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東海透徹,直腸子思維的好處頓時凸顯了。他說得對,在那個時代,像這種情況出現例外的可能性,幾乎是等於零。下面的青銅獸傻巴巴注視着我們,卻無可奈何,這種情況讓人哭笑不得,我還是第一次在鬥裡面對這種大場面,還能這麼悠哉。我忽然想到了以前第一次看見海猴子羣的時候,那時候多驚險啊。
“還要開棺嗎?”我坐在銅鏈上,晃着腳問。
“首先你得能打得開。”眼鏡攤手道。
東海也無奈地說:“首先你得能將棺材放下去。”
張弦輕輕嘆了口氣,問:“鬍子有辦法嗎?”
眼鏡笑道:“誰說不能放下去的?只要找到開啓的機關,當年古人怎麼拉上來的,我們就能怎麼放下去,八龍擡棺又不是現代的鋼筋焊接技術。”
我吃了一驚,拍了拍身邊的石柱問他:“這裡面該不會被鑿空了,有機關齒輪什麼的吧。”
眼鏡點頭道:“八龍擡棺這個名字的來歷,就是因爲它很像是盤龍天柱,龍是指的這些銅鏈子。不過除了當年工匠們調試機關的時候,它應該從來都沒有放下來過,現在要用,怕是要澆點潤滑油在鏈子上。”
我晃了晃銅鏈,石柱那邊的接頭處忽然揚起了灰塵,有空隙,的確像是個機關。
我們帶了汽油,勉強可以當潤滑油使用,但是不多,要節約着用,只能在鏈子上一點點的擦拭。最主要的是下面那麼多青銅獬豸獸,別說還不知道機關在哪兒,就是知道,也不敢啓動,落地我們不是找死嗎。
可是不將棺材放下去,棺材上的鐵鏈就沒法解開,不解開棺材上面纏縛的鎖鏈,就不可能打開棺槨,這真是個死扣,明知道方法都不敢去實施。
眼鏡忽然從鐵鏈上站了起來,朝棺槨那邊走去,晃悠悠的看着嚇人。我忙問他要幹什麼,他說:“我去檢查一下,開關很可能就在棺槨上。”
鬍子忙說:“我也過去。”他和我在一根合金鐵鏈上,一晃悠,我頓時有種要掉下去的感覺,連忙抓緊了。
這就跟高空走鋼絲差不多,雖然鎖鏈很大,但我們卻不是雜技演員,沒這個功底,他們兩個這一路搖搖晃晃,走得驚心動魄。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棺材忽然動了一下,好像在下沉。
我嚇了一跳,再看看,卻好像沒什麼變化,鎖鏈居然都晃了起來,棺槨顫巍巍的,像是裝了彈簧。
看現在的情形,的確證實了有機關的結論。
眼鏡到了地方趕緊爬上棺槨,他腳踩到實處,終於哈哈笑了起來。得意的笑了一陣,對我們說:“我知道怎麼下去了。”
我一聽卻急了:“別,先別急着下去投胎!”
他愣了一下,點頭道:“也是,差點忘形了。我就告訴你們怎麼下,機關的開關不在棺槨上,但也在棺槨上。”
東海罵道:“你他媽能讓人省心不,什麼叫在也不在,不在也在?”
眼鏡解釋說:“只要再走過來一個人,重量夠了,就能將它壓下去。”
我以爲他瞎說,忙道:“你別開玩笑了!這所有的鐵鏈子和棺材加起來,起碼有超過一萬斤吧,一個人才才百十來斤,怎麼可能會起到這麼大的作用呢。”
眼鏡卻說他不是開玩笑,是真的。他又解釋道:“八龍擡棺的機關設計很巧妙,它就好比是個天平,本身的力量調試已經處於平衡狀態,只要再加上四五百斤,就會開始慢慢下沉!”
東海搖頭說:“我可不信咧。你有那麼神,連五百斤都知道?”
鬍子說:“眼鏡沒亂說,這是有根據的。小哥在這裡,再加上我和眼鏡,有點墜力它就開始打晃了,我們揹着揹包,體重平均算下來,一個人約莫也有一百二三十斤吧,三個人就是三百六七八,再來個一百二三十斤的漢子,大概正好是五百斤嘞!”
我估摸了一下,我們都不算胖,小哥的身材很勻稱,眼鏡要瘦一點,但鬍子比較魁梧,勻給他幾斤肉,差不多就是那麼回事。
張弦忙喊:“那千萬不要再過來人了,現在下去可壞事了。”
朱子豪大聲應道:“放心吧小哥,我們都不傻,可這也不是個事啊。”
他說的,正是我擔心的,我不由得再次朝下面看去,相隔七八米高,一大羣機關銅獸在下面虎視眈眈,仰着脖子,像餓狼似的等着我們往下掉!如果這時候誰不小心滑手掉下去,那真是命中該有此劫了,就算下面沒有銅獸,也要活活摔死。
張弦忽然問我們:“你們誰會哭棺?”
我們面面相覷,像我們這種九零後山裡人,從小背井離鄉外出打工,跟老一輩的都脫節了,什麼禮節傳承都丟得一乾二淨,哭喪這種技術活兒肯定不會。別說我們不會,70後都未必會,80後也不談了,和我們一個德行,現在就看00後有沒有時間去創新了。
我好奇的是張弦爲什麼忽然這麼問,每次他出現反常,往往都是有原因的,不是更好就是更糟,我不得不緊張。
張弦又問:“鬍子也不會嗎?朱老闆呢?”
朱子豪茫然地搖頭,鬍子笑道:“我家老頭子倒是會,可他死了,我連哭都不知道怎麼哭,只會在一旁偷偷抹淚,喪事還是鄰居幫着操持的。到我們這一輩兒上吧都差不多,打工的打工,打邪的打邪,那些規矩早丟了,連個孝道都沒有。”
他解釋又問道:“主要是沒時間,更沒人教。小哥問這個有什麼用嗎?”
張弦說:“在我們那個時代,如果雙親有人去世,在釘上棺材的時候,必須有一個兒子上去騎着棺材邊哭邊安慰老人,叫他不要害怕。”
我好奇地問:“那要是沒兒子呢?”
張弦說:“有兒子,儀式就叫騎棺哭,只有女兒,儀式就變成扶棺哭。這是因爲男人嗓門洪亮,爲了讓親人聽得到聲音,讓他不害怕,所以這種事情由兒子來做是最好的,即便沒兒子的人家,也儘量用侄子什麼的騎棺哭,沒得選才叫女兒扶棺哭。”
我聽他們對話的意思,好像有點什麼門道,忙問張弦:“這個儀式除了安慰親人之外,還起到別的作用嗎?”
張弦點頭道:“有!”
他乾脆的回答,不由讓我一愣。難道哭喪還能把青銅鎮墓獸給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