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入雲本是避了豔娘才相告石冥兒的,不想豔娘心細當時就在室外,聽得張入雲明知自己得了遐觀玉,日後定能復身,只爲時日長久些,便還是禮下求人,心裡思忖卻有些不自在起來。待與石冥兒相見後,又迴轉正堂中,心上留意卻不見張入雲蹤影,正在疑惑,但聞惜霞姐妹二人私下對答才知他是相往浮雲子處去了。豔娘性傲,雖是有心想見張入雲一面,但無論如何也不會主動尋他兄弟二人,正在她轉動秀眉嗔惱時分,不想浮雲子已是攜了他兄弟手步出內廳,四下尋探,見了門人弟子張口就問靈龍女哪裡去了。
按說本沒有師伯師傅親身相尋弟子的事兒,但他二雲觀這正副二位觀主生來特別,自是不能用平常道理算計,衆女弟子見師長匆忙,忙急着將在後院內與聞雨栽花的靈龍尋了過來。老道人從來就是個活泛,不重師尊的性兒,見女弟子來到,便指着與自己兄弟道:“哪!這事你還是問你自己高徒吧!前多些日子我偶有空閒,你這徒弟倒與我說了天大的事兒,哈哈,還是兄弟你眼力高強,竟掏摸的到這麼本事的門人!”
老道人這番話說的太重,豔娘素不服人,聞聲自是將一雙俊眼註定在靈龍女身上。再見張入雲也是臉色疑惑的看着自己徒兒,半日裡方開口道:“你師伯道你這兩月功行大有進境,上月更是將《內景元宗》最艱難繁複的第四篇譯出,得了全功,甚或當日得自鄉人處的四片竹簡也被你破解了,可當真是有此事!”
靈龍女見師傅動問,敢忙拜身恭敬道:“大師伯說的都是,只是靈龍資質淺薄當中有好些不當的地方不敢狂妄自言對了個十足十,只爲近日又接連揣摩多遍自顧當差的不多,所以纔敢先報於師伯老人家知曉!不知是不是出了甚差漏?還請師傅責罰。”說話間又再拜下。
張入雲早揮袖成風將她扶起,一面又笑道:“你若是資質淺薄,那我這做師傅的就更薄的沒邊了!”浮雲子人更詼諧,當時在旁也湊趣道:“可別忘了,還有我!”做兄弟的見兄長開起玩笑,爲靈龍是自己門人不比玉柔五女,當下朝兄長欠了欠身,反再與女徒兒道:“那四片竹簡當日我也曾揣摩過,卻終看不出個仔細,就不知你是用什麼法子看出來的!”
靈龍女見問,連忙答道:“弟子也沒什麼妙法,只是用些死功夫,一字字用手指細細的摸搓出來的。”一句話說的浮雲子口中一陣驚訝,他是知道自家兄弟的,身兼彈指神通與梨花指兩路絕世的指勁,又加上往日曾眼盲了一載,就他這般還揣奪不出竹簡上字跡,偏靈龍女卻是不多日便連字跡帶經義都譯了清楚,只這一份指上功夫便強過她師長不少。
“好!即如此,自今日起你便將兩處經解中但凡是習練劍術的法門盡都擇優教習於我,且看我有無一些造化,可在短時間內煉成劍術!”張入雲從旁道。
他一言雖輕,卻在衆人耳裡如觸驚雷,靈龍女第一個俯身道:“弟子不敢!弟子哪有資格於師長面前逞能施藝,這可萬萬使不得!”
張入雲笑道:“哪有什麼使不得的,你和小蠻當日都是我推拒不過才勉強收下的,在我心裡從沒想過我有甚本事可授藝帶徒,你天資絕頂,我二雲觀中相不拘這些俗套,所謂能者爲師,一施一技只不過是下乘手段,真正可爲師的還是修身立本的做人道理,你不用過謙,我也沒將從你習藝放在心上,你可明白了嗎?”
靈龍女當真聰穎自是一點便透,可是到底張入雲行事乖張的有些出了格,當時便這位千伶百俐的女徒兒也是心上惴惴大是不安。衆人中唯豔娘洞察的明白,眼中滿是猶豫的冷看張入雲一行一舉。就聽他又對靈龍女道:“即如此,你從今日起便隨我習練澆雨梨花指吧!當日我爲你太過猛進,功夫苦無根底所以不曾傳授,今日即曉得你指掌上有這般厚的天資,量來就是傳的早了五六年功夫也不至將功底打的差漏了,何況你先習梨花指再後練彈指神通,路子比我走的正,你又聰穎日後多下些苦功,這兩路指法該能超出過我甚多。”
聽得這話,靈龍子忙又大聲道:“弟子不敢!弟子從沒有超過師傅的心思!”
哪知張入雲呵呵一笑道:“有什麼不敢的!難不成天下間有那做師長的不盼望門人弟子們超過自己的嗎?再不然就是你不思上進,躲懶推閒的藉口,你且快起身,我不樂見弟子們諸多世故,今早先休息半日,待得午後我二人便各自曉藝心法武術,各自進益吧!”說到此處靈龍再不敢多口,聞聲只得應口從命。當時無事,各弟子門人便都退出廳外。
再說豔娘是個醒覺的,見衆弟子都走了,也不顧張入雲身旁還有個浮雲子老道,當時直聞少年人道:“你怎麼起了習煉劍術的念頭,難不成你又要想做些大事嗎?”
