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非作歹者專橫跋扈,目中無人,踐踏生命,可如果死亡真的輪到他自己,他會比常人更怕死,更一名不值,此時五毒書生仇少雲就是如此。
他祥怒道:“你胡說八道,污衊老夫,我仇少雲雖名爲五毒,所殺之人也盡是爲我黑水神宮的前途着想,偶有閃失,江湖中人誰手上沒有人命,你敢說你沒殺過人嗎?”
他此話義正嚴辭,說得慷慨激昂,聽得張小玲不住點頭。
許豔珠見他如此狡辯,直氣的粉面通紅,怒道:“仇少雲,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當年你強佔有夫之婦李嚴春,害得段家家破人亡,待那李嚴春拋夫棄子去尋你之時,你卻又無情的將她拋棄,如此種種被你迫害的女子又何在少數?”
張小玲鳳目倏變,緊緊盯着五毒書生道:“冷拂女所說可是實情?”
“這……”五毒書生面色慘淡,哪敢承認,支吾不言,身體卻逐漸向後退卻。
張小玲轉向子午雙劍兩兄弟道:“你們兄弟二人平日裡最是公正,仇副幫主行事如何,你二人應是最清楚不過,以上冷拂女所言之事是否屬實,我且聽你二人一言。”
子午雙劍對五毒書生之行事手段早已看不慣,二人雖入神宮也正是看中了黑水神宮的法紀嚴明,冷雪梅巾幗不讓鬚眉的行事作風和颯颯風姿,聽她尋問,兄弟兩人卻也並不隱瞞,齊點頭道:“此事我兄弟二人早有耳聞,冷拂女許姑娘所言句句屬實!”
五毒書生爲黑水神功的壯大成長立下過汗馬功勞,張小玲雖知他犯下了大錯,但仍不忍心將之處死,轉過身來方想嚴厲斥責於他,或打或罰施以警告也就罷了,哪成想五毒書生做賊心虛,見自己老底被人捅破,他驚懼於神宮酷刑,突然轉身向寺門飛奔而去。
張小玲見他逃跑,本就不想殺他,也正可順水推舟,因此只是觀望並不追擊,眼見五毒書生就要逃出寺門,忽見一條人影凌空落下,噹噹正正堵在門前,見他過來,突然出手,劍若雷鳴,聲勢驚天,綿綿不絕向他罩來。
待他稍得一頓,身後的許豔珠也已追到,兩人前後夾擊,仇少雲方纔經笑雪風一擊已有傷在身,加之心存恐懼,沒過數招便避無可避被堵截之人一劍穿透肩胛,後面的許豔珠更不怠慢,長劍穿胸而過。
鮮血噴涌,五毒書生不甘心的緩緩倒下,他惡貫滿盈的卑劣一生也就此畫上了句號,所幸的是他死在了少林寺,雖死卻能得到少林幾百僧人的超度,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堵截他的人正是擊退黑水神宮殺手的古侗,他也如笑雪風一般自五毒書生腰間摸出一塊做工精緻、華貴的金牌帶在身上,以備將來祭奠自己的雙親。
事已至死,張小玲有心袒護卻也無可奈何,當下也只好當衆宣佈五毒書生的罪狀,告以黑水神宮衆人,又宣佈即刻解散黑水神宮,宮中後續事物暫由子午雙劍兄弟處理。
這一切宣佈完,少林僧人無不雀躍,擊掌相慶,神秘而龐大的黑水神宮一夜間若真的土崩瓦解,怎不讓讓人興奮,大快人心?
仍有戀戀不捨者,張小玲苦心相勸,好言撫慰,待勸得衆人皆離開少林,笑雪風等幾人也轉身向少林高僧道別。
張小玲緩步走到少林方丈塵封面前,雙掌合十道:“大師,而今我已破除魔障,先前不恭之處還請大師見諒!”
說罷,自腰畔錦囊內掏出一隻晶瑩的藍色玉瓶遞到塵封手裡道:“這是我黑水神宮治療內傷的良藥,還請大師笑納。”
塵封執意不肯收,張小玲堅持要給,他推卻不過也只好收下。
折騰了一夜,此時東方已露出第一抹肚白,天光開始放亮,蒼九宮認了女兒,看着自己的女兒如此出色,舐犢情深,眉目之間滿是關愛,臉上洋溢着笑意。
古侗、許豔珠報了大仇自是萬分高興,劉子風與張小玲幾經生死終於團聚,更是無限纏綿。
正在衆人相互慶祝之際,卻見一人雙目含淚,掩面向寺門奔去,正是以幾句肺腑之言使得張小玲走出迷霧的許南蓉。
許豔珠與張小鈴兩人幾乎是同時向笑雪風使眼色道:“還楞着幹什麼,還不去追!”
笑雪風心中大喜過望,他沒想到此二女不但冰釋前嫌,原諒了自己,而且竟然也能容得下自己一直對其頗爲愧疚的許南蓉。
許南蓉原本是在楓月庵修行,可是自上次見到笑雪風之後卻再也不能靜下心來,後來泰山論劍的消息傳開,她知道笑雪風一定會去找五大門派報仇,心中更加擔心,坐臥不寧,哪還能修行。
肅寧師太見時機已到,便將她喚至跟前道:“我知你塵緣未了,如今他既有消息,你不妨就去尋他吧,又何必苦苦相思,自尋煩惱呢?”
