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這邊起先都還有些忌憚那佩刀公子哥,不過當他起身後,也不見他如何氣急敗壞要讓誰好看,就那麼傻乎乎捧琵琶說書女子的身邊,自然而然就給當成了一隻有心要英雄救美卻沒力氣拔刀相助的繡花枕頭,這樣膽子小的富家子弟,在北涼可不多見,那幾桌丟錢砸人的兵痞子大多有些家世依靠,否則也不敢在巡城當值的功夫,跑來酒樓喝酒吃肉聽人說書,再者,他們本就是在城內負責監視將種子孫是否違法亂紀的甲士,可以說那小子只要膽敢拔刀,他們就可以順勢擒拿,狠狠抽上幾十鞭子再丟入大牢,沒有兩三百兩銀子根本別想把自己撈出去。懷抱琵琶的二玉仰頭望着那個眼神渙散的公子哥,雖然相貌變了,可她確定他就是他,那個遊歷北莽跟她爺爺同桌而坐的公子哥,不知過了多久,自稱北涼王的他似乎清醒過來,死氣沉沉的眼神復歸神采熠熠,轉過身背對她。徐鳳年對流露出如釋重負神情的徐偃兵平靜說道:“守住大門,皇甫枰很快就到。”
那青絲挽起的女子,喚出六尊法相仍是沒能阻止天人遠遊,臉色古怪,好似第一次認識了這個男子。徐偃兵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出聲,走到酒樓門口,閉目凝神,有酒客察覺到情況不妙,想要腳底抹油,只是尚未走近大門,就給撞飛出去。徐鳳年緩緩走到那幾桌紛紛起身的甲士附近,手指按住一柄從腰間解下擱在桌上的北涼刀,那名本該在城中管束世家子的幽州遊騎,使出吃奶的勁頭都沒能抽走佩刀,十幾名甲士以一位壯碩都尉爲首,他眼力不差,知道碰上了扎手的貨色,卻也沒有刻意示弱,沉聲道:“這位公子,本尉黃弈,出身沂河郡黃氏,你自行掂量掂量。你我今日各讓一步,本尉還能當你是個兄弟,走出這酒樓,你再在沂河郡境內喝酒,保證不需要你開銷一顆銅板兒。”
徐鳳年面無表情道:“這話,稍後你跟皇甫枰說去。”
出自沂河郡望的都尉心頭巨震,正要開口,就聽到酒樓外傳來一陣急促卻不顯絮亂的馬蹄聲,聽馬知兵,這是老卒都該有的本事,這名都尉雖然作風跋扈,可一身戰陣武藝並不馬虎,幽州兵就算是比邊軍次一等的境內戊卒,比起那陵州還是要強上無數。都尉一咬牙,陰沉冷笑道:“幽州將軍是官大,可家父當年跟隨燕大將軍南征北戰多年,卻也不是皇甫枰想惹就能惹的!”
徐偃兵任由穿着武將官服不曾披甲的皇甫枰大步走入樓內,今天第二次見着了那位北涼藩王,也不言語,五體投地,磕頭跪拜。
徐鳳年提起那柄普普通通的北涼刀,不理會滿樓駭然的酒客,走到皇甫枰身前,問道:“我只問你一句,酒樓之事,你知道不知道?”
