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急眼了,罵道:“我去他孃的!乾脆將祂引到大門口,推下去!程爺就不信祂還上得來!”
李亨利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好,就用你這個辦法!”
我們加速狂奔,也快到神廟大門口了,才跑動起來又趕緊減速,能爭取片刻的提速也是好的。然後在大門口來了個扶牆急剎,扶着門邊,閃到了門外的邊沿上。
腳下炎風習習,我最後回眸看了一眼,只見塞王糉子遠遠地追了上來。李亨利站在門口說:“你們躲好,不要掉下去了,現在我推祂下去!”
他剛說完這話,冷不丁就被飛速趕到的糉子在門裡面狠狠推了一把,隨着一隻白骨嶙峋的手從石門裡伸出來,他直接從斷裂的臺階處,失足掉下了流沙。
我嚇了一大跳,沒想到這糉子的速度這麼快,還悄無聲息的像個幽靈一樣,連李亨利都猝不及防,一命嗚呼。
情勢迅速倒轉,這個烏龍鬧得大,比世界盃自進一球還不靠譜,但人有旦夕禍福,只能哀嘆李亨利精明一世,糊塗一時了,這代價未免也太殘酷了點。
我匆忙往下看,只見李亨利掉在沙海上面,狂沙滾動,漸漸將他吞噬着,他拼了命地往上爬,卻仍然無濟於事,空有一身的本事沒處借力。我的眼睛就像是被針紮了一下,澀澀的,那是被下面的熱風捲上來的沙子打了眼。
這針扎般的一下劇痛,讓我清醒過來,意識到了身邊的危險。塞王糉子已經鑽出了神廟,站在門外貼着牆邊,踩着斷裂的石階,朝我們磨了過來。
阿勒緊張地說:“你別看祂三步一磨、兩步一停的嘞,要不了多長的時間,準能害了我們!”
我們三個背靠着神廟外牆,踩在僅有一肩寬的殘破石階上,慢慢地往後退,再往前邊靠一點,就真要無路可退了。
東海說:“搞吉跋!長生人都跳下去了,咱仨不能等死啊,拼了吧二黑?”
我說你不是嘗試過了嗎,對付不了這個大糉子啊。
他被我壓在裡頭,地方太窄又不能越人衝過去,急得氣急敗壞的。我有些慶幸,要是他在我後面,還指不定鼓動阿勒一起,鬧出什麼事呢,就他那牛脾氣,什麼不可能?
東海說:“好吧,我認慫,沒辦法了!”
他從包裡摸出了一個小鋼瓶,那是隊伍裡唯一的氧氣補給,因爲這玩意兒太沉,我們又不是來下水的,不能多帶,這是防止古墓裡面有神河,應急摸金用的。
我忙興奮地問他:“對了!你是不是要用火燒糉子?”
東海一愣:“廢話,這麼小一瓶混合氣,能燒多大一會兒?點不點得着還兩說咧。”
我就說:“那你拿出來幹嘛,砸祂頭嗎?你這法子可真夠笨的,阿勒能不能舉得起來喲!”
東海沒說話,而是摸出其它東西,像面罩什麼的。他將全套水下呼吸裝備組裝好了,才說:“李老闆不是說這下面有玄機嗎,死馬當活馬醫吧,現在各安天命,我下去碰碰運氣。”
我一時心裡亂的很,他帶上面罩,又在裡面甕聲甕氣地說:“這種往死裡找的機會,我就不給你留着了。”說完他淒涼地苦笑了一下,迅速將頭罩的呼吸管道打開,主動跳了下去。
我心裡“咯噔”一響,東海落在沙子上掙扎撲騰了幾下,很快淹沒在了沙裡,等了好一會還沒見上來,八成是死了。我心裡特別難受,這纔多大一會兒功夫,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的,他讓我瞎擔心了一場,終了,還是死在了這裡面。
眼看着塞王糉子步履蹣跚地、一下一下學着我們的樣子摸了過來,我不禁抓住了阿勒的手,發現她手心裡全是汗,熱乎乎的。她站在我的左手面,糉子來了第一個收拾她,我怕她一個衝動就不理智地跑去拼命,所以一直抓着她不敢鬆手。
阿勒暗暗使了點勁,卻沒能從我的手掌心逃脫,她看了我一眼,也沒說話。我心說你們一個個真是瘋了,這麼急着去送死。
神廟上面就剩下我和阿勒兩個人,地下是翻滾的流沙,神廟被高聳孤立着,離沙面大約有五六米高,跳下去肯定上不來。而我們的左手邊,糉子已經逼過來了。
前面已經沒有退路了,只剩下幾截石階,孤零零地從神廟根基處插出來,像魔鬼的牙齒。我愁眉苦臉地看着這令人絕望的局面,忽然靈機一動。
我迅速拿出繩子,摟着阿勒結實的小蠻腰和臀部,繞了兩圈,繫了個兜兜結,然後將繩子另一頭也用同樣的手法系在了自己的腰上,並囑咐她和我一起,將繩子收好。
阿勒開始紅了下臉,之後好奇地說:“爲先,你怎麼這麼聰明嘞?”