許南蓉知道自己再難修行下去,便拜別師傅去了泰山尋找笑雪風,可當他到達時劍會已經結束,她卻撲了個空,幾經留意,她也得到了黑水神宮即將進攻少林的消息,忙也匆匆趕到少林寺。
上了嵩山,一路無阻便到了大雄寶殿前,聽到了笑雪風與冷雪梅的對話,她知道這個女孩便是自己的三郎哥念念不忘的張小玲,他也清楚自己一旦出面爲他澄清真相,自己就可能永遠會失去他,可是他不能等,他不忍自己心愛的人飽受煎熬,更不忍心看着他死在張小玲的劍下,這纔出面勸止了張小玲。
此時別人都沉浸在幸福之中,惟她一人孤苦伶仃,滿腹的辛酸卻是無人安慰,悲欲斷腸之下便打算重返楓月庵,永伴青燈古佛之下,再不眷戀紅塵。
待她奔到寺門外,卻見一隻白頭大雕自空中飛馳而下,擋在路前,許南蓉本就滿腹委屈,此時見這畜生竟也敢欺侮自己,不由大怒,拔出寶劍就要刺過去,卻被身後趕來一人緊緊抓住手腕,來人力大無比,她哪還能刺的下去,回頭看時見來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愛人笑三郎。
許南蓉珠淚飄零,幽幽咽咽,幾番掙脫未果,撲在三郎懷裡哭個不停。
笑雪風出言勸阻,耐心尋問,終於瞭解了她的苦楚,他百般安慰,許南蓉得到了愛人的諒解,激動的情緒也終於漸漸安定下來。
須臾,許、張二人也牽着手走到山門外,見狀也紛紛前來勸阻。
許南蓉見許、張兩位姑娘竟能容得下自己,加之對笑雪風本就愛之極深,這才破涕爲笑,重新與幾人相認。
幸福的空氣在晨曦中盪漾,衆人有說有笑離了少林向山下行去,山道兩旁皆是萬丈絕壑,煙霧疊繞,兇險無比,衆人也難得有如此好的心情欣賞下少室山的奇險瑰麗,是以下山並不太快。
可幸福的空氣裡總有失意的人存在,一蓬頭垢面,滿面泥污,指甲彎曲足有兩寸長,目光呆滯的年輕人此刻正瘋狂奔上山來。
許南蓉對他最是熟悉不過,遠遠便認出了他,高叫道:“這不是柳玉庭嗎?他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柳玉庭聽到喊聲擡頭便看到了已脫去尼姑帽,豔麗、嫺靜,長髮飄飄的許南蓉,當下激動無比,一路狂奔飛上山來,邊奔跑邊嘶喊道:“翠煙、不要離開我,你怎麼到這了,我找得你好苦啊……”
他奔跑速度極快,轉眼便到了眼前,口中叫道:“翠煙,我總算找到你了,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了!”
說着,張開雙臂向許南蓉撲來,許南蓉不知道翠煙是誰,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柳玉庭把自己當作了那個叫做翠煙的女子,情急之下忙閃身躲開。
柳玉庭神智瘋癲,一經撲空,因用力過猛竟然直接衝入了萬丈絕壑,踏空的身體宛如流矢一般向谷底墜去,一聲大叫在山谷中迴盪,經久不絕,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這個處處算計,每每用心險惡,妄圖稱霸天下的陰鷙梟雄心智迷失之下失足墜入了幽谷絕地。
衆人皆以爲他從如此高的地方墜落,即使大羅神仙也要摔死了,何況他還迷失了心智,也許他就要從此常眠在少室山下,永伴晨鐘暮鼓了。
這裡每個人皆對他恨之入骨,他的失足並沒能引起大家的同情,稍微的感嘆之後,便繼續有說有笑向山下行去。
蒼九宮突然道:“三郎、玲兒,珠兒,我們二人要隱居到棲霞島去,以後靈山島就交與你們了,你們可要常常來看我們哦!”
古侗也道:“不知你們下一步去哪裡?”
“去遂城抗擊遼兵!”笑雪風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你怎麼知道契丹人會進攻遂城?”古侗滿腹狐疑,怎麼也想不通。
一旁張小玲笑道:“古大哥,你忘了我們來自於未來嗎?這等事三郎又怎會不知?”
古侗似懂非懂,笑道:“好吧,就依你們,我已離開大理數月,惟恐公主惦念,我自與四劍先回大理一趟,容後再到遂城與你們會合,共同抗擊遼兵。”
“古大哥新婚燕爾,早該回去看看嫂子了,你們說是不是!”
許豔珠和古侗最爲熟悉,竟和他開起玩笑來,衆人見她頑皮模樣皆鬨堂大笑。
下了少室山,衆人依依告別,不捨而去。
許南蓉又給丫鬟春蘭修書一封,告訴她們自己已然和三郎在一起,不要再生惦念,到了鎮上便找了丐幫弟子騎快馬送去。
一切準備完畢,三郎知道宋遼在遂城即將有一場大戰,也不敢多做耽擱,與三個如花少女各自備了快馬,快馬加鞭趕往遂城。此正是:
翰墨星河妄斷魂,奈何千載不識人。
撥雲見日巫山客,再度春風入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