皇甫枰趴在地上,顫聲道:“官邸離此不過三條半街,末將有所聽聞!只是末將身爲幽州將軍,只敢治理一州軍務,不敢越界插手一州政務。”
徐鳳年笑了笑,“真是一個恪守本分的稱職將軍,把幽州軍權交給你,本王想不放心都難啊。”
堂堂正三品而且實權得不能再實權的幽州將軍,就這麼大氣不敢喘一下地死死趴着。徐鳳年伸出一腳,直接把皇甫枰本就緊貼冰涼地面的頭顱一腳踩下,砰然作響,附近看客都瞧見幽州將軍臉面觸及的地面上,淌出血水來,可這位曾經在初春葫蘆口大閱上登臺露面的將軍,仍是一動不動。徐鳳年眼神冷漠望着皇甫枰的後腦勺,自言自語道:“給了你權柄,你既然不敢得罪人,本王自己來便是。”
徐鳳年突然伸出一臂,還來不及叩見北涼王的都尉黃弈,健壯身軀不由自主被向前扯出一個狼狽踉蹌,北涼刀出鞘,地上多了一顆頭顱,徐鳳年隨手推開頹然前撲的無頭屍體,那些再傻也知道遇上了新涼王的甲士,拔刀相向是打死都不敢,北涼王的身份就足以讓他們不敢動彈,何況這位微服私訪幽州州城的北涼王,都被說成是一個親手宰掉提兵山第五貉的絕頂高手?他們的家世背景都不如都尉黃弈,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保命符,那就只好跪下來恕罪求饒了。徐鳳年擡起那柄北涼刀,刀身雪亮如光潔鏡面,雖然還沒有換成新出爐暱稱“重孫”的第六代涼刀,可依然是當之無愧的天下鋒銳第一戰刀,隨着徐鳳年的雙指抹過,那些跪着的遊騎甲士一一腦袋墜地,加上頭一個遭殃的都尉黃弈,十六人,死得一乾二淨。徐鳳年將手中涼刀歸鞘,丟在皇甫枰身邊,順便丟下一句你就跪着好了,然後對徐偃兵說道:“把幽州副將樂典喊進來。”
一名青壯將軍快步走入酒樓,跪在皇甫枰附近,不敢去看滿地分屍的場景,更不去看那下跪得黑壓壓一大片的酒客,只聽北涼王輕描淡寫撂下一句言語,“樓內所有人,家產抄沒,只要是有一官半職在身的,馬上拖出去殺掉。地上這些遊騎屍體,你派人掛在幽州將軍官邸影壁上,你放話出去,本王就坐在將軍府上,誰想見本王,收屍也好,求情也罷,將軍府門那邊都不攔着。”
徐鳳年走過去牽起二玉的手走出酒樓,女子懷抱着琵琶,她黯然無語。
坐入馬車,緩緩駛向那座幽州將軍府邸,徐鳳年正襟危坐,沒有去看女子,只是輕聲道:“爲我說書,不值當。我方纔這趟出竅神遊,就是想知道你們爺孫二人,一個搭上性命,一個搭上女子貞潔,還是要爲北涼說話,值當不值當,我走了很多個地方,答案都是否定的,直到最後一處,見到了一家不知什麼天下大勢只知辛勤勞作的北涼老百姓,才覺得很多事情談不上值當不值當。我已經對不起你們,就不能再去對不起那些良善百姓。二玉,我不敢奢望你開口跟我索要回報,以便讓我心安幾分,我只想跟你,還有你死去的爺爺保證,我肯定會死守邊關,我只要活着一天,你們這樣的北涼百姓,就多一天安穩日子,多一天也好。”
無怨言更無怨氣的苦命女子,嫣然一笑,擡起頭,望向他的側臉,正要出聲尊稱北涼王,但是馬上收住,搖頭柔聲道:“徐公子,你不欠我們什麼。我爺爺說你是個好人,我也覺得是這樣,二玉相信爺爺泉下有知,也不會覺得有什麼遺憾。我就不去將軍府了,讓我下車吧?”
徐鳳年轉頭望向這名少女。她的笑容很乾淨,眼神清澈,掩嘴輕聲笑道:“徐公子忘了?二玉只會說書給人聽啊。”
馬車停下,少女跳下馬車,走出了一段路程,轉過身,她懷抱琵琶,朝馬車那邊微微屈膝施了一個萬福。
原先一直在附近屋頂跳躍的呵呵姑娘蹲下身,蹲在瓦片上,扛着那根不願離身的向日葵枯杆子,默然無言。
六珠菩薩等少女遠去,這才進入馬車,跟這位北涼王相對而坐,後者雙拳緊握擱在膝蓋上,沉聲道:“滾出去!”