我撐着臉笑道:“這打繩結的法子,這還是小時候梅生伯教我的,藝多不壓身,老話講的可真不差。”
阿勒興奮地點了點頭,我早就跟她講過我梅生伯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我們將繩子收起來後,我朝那突起的尖石頭塊扔過去,掛在突出的斷裂石階上面,套了個正着。
就這樣,我們摸出頭盔燈戴起來,收起了手電筒,兩個人一起繃着勁吊着,慢慢放繩子下了半空,在下面掛着。
熱浪激起了風沙,迷住人的眼睛,我們流着淚,只能勉強擡頭往上看。這時候塞王糉子已經到了剛纔我們站立的地方,只是沒夠着登山繩,有些氣急敗壞,不安地躁動着。
我心裡暗暗舒了口氣,好險!
可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們摸出防風眼鏡戴上,纔看得真切一點,可因爲這些大動作,繩索劇烈晃盪起來,頭盔燈光影亂射,嚇得阿勒大喊道:“爲先,穩住繩子,我們要掉下去嘞!”
我嚇了一跳,下面的沙子也不知道有多深,如果掉下去,怕是跟他們幾個人一樣有進無出了。我趕緊用力拽住繩子,想要穩住,但是人在半空沒有着力點,瞎用力根本不起作用,只能聽天由命了。
以前聽人說起過,古代墓葬爲了防盜,會建造流沙墓,工匠們將沙子炒熱,然後灌進事先準備好的山體空洞裡,外面填充夯土,要是盜墓賊挖穿了流沙層,或者觸動了機關,沙海就會倒灌,將人活埋在裡面。
都說流沙墓是盜墓賊的剋星,難道這種傳說中的流沙墓,今天讓我們給碰上了?
倒鬥行話裡面說,細沙活埋,粗沙下陷,說的就是這種流沙大墓。但是像這樣,細沙能匯聚成沙海,而粗沙機關被觸發後,竟然使得整個入口處的建築物坍塌破碎,我卻是聞所未聞的。如果這是真的,這座墓,必然引起轟動!
現在想想,之前我們在入口處遇見的塌方,那很可能就是亂石機關下陷,砸出來的一個障礙點,也就是說,有盜墓賊曾經光顧過這裡,但是倒鬥失敗了,死在了亂石之下,屍體被掩埋了。
怪不得當時我聞到裡面有一股腥臭味,還能長出那麼噁心的涎蟲,這沒有營養供給,是生不出來的。現在回味一下,還真的很可能是死人的味道,看來那個不走運的盜墓賊,進來的年月並不久。
要是照我這個分析來看的話,那東海和張弦他們,肯定是凶多吉少了。我和阿勒雖然暫時是安全的,但被懸掛在這上不接天,下不接地的地方,見閻王是遲早的事。況且這裡面的流沙被炒過,又燥又熱,只怕到最後我們也要被風乾,變成臘肉糉子了。
我們的繩子晃得厲害,我緊張地朝上面看,發現繩子在往邊上挪移,如果再多晃盪一會兒,只怕是要脫鉤,我和阿勒直接就會掉進流沙裡面。
我心裡突然覺得很悲哀,全軍覆沒。老天爺要我死之前,還逼我細細地感受這生命流失的殘酷,這是對我們盜墓的懲罰嗎?危險迫在眉睫,我們卻無能爲力,只好吊在半空中欣賞墓室的淒涼風景,默默等死。終有一天,我會乾枯繩子會朽爛,我也會掉進這流沙裡面,這真是老天對倒鬥行莫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