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柳正傳下話來,由於售鹽點屢番鬧事,由呆二作爲售鹽管事負責莊內食鹽銷售,而把外院管事柳三改做他的副手,同時將水娃子也調了過去。
調水娃子過來,是昨夜分手時呆二和楚珞漓提議的,他對莊中事物不熟,有他在也好給自己提個醒,調動個下人對於楚家大小姐那是手到擒來,柳正立即答應了。
吃過了飯,呆二在月亮門口陪着楚大小姐聊了會天,直到水娃子趕來催促,才起身去放鹽點,忽然楚楚珞漓拉着他的手囑咐道:“呆二哥,聽柳伯父說那售鹽處屢次三番鬧事,如今各處都缺鹽,而調撥過去的鹽又有限,很多百姓已經數天沒買到鹽了,你若將這件事做好,不僅柳員外,我想大哥也會對你刮目相看,到時候我跟大哥說一聲就可以調你去鹽倉那邊,西北多亂民你要小心行事。”
呆二親眼見到排了半天隊買不到鹽的百姓沸騰之狀,只她說的俱是實情,忙答應道:“珞漓妹妹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做好的。”
轉身向水娃子道:“水娃子,我們走!”
水娃子應了一聲,兩人這才匆匆出了柳府。
兩人剛出門,楚珞漓招呼丫鬟道:“巧蓮,走,我們去看看!”
巧蓮做個鬼臉:“姑娘,你還是對他不放心!”
“他雖然看起來不再呆頭呆腦,可畢竟第一次做事,別惹出什麼亂子來!”
“小姐,我們這位呆二公子在你心中的地位已經勝過你自己了,他到底是誰啊,你這麼器重他?”
楚珞漓臉上一紅:“他就是呆二,還能是誰,本姑娘只不過是看他有些才華罷了。”
“嘻嘻,只是看上他的才華嗎?我看不僅於此哦,奴婢雖見識不多,可也看出這呆二公子非久居籬下之人,他會不會是哪家的王孫公子流落到此呢?”
楚珞漓柳眉忽然一立:“不該你知道的不要亂問,知道麼?做好的事就行了。”
“是!”小丫鬟見姑娘忽然生氣,嚇的吐了吐舌頭,兩人跟着呆二一路到了村頭,遠遠隱在一株大樹後看着呆二如何應對這浩大的場面。
呆二與水娃子到了地方一看,不禁嚇了一跳,只見這些百姓端盆的、拿罐的、甚至還有拿着袋子的,拖妻帶女的,蜿蜿蜒蜒排出二里地去,那長長的隊伍……真比長城還要長啊……,這樣壯觀的場面,也只有在現代火車站春運的時候才能見到,也足見這鹽的緊缺性。
水娃子推搡着那些擁擠的村民百姓,挺胸腆肚、揚眉吐氣地叫:“閃開、閃開啦!不讓呆……呆二管事進去,你們站到天黑也買不到鹽。”
水娃子邊往裡擠邊琢磨:“呆二哥如今已做了管事,怎麼不想個好點的名字,還叫這呆二,叫起來好不自在。”
百姓們一聽是售鹽管事來了,連忙閃開一條道路讓他們進去。到了裡邊一看,在此維護秩序的護院張衡和柳家外院管事柳三正在那兒維持着秩序,一見呆二來了連忙向他打聲招呼。
“勞煩二位了,兩位管事辛苦。”呆二笑着還禮,呆二對他們很客氣,一直很客氣,何持着一種“莫測高深”的客氣。
“呆二公子這話咋說的,咱們都是爲東家辦事嘛,理應相互提攜扶助。呵呵,隊都排得這麼長了,呆二管事你看,咱們是不是現在就開倉放鹽啊。”
柳三忽然被東家取消了售鹽管事的資格心中不滿,可他還是柳府外院的管事,這呆二雖然是新來的卻是由大小姐照着的,上次抓魚的事他也聽說了,連大管家都得罪不起的人,他又怎敢得罪,因此言行之間極爲謹慎。
“成,二位管事稍候,我大略清點一下,咱們就開倉放鹽。”呆二滿口應着。
“好好好,應該的,呆二公子請。”
呆二走進鹽倉,只見一口口麻袋都摞在那兒,不禁眉頭一皺:“這裡,一共是多少袋鹽?有多少斤呢?”
旁邊帳房先生急急翻出帳簿看了看,對他報了袋數和斤數
水娃子貼着他的耳朵小聲提醒道:“呆二哥,如今西北鹽荒,每次發放的鹽都會被層層剋扣,或留作自家之用,或轉手獲取暴力,卻說是分發時的損耗。如果‘損耗’的狠了,百姓買不到鹽就會鬧事,你可要小心着點。”
呆二點點頭,忽然大聲問道:“這麼多鹽,這麼多百姓,得放到什麼時辰去啊?咱們安排了幾桿秤放鹽?”