爛陀山女子仙師並未生氣,反而心平氣和道:“自身自在是小自在,還有大自在可求。”
徐鳳年擡起頭,冷笑道:“滾你孃的大自在!”
這一日幽州將軍府邸,陸續有將種家族前往或者收屍和或者勸諫,然後影壁上的屍體越掛越多,沂河黃氏更是一口氣死了半數,很快沂河城外就發生了一連串的譁變炸營,副將樂典率領一千精兵殺得手軟,殺到最後,都不忍心再舉刀,是一個對幽州而言十分陌生的提矛男子代勞,隨後殺到了幽州兩名校尉也近乎叛變行徑得拔營趕赴幽州州城示威的地步,皇甫枰的親兵不得不從一千騎猛增到三千,繼續內訌對殺,勝負則是毫無懸念,兩顆校尉頭顱就給掛在沂河城正城門的牆頭,再殺到大半的沂河權貴豪橫要麼跪在將軍府邸外的大街上“逼宮”,要麼逃出城外聯合姻親和城外權貴,一起用各種方式向那個人強行施壓,城內權貴無一例外都被剝去官身,悉數抄家充軍,以至於皇甫枰跟樂典的親兵營也有人叛逃。祥符元年的春尾,這場幽州自上而下的大動盪,絲毫不見平息的跡象,因爲幽州軍政兩界自以爲是的劇烈反彈,竟然引來了涼州八千大雪龍騎!深入幽州腹地。再加上陵州汪植新近增添的三千嫡系傾巢出動,直撲幽州邊境!更別提還有從未出關的潼門關校尉辛飲馬,也帶着六千精騎緊急出動。除此之外,北涼都護褚祿山親自調兵遣將,下令讓寧峨眉領着半數鐵浮屠重騎跟兩千白羽弩騎,浩浩蕩蕩開拔,駐紮在幽州西邊,虎視眈眈。
如果說懷化大將軍鍾洪武曾經是大半個陵州的影子主人,那麼幽州從邊軍到境內駐軍,從頭到尾都算是燕文鸞大將軍的私家護院,號稱擁有八百將種門庭的幽州,絕大多數都算是燕文鸞這個老軍頭的徒子徒孫,他們愈演愈烈的反抗,終於讓一個坐鎮邊關的老人坐不住,但是他沒有興師動衆帶兵南下,只是輕車簡從,悄無聲息來到了幽州沂河城,馬車停在城外,瞎了一隻眼的老人獨自走入城中,走在充滿肅殺氣的大街上,老人一直走到那座血腥氣濃重無比的將軍府邸。老人本以爲那個年輕的瘋子會傲慢到拒不接見,甚至乾淨利落就把他這個北涼步軍統領就地擒拿,最不濟也會把他晾上個幾天幾夜再讓他進門,可老人都猜錯了,那個年輕人就孤伶伶坐在府外臺階上,似乎一直在等自己。
人屠死後,在北涼軍中威望已是無人可及的老將軍質問道:“徐鳳年!爲什麼?”
