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惡獸的眼睛就像兩顆夜明珠,在迷霧中射出璀璨的光芒,我們眼看着危險臨近,事不宜遲,趕緊都悄悄地往回撤,到了大致地點我們就問蒙毅具體的方位,等他確定好之後,我們就開挖起來。
有黑摺子就是好辦事,取磚也有技巧,第一塊磚最難,關鍵地方抽掉幾塊,其餘的就很好拆了,古人壘磚就像是連環鎖,雖然特別堅固,但關鍵的鎖芯被破壞了,也像多米諾骨牌效應一樣,一倒倒一片。
其實我個人是排斥多米諾骨牌這種說法的,不就是中國的牌九原封不動地傳到西方去了,然後經過西方文化的反傳播,再度傳回來的嘛,連創新都沒有一點,只是換了一種新穎玩法,就堂而皇之的給一種本來有着《易經》乾卦中“用九”這樣古老寓意命名過的玩具,重新冠名了。
因爲小時候村裡老奶奶教我玩過,我恰巧了解一些,牌九,中國也稱之爲骨牌、牙牌,牌九的叫法取自《易經》,更有深意。多米諾骨牌這種豎牌放倒連環效應的玩法,在我小的時候,在我還不知道多米諾其人其事的時候,就已經在小山村用牌九玩膩了,要這麼看來,牌九應該取名叫郭爲先骨牌咧。
我們抓緊時間拆卸墓牆磚,挖了一米多深,居然還沒到底,古人爲了堅固,可真是捨得下血本,不像今天的師傅,我願意多花錢叫他們把房子造得古樸瓷實一點,他們還不願意,一直對我說夠用了夠用了,認爲我是在懷疑他們的手藝。
不過現在這些亂七八糟的小心思我必須堅決摒棄,墓室裡危機重重,我哪還能神遊天外?張弦忽然朝我們連連擺手,他那誇張的動作頓時將我們都吸引了過去,他打手勢讓我們都貼着牆別動,靜靜地等着。我心裡知道準沒好事兒,所以也不敢魯莽。
等了一會兒,一雙幽光眸子射了過來,同時傳來了金屬刮撓的聲音,特別刺耳,我耳朵就像是要被鑽破了一樣。我們躲在挖到一半的牆縫裡,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等它到了我們的視線範圍內,忽然仰着脖子吼叫起來,再次發出金屬質感的聲音!
我耳朵都要被刺聾了,才發現這頭野獸渾身發亮,頭上頂着一隻直角,慢慢地踱步,這竟然是一隻青銅合金神獸!祂很快就走了過去,每走一陣,就大吼一兩聲。
等他過去了,東海小聲說:“我知道這東西,祂是獬豸,因爲秦國以法家治國,法神獬豸就成了鎮國神獸,所以也被設計成鎮墓獸。”
鬍子訓斥說:“別說話!就你能耐。”但是已經遲了,那頭獬豸神獸已經遊走回來,在我們視線所及範圍的附近晃悠着,好像是祂聽到了東海和鬍子的對話一樣。我們屏息凝神,我心都快跳出來了,好在這頭青銅神獸沒有發現我們,吼了兩嗓子,回頭朝裡面走去。
獬豸獸吼叫的聲音其實不是很響亮,但是很刺耳,隔遠了聽不到,隔近了受不了。等聽到祂走遠了,我們這才鬆了口氣,張弦囑咐說:“青銅神獸身上的陰功特別重,離得近的時候,千萬不要說話。”
東海吐了吐舌頭,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除了這檔子事兒,我們也不敢想着往裡闖的事了,只好加緊挖墓道。等快挖穿的時候,聽着敲擊聲音發出空響了,鬍子說:“差不多了,再挖兩塊磚的厚度就停手。”
我特別興奮,等挖了兩次磚,大家就全都退開,防止有毒氣。鬍子在洛陽鏟上接白蠟杆,像長矛一樣往前推,用力撞着推了幾下,最後的磚牆推開了,果然有毒氣噴了出來。
蒙毅大驚失色,這纔對我們行作揖禮,連道佩服。
這些毒氣的顏色很雜,大抵是三種毒氣的混合物,黑色的是火毒,紅色的是屍毒,白色的就不知道是什麼毒了,不過聞味道,好像是硫磺蒸汽一類的東西。鬍子皺着鼻子說:“這是屍毒和火山毒氣聚集在一起形成的。”
我感到很奇怪,就問:“陝西這邊有火山嗎?一個山谷裡,不大可能有火山噴發的。”
眼鏡解釋道:“老大,我們雖說是從山谷進來的,但是墓道已經修進了山腹,現在我們是站在驪山支脈的山中嘍。你曉得驪山是什麼山噻?那本來就是個死火山,死火山就是很久沒有噴發的火山,這並不表示山底下沒有火山現象的存在喲。”
我點了點頭,眼鏡的確比我博學得多,他的話我還能不信?我們退到行軍道上,鬍子丟了空氣淨化劑進去,我們站了半個多小時,等毒氣放乾淨之後,就魚貫走了進去。結果卻發現地上竟然……竟然橫七豎八地躺着至少不低於一百具骷髏!
