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九章 奇特記憶

威爾之前的回電斯佳麗已經收到了,他很抱歉說因爲春耕太忙他沒辦法來接斯佳麗了。斯佳麗理解他,也沒再多說什麼。她僱了一架馬車,馬車伕幫傑克把箱子擡了上去,斯佳麗登上馬車以後,發現傑克可憐巴巴地盯着她看,一隻手伸向她,不住的顫抖。她想到了什麼,沒好氣的把小布包從車裡扔了出來,傑克一把接住,動作迅速精準,卻又很溫柔,好像那包是玻璃做的,生怕把它摔壞了。斯佳麗故意冷冷地說:“東西已經給你了,還不快上車?一個小包有什麼稀奇的,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話雖這麼說,但傑克剛纔的眼神還是讓她心有餘悸,那樣子好像一頭嗜血的小獸要衝上來把她撕碎一樣。傑克低聲道了謝,跨上了馬車,坐在斯佳麗對面,一直低着頭。兩人都沒再說話。

斯佳麗伸長了脖子往外面看,成片的土地依然荒廢着,生滿了雜草和矮樹,不時可以看見有無所事事的黑人穿行其間,好像原始森林裡遊蕩的的野人一樣。戰爭已經結束十年了,南方還沒有從失敗的打擊中恢復過來,想到這一點斯佳麗的心就隱隱作痛。她不關心政治,也不關心已經灰飛煙滅的邦聯,但她愛爾蘭人的血脈裡對土地的眷戀從來不曾改變。現在看到曾經的良田萬傾被糟蹋成了一片荒野,她不由得爲塔拉擔心起來。上次回塔拉時那破敗的景象是她此生都忘不了的噩夢。

“好漂亮!”斯佳麗回過頭,原來傑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頭伸出了窗外,對着廣袤的田野和天空讚歎不已。但是這在斯佳麗聽來卻像是一種諷刺。她冷冷地說:“你的眼睛沒問題吧,這荒原一片有什麼漂亮的?”她沒指望傑克接話,只是想說點什麼來排解自己的憂愁情緒而已。

“荒原自有荒原之美。每一片良田被開墾出來之前都是荒原,每一片良田最終的歸宿也都是荒原。世間萬事都是如此,從何處開始,就要在何處結束。”傑克的聲音聽上去沒有絲毫不愉快,斯佳麗不懂他在說什麼,所以只回敬了一句:“又說什麼傻話?”便不再搭理他。

自從來到這片土地,傑克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眼睛裡的迷霧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澈和其中時時閃動的光芒。斯佳麗雖然不明白爲什麼,但她看傑克這麼喜歡她最心愛的東西,心裡也對他多了一些好感。就像當初對威爾的好感一樣,和功利以及性格都無關,只是因爲他們有共同想要守護的東西。

白色的房子靜靜地立在那裡,像指路的明燈一樣神奇的點亮了斯佳麗的眼睛。蘇埃倫真是有一套,竟然還記得塔拉被毀之前的樣子,看來到底是奧哈拉家的人,自己這個妹妹也不是一無是處嘛。斯佳麗一時間忘了她們之間所有的不愉快

,忘了蘇埃倫告她的黑狀,忘了她狠狠扇過蘇埃倫的耳光,忘了她們雞毛蒜皮的爭吵。

“這房子怎麼樣,傑克?”她一時興起,問起了傑克的看法,其實只是想聽聽他的讚美。

“,美哉輪焉,美哉奐焉,很漂亮。”斯佳麗不懂他前兩個詞什麼意思,但最後那句“很漂亮”她聽懂了,這讓她心情大好。“不過,我還見過更漂亮的。”“你在哪兒見的?”斯佳麗根本不信他的話。“我忘了,但是我肯定見過。在哪兒呢?”傑克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拼命回想着一些事情。“算了,根本沒有吧。還想騙我。”“誰說的,就是有。”傑克頭一次露出了小孩子般的堅持和執拗,把斯佳麗逗笑了。她寬宏大量地拍拍傑克的頭,用哄小孩的語氣說:“好好好,有有有。等你想起來再告訴我行了吧。”傑克一臉不服氣的表情,但沒有再堅持。看着他生氣地把頭偏到一邊走在前面的樣子,斯佳麗倒覺得此時的他更像個孩子。