徐鳳年雙手籠袖,沒有去看這個當年一心想要徐驍登基稱帝的燕文鸞,望着街道盡頭,平靜說道:“以前我聽說過一個說法,陵州姓鍾,幽州姓燕,只有涼州才姓徐,徐驍從不放在心上,這一點我知道,你燕文鸞知道,鍾洪武可能就不太知道,因爲鍾洪武一聽說朝廷不光有意栽培他兒子鍾澄心,還給他一個大將軍當一當,只要西楚復國揭竿而起,趙室就許諾他可以替淮南王趙英帶兵,去分一杯羹,於是他就開始對幽州煽風點火,想把你拉下水,然後他好趁亂逃離北涼。這些天,我一直讓鷹隼盯着你,但是你始終沒有動靜,到最後,也只是一個人進入沂河城。”
老將軍怒道:“大將軍尚且可以一生不反離陽,我自是一生不反北涼!他鐘洪武算什麼狗玩意,能跟我燕某人相提並論?!你徐鳳年就這麼急不可耐要我燕文鸞從邊境捲鋪蓋滾蛋,好讓你的心腹去佔位置?!你當真以爲燕文鸞霸着步軍統領的茅坑不退,是貪戀權位?你徐鳳年當真以爲這把交椅,是誰都能坐上去的,又是誰都能坐穩當的?若非我敬你徐鳳年還有膽子不收那狗屁聖旨,總算做了件不曾辱沒大將軍的對事,早就帶兵十萬,一舉南下,到時候騎軍步軍分裂,你當什麼北涼王?!拿什麼去抗拒蠢蠢欲動的北莽鐵騎?!”
徐鳳年笑了笑,“我知道老將軍不會這麼做的。”
老將軍氣惱得差點就要動手,一巴掌拍死這個狡猾的兔崽子。
徐鳳年拍了拍身邊臺階,示意老將軍坐下說話聊天,燕文鸞冷哼一聲,徐鳳年也不堅持,繼續說道:“我師父跟碧眼兒鬥法鬥了整個後半輩子,老將軍可知我師父最佩服張鉅鹿哪一點?”
提起李義山,燕文鸞情緒平穩了幾分。
整個天下,李義山最無愧北涼。
燕文鸞雖然是陽才趙長陵那一脈的主心骨武將,對於僅是道不同纔不相爲謀的李義山,仍是沒有半點不敬。
徐鳳年輕輕說道:“不是老將軍想象的什麼張鉅鹿把趙家天下修補得蒸蒸日上,也不是他那獨掌廟堂大權的手腕,而是在他發跡卻未成就大勢之時,就早早把父母家族遷往了太安城,不給任何人指摘他張鉅鹿的機會,因爲這位首輔大人當時就已經知道,只要他成爲天下官員之首,不論他如何潔身自好,他畢竟還有家族,有親戚,有子弟,一旦雙方遠隔千里,總歸會有人藉着他的名頭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即便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只能腹誹,仍是不敢當面彈劾,可支撐着張鉅鹿治理天下的那股子氣,難免就要弱了。所以這纔是我師父最佩服張鉅鹿的地方,再回頭來看咱們北涼,徐驍,我師父,其實不指望你們人人都有張鉅鹿這樣的胸襟和眼界,徐驍死前,還不放心,對我說要有容人之心,要容得別人犯錯,以前,我就是這麼做的,在陵州官場,我忍着,沒有殺人,一個都沒有殺。”
燕文鸞臉色依舊陰沉,只是比起先前要好看一兩分。
徐鳳年繼續自顧自說道:“可是我發現徐驍沒有說錯,但是也沒有全對,我們腳下的北涼,名義上是徐家的,說到底還是北涼百姓他們自己的,我徐鳳年其實可以完全不介意你們如何目無法紀,只要給我徐家在沙場上賣命殺敵就夠了,我當這個北涼王也就當得心安理得了,說不定還能因此在青史上留名,正史不去說,在野史裡或許僥倖會有幾句好話。都說既然老子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打下了天下,那麼坐天下就是老子應得的,我徐鳳年也沒說你們就不該享福,可享福沒錯,惜福總也不是壞事吧?