我們大吃一驚,這是座封閉的密室,三面築牆,一面靠山,山牆上有個正在噴毒氣的氣孔。這麼厚的封閉牆,怪不得屍毒出不去,硫磺火毒又鬱結起來。
一切都轉變得匪夷所思,我發現地上居然還有活人,他們從屍骨堆裡爬起來,在密室裡遊蕩,全都穿着黑色的古代衣服,形容枯槁,面黃肌瘦,一個個都無精打采的樣子,好像非常疲憊。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面?”看到活人,我趕緊問道。難道這些人是少數民族的?
我感到很詫異,沒想到這裡還活着這麼多人,難道他們都是和蒙毅一樣的長生人?可總感覺不對勁,剛剛進來的時候,明明只看到滿地白骨,根本連一個人都沒有。
我意識到自己可能是着了道,不由得惶恐擔憂起來。
一名黑衣老漢忽然朝我撲過來,滿臉的凶神惡煞,這時候張弦將我往身後一拉,一劍將這人劈成了兩爿。我心驚肉跳,張弦拉着我就跑,一直將我拉到一個地方,狠狠甩了我一耳光,我才清醒過來。
再看他,已經又跑了,將鬍子也拉了過來,又是一耳光甩過去,鬍子迷愣了幾秒,也醒過神來,張弦已經再一次衝進封閉密室裡面,而我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正站在行軍道里。
鬍子是何等精明的人,和我點了點頭,就都明白了,我們什麼也沒說。等張弦將所有的人都拉出來之後,才說:“這裡有很強大的陰功力場,之前我被獬豸銅獸吸引了注意力,竟然沒察覺到。”
我們交流了各自看到的情況,竟然一模一樣,蒙毅說他們是修築陵墓的工匠,有不少以前都認識,像黑老哥等等……我這才明白,原來這裡是個充滿了冤魂的密室,裡面都是被強制殉葬的陵墓工匠。
我忙問:“這麼重的怨氣,要不要堵上?”
張弦本來要說話,蒙毅忽然流淚說:“天道循環,疏而不漏,今既得見天日,又何忍再將諸君靈魂幽閉?就讓老哥們回到天上去吧,惟其如此,魂魄才能得以安息。”見他這樣說,張弦就沒說什麼了。
但我總覺得這事情辦得不透亮,萬一這些幽魂怨念不散,墓道里糾結徘徊,那我們豈不是多了一些不必要的危險?
這裡真是太兇險了,我們如果沒有想着挖通這座封閉墓室,就不可能躲過青銅神獸的巡查,可挖通了墓室,卻又將這百餘冤魂放到了陰兵地陵裡,就跟挖東牆補西牆一樣,總歸是差一截,我感覺這是個隱患,早晚得出事。
但張弦既然沒說什麼,我想他應該是成算在胸吧,我也不好強調了。我忽然想到剛纔他救我的那個剎那,他那一劍,是不是將某個遊魂執念殺得灰飛煙滅了?這對於他來說,又會不會是很痛苦的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