令斯佳麗驚喜的不只是房子的修復,她看見以前家裡的黑奴幾乎都回來了,甚至還有些她不認識的,全都在地裡辛勤地耕作。她問威爾是怎麼把他們找回來的,結果威爾說戰爭結束以後,以前逃跑的黑人因爲在北方找不到工作,除了年輕的好吃懶做不願工作以外,其它的都回來投奔舊主人了。因爲經濟遭受了太嚴重的打擊,所以很多以前的莊園主都僱不起黑人工作了。但是塔拉憑着斯佳麗寄回來的錢,不僅修好了房子,還擴大了耕地,所以也就僱了一些其他人家的黑人來工作。現在紅土地的復墾即將完成,等第一場春雨到來之後,就可以準備播種了。說到這兒他有些無奈地看着斯佳麗,對她說真沒想到我不願意接受你的錢,結果你把主意打到蘇埃倫頭上了。斯佳麗一臉勝利的微笑,沒有說話。

趁蘇埃倫在屋裡躺着養身子的時候,威爾小聲問起卡琳怎麼樣。斯佳麗照實說了,反正卡琳過的沒什麼不好的。說完這件事,她又洋洋得意地告訴威爾自己把產權要回來了。看威爾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她覺得是時候了,就把自己收養傑克的事告訴了他,只不過沒有說傑克偷賬本和自己勒索修道院的事。威爾的樣子還是有些狐疑,但並沒有再說什麼。對於斯佳麗提出要買回蘇埃倫手上產權的事,他有些不情願,但是說只要蘇埃倫沒意見就行。斯佳麗看他擔憂自己處境的表情,忙安慰他說就算她把產權買回來了,威爾一家還是塔拉的人,和以前沒區別的。其實她知道威爾離不開塔拉,他已經把自己當成這兒的一份子了,對它的每一把紅土每一棵松樹每一朵鮮花都有了絕不亞於自己的感情;塔拉更離不開威爾,沒有他的話塔拉根本沒辦法在這麼快的時間裡完成

復墾,它的穀倉裡的每一顆種子都只需要在安眠中等待春雨的召喚靜靜醒來就行了,這一切都是威爾的功勞。

傑克的表情已經重新恢復了平靜,得體地向威爾行了見面禮,之後便不言不語。威爾倒是很喜歡他的禮貌,但他悄悄跟斯佳麗說了他覺得這孩子有點怪。斯佳麗已經習慣了人們對傑克的評價,對他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傑克是她僱來的保姆。威爾說他自己不還是個小孩子嗎?斯佳麗說那又不代表他管不好其他小孩子,別小看他。

韋德和埃拉對傑克充滿了好奇,不久就和他混熟了。蘇埃倫的三個小女孩好像有點怕他,但沒多長時間就和他玩到了一起。斯佳麗發現傑克確實不是吹牛,那些小孩子都很聽他的話。他靠的不是武力,其實憑他提起接近一百斤旅行箱的力氣,他們幾個確實不是他的對手。但他沒有用自己的力氣馴服任何一個人,應該說他靠的是屬於一個孩子的智慧。大人們永遠理解不了孩子在想些什麼,但孩子們自己理解。傑克的辦法很簡單,用孩子的思想理解他們的想法,再用大人的方法幫他們實現。他的腦子裡永遠有新鮮的遊戲主意,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其他孩子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了。他還有講不完的故事,比斯佳麗買回來的所有故事書加起來都更多更有趣,所以孩子們整天黏在他身邊也就不奇怪了。

蘇埃倫對於斯佳麗又帶回一個孩子很不滿,聽說她要回了產權更難受了。但傑克良好的教養和恰到好處的恭維讓她心裡多少舒服了一點。她聽說斯佳麗要買她手裡的產權心裡很不樂意,在得到斯佳麗永遠不會把他們趕出去的保證之後才同意。

現在斯佳麗重新擁有了塔拉,這讓她充滿了喜悅,連傑克試探性地提出要參觀一下整個房子的願望都答應了。只是這個參觀的過程不太讓人愉快,特別是他們來到嬤嬤的房間之後。其實斯佳麗一回來就問威爾嬤嬤怎麼樣了,而威爾的沉鬱表情已經告訴了她一切。嬤嬤並沒有死,但情況卻惡化了。之前她還勉強能認出幾個人,現在她幾乎一個人都不認識了。斯佳麗輕輕摩挲着她已經被榨乾了的手,滿心悲涼。傑克站在一旁,沒有打擾她。這回倒並非完全出於禮貌,而是因爲他的目光全被牆上的一幅掛得歪歪斜斜的小女孩的肖像吸引了。這幅肖像是當初斯佳麗從那個她打死的北佬士兵的身上發現的。後來舍曼的軍隊來塔拉搶劫,上面的珍珠相框被搶走了,但是北佬對肖像沒興趣。一向喜歡孩子的玫蘭妮就把它重新裝裱進了新的相框,掛在了自己在塔拉的房間。也許是嬤嬤哪一次犯病的時候把它搶走了,又掛在自己的房間。傑克總感覺這個小女孩在哪裡見過,可是在哪裡呢,他卻想不起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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