那個帳房回道:“呆二公子,一共安排了十五臺售鹽秤。”
“嗯……這樣的話,應該夠了。”
呆二淡淡地說了一聲,繞着麻袋轉悠了幾圈,對水娃子小聲道:“聽清了麼?一共十五臺秤同時售鹽,就算咱們兩個三頭六臂,也看不過來呀。這些人可都是柳管事、張護院的親信,要是他們成心做手腳的話,咱們無論如何也防不了,反倒耽誤大家購鹽落人詬病。”
這種時刻原來呆愣的呆二忽然變的睿智起來,看起來精明的水娃子反而呆愣起來,訥訥道:“那咋整?依你這意思,咱不管了?要是他們連偷帶藏,到時候百姓們鬧起事來,這黑鍋可是你背啊,有些人可是從百里外趕來購鹽的,都等了好幾天了,若是出了差錯大小姐也不好保你,而這些人正可藉此機會把責任都往你身上推,咱們怎麼也得盡力看顧,能看多少是多少唄。”
“呵呵……”,呆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就這笨法兒?看是要看的,不過不用咱們倆跟牛眼似的在那兒瞅着,我有個主意,保證出不了差錯。不就是賣個東西嘛,嘿嘿,這這法子,保證大家心服口服,即使買不到鹽也挑不出毛病來。”
“真的?”水娃子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如同變了一個人般的呆二。
“嗯,你看着!”呆二說完霍地轉身,大步向鹽庫外走去,水娃子緊跟在身後,儼然一個小跟班。
呆二出了倉庫,眼巴巴的百姓們立時一陣**,就要向前擁過來。呆二打個手勢,幾名維護秩序的家丁忙上前讓大家繼續保持隊形。
呆二四下一掃,看到旁邊有個多坡,坡上有一塊大石頭,他便走過去,站到大石頭上面,攏起嘴巴高聲喊道:“各位鄉親,這次放鹽,我是管事。大家都知道,朝廷漕船屢次翻覆,這西北地界都缺鹽,今天銷售的鹽雖然不好,可也不能保證每個人都能買到鹽,仍然是老規矩,先到先得,爲防有人從中牟利,每個人最多隻許買一斤鹽,想多領那是不成的,你把鹽囤積起來別人沒鹽吃了,不過要是輪到誰那裡鹽售光了,你也別怨天尤人,大家同不同意?”
“同意!”出了幾個拿着口袋來的大漢面面相覷之外,多數人異口同聲,以前的鹽只所以很快被售盡,其實大家心裡都很明白,多數的鹽都是被賣給了管事護院們的熟人,他們再倒手從中謀取暴利,如今實行限購,他們想多買也不成了。
眼見大多數人擁護,柳三,張衡以及一幫親信雖然恨的牙根癢癢卻也沒有辦法。
百姓們靜了一下,然後哄地一下便開始議論紛紛,排在前邊的人欣喜若狂,來得晚的人提心吊膽,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
忽然一位花白鬍子的老農提高嗓門喊道:“聽說您是呆二管事,那我老兒也就這樣稱呼您了,做什麼事都得有個先來後到,要是鹽發到我這兒就沒了,我沒話說。可是,本來鹽就很緊缺,你們可不能昧着良心再剋扣咱們啊,我可是來了三次沒買到鹽了,具我所知,這些鹽不是被剋扣了就是被他們私下賣給相熟的人牟取暴利,你呆二管事能管的了嗎?”
呆二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呵呵笑起來,提高嗓門喊道:“這位老伯放心,今日放鹽不同往日,鹽的斤兩我已經過目,斷然不會再私下裡賣給他人,呆會我會把鹽袋子都搬出來,在大家眼皮底下售鹽,絕不會留做他用。我呆二儘管不能讓所有的父老都滿意而歸,但是今兒我就立下一個賣鹽的章程,保證讓所有的鄉親,不管分沒分到,人人心服口服!”
柳三看着他,困惑地眨眨眼睛:“呆二管事,你這是何意,咱們賣鹽,都是賣完一袋再取一袋,現在都搬出來堆在那兒,一會過秤、開包,不是又要費一回事。”
“柳管事,我這麼做自有我的道理,一會兒,我會說給大家聽的。”
呆二聽百姓的口氣現在也明白了,百姓買不到鹽也並全是因爲鹽太少,而是多數被他們個人留下或者賣給相熟的親戚朋友牟取暴利了。
他平靜地說完,向那些家丁執役們冷喝一聲道:“我的話沒聽到麼,還不快往外搬!”
那些人互相看看,終於魚貫而入,一袋袋的往外扛鹽袋子。呆二是留了意的,他知道他們一定會留一些,留着自用謀取暴力,這種做法柳正是看不出來的,因爲他們是把鹽賣給自己的親戚朋友牟利,帳上並不會缺錢,只是卻苦了在這裡排隊等候的百姓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