老將軍,你跟我,要不就當跟徐驍說句良心話,幽州陵州,還有涼州,這些個將種子孫,有幾個是把老百姓當人看的?我不是待在清涼山王府關起門來說風涼話,而是親自在幽州走走停停,這才一步一步走到了沂河城。我其實很想對北涼道所有當官的說一句,靠自己本事當上官也好,靠父輩功蔭當官也罷,要享福,你們放寬心享福去,可別害人害得太慘,只是這種話,卻是不可以放開了去公之於衆的。而且這種話,就算我誠心誠意說給鍾洪武聽,他只會覺得是個不好笑的大笑話,我能如何?他自己尋死,我就只好讓他去死了,哦對了,告發鍾洪武的人,正是龍晴郡郡守大人,他的兒子鍾澄心。”
燕文鸞臉色陰晴不定。
徐鳳年望向遠處,咬了咬嘴脣,“管不好幽州,是皇甫枰的錯,更是老將軍你的錯。當然,以後守不住北涼,歸根結底,還是我的錯。”
老人猶豫了一下,走上臺階,一屁股坐在徐鳳年腳下幾級的臺階上。
徐鳳年突然笑道:“聽徐驍說過,老將軍當年做夢都想着騎着馬,像先前進入北漢皇城一樣,大搖大擺進入太安城皇宮。”
背對北涼王的老人咧咧嘴,無聲一笑。
徐鳳年輕聲道:“這個老將軍就甭想了。不過我前幾天出竅遠遊北莽皇宮,那裡也不比太安城差太多,老將軍,要不你退而求其次一下?咱們爭取去那裡策馬揚鞭?”
燕文鸞轉頭,問道:“當真?”
徐鳳年反過來笑問道:“只是有這個想法,至於有沒有本事,老將軍,你真覺得我一個人可以做得到?”
燕文鸞愣了一下,低下頭,罵罵咧咧道:“他孃的,跟大將軍年輕那會兒一個德行!當年就騙我說只要跟他混,就能騎馬騎到屁股都給磨光爲止。老子就還真就傻乎乎上鉤了……”
燕文鸞停頓了許久,擡起頭望向天空,呢喃道:“可大將軍真沒騙我,不是嗎?”
老人收回視線,猛然站起身,沉聲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就算我燕文鸞已經老到騎不上戰馬,還希望北涼王你能讓人擡着我去,如果我已經死了,既然北涼王都可以答應給爲那個魚鼓營老卒許涌關擡棺,那麼不介意爲燕文鸞擡棺一次吧?”
徐鳳年跟着起身,平靜道:“徐鳳年謝過燕老將軍。”
老人走下臺階,轉過身,面對徐鳳年,抱拳喝聲道:“魚鼓營騎卒燕文鸞,許涌關袍澤,參見北涼王!”
老人然後轉身,徑直遠去,離開沂河,離開幽州,遠赴邊關。
徐鳳年坐回臺階,揉了揉臉頰。
一旁徐偃兵感慨萬分道:“當初西壘壁一戰,魚鼓營只剩下十六人,連我也不知道燕文鸞是其中一人。”
徐鳳年點了點頭,“徐驍都沒有說起過。”
徐偃兵說道:“馬踏北莽,要不也算我一個?”
徐鳳年笑道:“又不是搶媳婦,這有什麼好搶的。”
徐偃兵一笑置之。坐在了這位北涼王附近,眼神堅毅,緩緩說道:“放心,有你在,北涼就不止有三十萬鐵騎。”
兩人長久的默然。
呵呵姑娘不知何時坐在徐鳳年身後,不知爲何那根如影隨形向日葵杆子已經不知所蹤,她雙手托腮,安安靜靜望着他的背影。
“北涼參差百萬戶,其中多少鐵衣裹枯骨?”
徐偃兵開始拍膝而歌。
壯懷激烈。
哪家少年不羨慕那青衫仗劍走江湖?
哪家兒郎不渴望那黃沙萬里搏功名?
“好男兒,莫要說那天下英雄入了吾觳。
小娘子,莫要將那愛慕思量深藏在腹。
來來來,試聽誰在敲美人鼓。
來來來,試看誰是陽間人屠。
來來來,試問誰與我共逐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