見被豔娘說破,張入雲也不推避,只笑與道:“還是你精靈,一句話便說出我心裡所想,我是有些心思,只不過現在劍術未成,還是等過些天再說吧!”
而一旁浮雲子一時半會兒沒能省的明白,只皺了眉道:“什麼!什麼!入雲你要做些什麼大事!怎麼倒是豔娘當先第一個知道?”
見浮雲子愚笨,豔娘不樂,當先罵道:“你怎麼這麼笨!你這兄弟將那化蛇劍當個寶貝也似的,只許了他姐姐從不曾想佔爲己有,就是連顧老頭送的那把落紅刺也沒有做了護身法寶,只用些虛殼子應對旁人飛劍,可見他心高氣傲成什麼樣子。今卻起了將化蛇劍身劍合一的念頭,怎不是要安生尋些難事去做!人笨的像你這一般,真的不如去做豬算了!”豔娘話裡太不客氣,掃得浮雲子麪皮頓時價直做了豬肝色,偏是老道人知曉對面女子無論智、力都在自己之上,便是今生騎了追風馬也是拍馬趕不上的,好在他心寬,當時笑笑也就過去了。
張入雲見豔娘又是這般,正在不樂,但眼見兄長不曾將女子言語放在心上,也就罷了。一時又從腰囊裡取出篆煙劍觀看笑道:“我本來還想將這落紅刺送與你的呢!只是你這一般說話,我倒不好意思將這劍送你,否則也太顯我做人不厚道!”
聽者有心,豔娘當時臉上便是一紅,遂又爲自己面紅着惱,伸手便將落紅刺奪在手冷笑道:“什麼厚道不厚道!我不比旁人,還要顧些什麼臉面,這落紅刺即是顧老頭少年時得意兵刃落在我手裡自然受用,你說三道四的多些什麼口舌。”浮雲子雖不知道二人打的是什麼機鋒,但口氣裡卻大有些尷尬的意思,正待開口取笑,再被豔娘眼底生了寒霜,直打的自己脊背生涼,終是沒敢多口惹這冤家。
自這一日起張入雲師徒二人便是互相傳授本領,靈龍女果是不世奇材,縱是一路艱難無比的梨花指法,也只在短短不過十日內便曉習了個通透。一招一式俱都得了精髓,餘者只是火候浸潤而已,且她當日已多得了一枚龍虎丹,縱是骨質較阿蠻差得一些,經這一枚靈丹滋補,一身道法根底也得提升不少,算來前後不過三四個月光景,便已可平步青冥,雖還是有些虛弱,但瞧氣量也不過一年時光便可凝固,到時於觀中二代弟子中至多隻有祝玉柔能與其一較長短,餘者皆不能望其項背。
而意料不到的是,便是其師張入雲與劍術上也迥不似平常法術勾當上見弱,先後也不過兩月,便可將劍光收合,雖還欠了幾分功勁,但也幾無絲毫差池。二人思量計較,只料的劍術一途終不是平日裡法術一流純考張入雲心智法力相就的功夫,少年人一身外門金剛功夫,氣功幾是練到了人間化境,與劍術操演上正是相合,是以才得這般輕易收功,何況那化蛇劍與尋常仙劍太多不類,竟是氣息相合,一觀中除了張入雲外也不作有第二人可以操動,如此看來,能得一時地步,也日幾番裡機緣巧合才得達成的。
且說屍姬棲霞兒在二雲觀中小住兩個月,一身氣息按理早該彌補的完備,可佳人終日裡總是精神懨懨的,身形飄忽,若隱若顯,通不似個多年功深屍妖氣像,反倒更似是孤魂野鬼一般。爲此只急得石冥兒終日裡食不知味,夜不安寢,本有心一待姐姐復元便取黼黻印將衆人妖魂滌化,自是更加辦不到了。至後爲豔娘與張入雲仔細相看了,二人商量之下俱算得是石冥兒陰魂不只傷損的厲害,其中更有被神幡聖光照化,將元陰喪了幾許,如此迴轉本來才得這般艱難,爲此一番估算若要叫棲霞兒盡復當日,只怕不是三年五載便能成就的。
石冥兒本就是個急性,見二人如此說話,自是心焦的厲害,幸得事後爲百草上前相看,有言道需得得了寒潭碧水犀靈角摩出的*與自己參血兩相合就方有哺灌棲霞兒元魄的可能,石冥兒這才見了些喜色。可茫茫天地,到哪裡找的寒潭碧水犀,這可讓衆人無從着手,正待衆人預走訪名山高人相問靈犀下落,卻爲石冥兒連道不忙,當時便指了張入雲將前日自己相贈的萬寶生花鏡取出,一時取了放於中廳,刺破指尖將精血塗摸在寶鏡上,做法一刻,果然便見那法寶片時裡雲霧輕泛,好一時才顯了神獸的痕跡,連連閃動搜索,原來是在南海三千里的枯木島上存有。石冥兒急性,得了訊息便預馬上動身,張入雲與豔娘一再強留也不曾拉得住,被她一徑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