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別走這麼快,我氣都要喘不過來了。”斯佳麗不滿地衝他喊,她的鞋都要掉了。
“算了吧斯佳麗,別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快點,我們得趕在媽媽回家之前把那孩子帶回去。”瑞特頭也不回,加快了腳步。
斯佳麗氣惱地跟上了他,不顧越來越急促的心跳。終於趕上的時候她不滿地衝瑞特說:“我真不明白你既然那麼愛你母親,爲什麼不給她買一輛馬車?就算現在城裡有馬車的都是北佬好了,那又怎麼樣?大冬天的難道穿一雙鞋子在街上跑比坐在馬車裡舒服?”
“我真希望你把這句話說的再大聲一點,讓所有的查爾斯頓人都聽見。到時候你不回亞特蘭大都不行了。”瑞特嘲謔地看着她因趕路而變得通紅的臉,卻有意無意地放慢了腳步,“你根本不瞭解查爾斯頓人。”
斯佳麗剛想和他爭辯,忽然想起昨天自己發的誓,立刻憋住了到了嗓子眼的罵人話,把臉轉向了一邊。瑞特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臉上竟有一絲失落,可惜斯佳麗沒有注意。
半路上他們碰上了兩位姨媽帶着僕人趕去做禮拜,斯佳麗問她們傑克的情況,她們高興地說已經完全好了,在家裡看門呢,斯佳麗這才放了心。倒不是她多擔心傑克的病,而是因爲她怕傑克還沒好的話萬一傳染給瑞特的家人就壞了。
來到姨媽家,斯佳麗卻發現門關得嚴嚴實實。她敲門沒有人開,只好用鑰匙開了門,發現一個人都沒有,室內乾淨的一塵不染,卻又寂靜的讓她不由得有些不踏實。她輕輕地叫了一聲傑克的名字,沒有人答應,她提高了音量,但回答她的依然只有滿室的寂靜。也不能那麼說吧,瑞特的聲音就插了進來:“那個孩子呢?不會不見了吧?”
“誰知道,也許他睡得太熟了。”斯佳麗替他辯解,其實她自己也覺得這話沒什麼說服力,“上樓看看。”瑞特雖然一臉懶得拆穿她的表情,但比她先上了樓。“哪個是他的房間?”他問。其實不用斯佳麗說他也知道,因爲只有一個房間房門大開。
斯佳麗沒有進去查看,反而立刻打開自己的房門衝了進去,翻箱倒櫃地看有沒有丟東西。瑞特緊盯着她的動作,先是有些不明就裡,後來看明白她在幹什麼之後立刻又是一副嘲弄的笑容。他怡然自得地掏出一支雪茄,正準備點火的時候他聽見一個平靜的聲音在問斯佳麗:“您在找什麼,斯佳麗小姐,需要幫忙嗎?”瑞特猛地回過頭去,正看見一個身材結實,面容文雅秀氣的男孩子小心翼翼地站在
門口,手裡還拿着一個紙盒。男孩並沒有因爲屋裡多了一個陌生人而像一般的小孩子那樣顯出好奇或者害羞的神情,反而友好地衝他笑了笑,一臉歉意。瑞特出於禮貌回了他一個笑容,心裡奇怪居然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孩子有了親切感。
斯佳麗的動作尷尬地停住了,她回過身,看見傑克依然站在門口,心裡雖然有些歉意但還是決定先發制人:“病纔剛好,你到哪兒去了?萬一迷路了怎麼辦?”口氣嚴厲地像一個教訓不聽話的孩子的母親。但心裡暗自慶幸他沒有明白自己在幹什麼。
“對不起,讓您擔心了。我已經好了,不能總呆在屋裡,所以想出去一下。尤拉莉小姐臨走前留給了我一把鑰匙。我沒走多遠,也沒有迷路。其實查爾斯頓也不大,人又熱情,想迷路都難。”他難得地開起了玩笑,讓斯佳麗鬆了一口氣,但看見他手裡拿的盒子,她又有些不放心了:“出去就出去好了,怎麼還帶着一個盒子回來了?那裡面裝着什麼,不會是糖吧?”她也想和他開個玩笑緩和氣氛,誰知道傑克特別不捧場:“您猜錯了,我很少吃糖的。盒子裡是藥,治病用的。”
“什麼藥,你的病不是好了嗎,怎麼還要吃藥?”斯佳麗驚奇地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這藥不是給我的,是給您的。”他平靜地說。
“我?別開玩笑了,我又沒病。”斯佳麗笑着反駁。
“不,您確實有病。只是您以爲治好了就沒再管它。”他堅持道。
“好了別再說了,有病的明明是你。我哪來的病?”斯佳麗被他弄得有點生氣了。
“如果我的觀察沒錯的話,您以前的身體確實非常健康,幾乎不生病。但不久之前您生過一場大病,我不知道不是發燒,但應該沒錯,從那以後就落下了病根。只是您以爲沒什麼事就沒再管它,其實它一直沒好,還潛伏在您的身體裡,就像一個刺客一樣等着合適的時機來傷害您。而且您是個過於勤奮的人,每天要忙的事很多,休息的時間很少,這對您的康復不利。還有……”
“好了好了,謝謝你的好意。”斯佳麗不耐煩地揮揮手,她真奇怪一個小孩子怎麼懂得那麼多,其實這一點一直讓她心裡不踏實。“你們家以前是醫生嗎,怎麼知道那麼多?”
