然證明了孔彬的驚人記憶力,居然說的和頭天的供述幾乎一模一樣,甚至連口氣也如同翻版。
“——我實在太害怕了,我就怕別人跟你的想法一樣。”孔彬帶着哭腔解釋:“我剛拿了錢,人又死了,我、我、我實在是害怕……”
“可你知道嗎?”郝東滿腔惱恨地打斷他:“因爲你不及時報案,我們就無法更準確地判斷死亡時間。”
孔彬愣怔一下,馬上賠着笑解釋:“現在不也能確定個大概嘛,就是後兩次上廁所之間。”
“胡說,”郝東狠拍一下桌子:“當時如果及時報案,可以根據屍體溫度判斷得更精確,嫌疑人也會更有傾向性,因爲她們兩個離開餐廳的時間前後不同,事實上呢?”
也許怕繼續觸怒眼前這個正發火的警察,孔彬迴避的低下頭。
“對了,”田春達問:“當時你有沒有觸碰屍體?”
“沒——,”孔彬擡起頭:“沒有,當時我嚇傻了,待了一會兒,慌慌張張地回到了餐廳。”說到這裡,似乎一絲迷惑掠過了他的臉。
“怎麼?”田春達連忙殷切地問:“想起什麼啦?”
孔彬一愣,立刻慌忙地回答:“不!”
“你到底想起什麼啦?”郝東又吼了起來。
“我真沒有。”孔彬看起來慌極了:“我就是覺得當時傻了,只想逃開,沒有及時報案,給你們帶來多大的麻煩呀——。但我絕對沒有殺過勝叔,我怎麼可能殺他——”
他又開始幾乎分毫不差地重複昨晚的理由。
田春達輕輕觸碰了一下郝東的胳膊,因爲看起來他又怒目圓睜起來,似乎要再次狠狠呵斥眼前這個看來很會耍賴的傢伙。
“好啦,你可以走了。”田表達對孔彬說。
孔彬走後,郝東垂頭喪氣地說:“該死!我本以爲可以結案了呢!”他又咂了咂嘴;“嘖,這個該死的孔彬不及時的報告,等於幫了兇手的忙,給我們造成多大的麻煩吶!”
田春達同情地看着熬得兩眼通紅的郝東:“還好!”他體貼地安慰道:“到目前爲止,我們的收穫還是挺大的。”
“那倒是!”郝東又高興起來:“時間範圍確定了,犯罪嫌疑人也縮小了。只是我本以爲可以馬上結案呢!唉!過了一會兒,他帶着下定決心的表情伸手拿過問詢筆錄翻看起來。
“我覺得——”他擡起頭衝一直皺着眉頭髮呆的田春達說:“現在的主要嫌疑人應該是戴亞麗。”
他沒有得到回答,僅僅看到一雙微微偏過來眼睛裡射出的一束探尋理由的目光,彷彿在說:說詳細些!
“是這樣。”郝東看着筆錄回答:“如果孔彬的話不錯——我覺得應該不錯——因爲前面‘王胖子’說孔彬最後一次回來情緒不對,周淑文也含糊這麼說了,這算交互印證了。那麼可以推論出死者遇害的時間是在孔彬後兩次進入臥房之間。其間總共有四個人出去過,王興粱、錢老太太、周淑文、戴亞麗。——王興粱是和老太太、周淑文一起出去的,一直有老太太做證人,所以可以排除;錢老太太還出去過一次,但只有半分一分,時間上不可能,也可以排除;——周淑文如果安排得力的話,可以作案,但時間畢竟緊張;——只有戴亞麗,她單獨出去十幾分鍾;而且,據孔彬交代,他第一次敲門時,許國勝喊了聲‘亞麗’,這意味着她和死者之間似乎有約定。所以,綜合來看,現在她的疑點最大,你說呢,田隊?”
田春達無意識敲擊着桌子的食指停了下來:“你說得有道理,但還不是唯一指向。”
16
郝東疲憊地盯着戴亞麗,遠處的這個兩天前彷彿還被悲傷打倒的女人,顯然已經完全從痛苦的陰影中解脫出來,看起來神采奕奕。而且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都證明了她相當地善待自己。昨天晚上,負責盯梢的同事小胡反饋來的信息是她在幸福路——一個專賣貴得離譜的著名品牌的女人街,逛了三個小時,帶着三個大提袋的收穫回到了賓館。
今天她又打着出租來到西平路——一個有吃有玩兒的大型服裝市場。難道還沒買夠?郝東咂着嘴直搖頭。戴亞麗徑直走到一個大排檔,選了一個比較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他看看錶,已經十二點了。
“你下去盯着吧。”郝東對肖訴說。
“好。”肖素打開車門下去了。
郝東把座椅向後放了放,伸了一下懶腰,眼睛機警地四下瞄着,——突然,他看到了他心裡早已確定的目標——孔彬!他從市場裡走了出來並且徑直向戴亞麗坐的位置走去。
看來兇手真的是這個女人?而不是自己一直懷疑的動機最十足的女人——周淑文?郝東歎服地搖搖頭:看來還是自己的頭兒猜測得更對,所以把那股風直接刮向了這個女人,——現在果然動了。他又想起了昨晚王興粱慌慌張張跑來的情景。
昨天晚上,氣喘吁吁跑來的王興粱透着一臉的緊張和興奮。
“田隊長,我覺得這事兒還是應該給你說說。”他一進來就說道。
“好的!”田春達熱情地請他坐下:“喝些菊花茶,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