“我從小就是在藥鋪長大的,不過那是我來美國以前的事了,我記得不太清楚了,好在以前學的看病什麼的都沒忘。”說到這兒他猛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刻閉口不言,臉上的表情像水一樣有了一絲抖動,很快恢復了正常。
瑞特一直在旁邊仔細聽他們的對話,連煙都忘了點上。這時他把煙收了回去,看着傑克微笑。斯佳麗這纔想起來自己忘了介紹,但瑞特比她快了一步。他主動向傑克伸出了手,對他說:“很高興認識你,傑克。我是斯佳麗的丈夫,瑞特?巴特勒,你可以叫我瑞特。”傑克這時反而有些拘謹了,他慌忙握住他的手,嘴裡說:“那怎麼行?我應該叫您瑞特先生纔對。”“無所謂,你願意的話,還是叫我叔叔吧。”瑞特格外想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傑克也很願意這麼做。斯佳麗很奇怪爲什麼傑克在其他人面前都像極了一個聽話懂事的孩子,唯獨在她面前表現得那麼不像個孩子,他和她談條件的冷靜樣子她記憶猶新。究竟哪個纔是他真正的樣子呢?她從沒這麼迫切地
想了解一個人,還是個孩子。也許就因爲他是個和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樣的孩子吧。那種熟悉感又一次襲上心頭,這感覺已不再讓她覺得害怕了,反而感到有一種溫暖。
傑克沒有讓斯佳麗失望,瑞特的家人確實很喜歡他。埃莉諾夫人送了他一隻小狗當禮物,他看上去很喜歡,和它玩得不亦樂乎。拉斯和艾米對他簡直像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熱情得讓他有些難以招架。珍妮特快人快語,直接說這孩子長得和瑞特小時候像極了,可他比瑞特討人喜歡多了,連瑞特也笑着承認確實如此。斯佳麗看着這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心裡又感動又嫉妒。只有她和傑克之間才一直有一層看不見摸不着卻能明顯感覺到的牆壁一樣的屏障,這種感覺幾乎與她對傑克的親切感同時出現,而且隨着親切感的增加而不斷增加,她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晚上斯佳麗像昨天一樣被瑞特嬉皮笑臉地拖上了樓,她已經習慣了,等着他在所有人睡下後出去。可等了不知多久,她聽到連僕人都睡了,除了他們的房間之外所有的燈都熄滅了,可瑞特還是緊鎖着眉頭,一隻接一隻的抽菸。斯佳麗的心不由得有些慌亂了,同時有了一絲希望:這不是她一直盼望的事嗎?這麼晚了,瑞特還留在她的房間裡,他會幹什麼呢?她想起了亞特蘭大的那個瘋狂的夜晚,瑞特像個絕望的死神一樣把她裹挾進了迷亂的溫柔鄉,她不由自主地臣服於他,第一次體會到了極致的暢快與歡樂,那銷魂的感覺她到現在都難以忘懷。這露骨的想法讓她的臉都泛起了迷人的紅霞,她趕緊低下了頭,生怕瑞特發現她的異常。等了一會,當火一樣的慾望漸漸平靜之後,她才又敢擡起頭,看向瑞特。
奇怪,他的表情怎麼這麼奇怪?黝黑的臉上平靜得像無風的湖面,她幾乎找不到任何一絲可以稱爲表情的東西。看見她在看他,瑞特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漣漪般的變化,好像斯佳麗的目光是兩顆投進湖裡的石子。斯佳麗默默地看着他的臉,心裡又有了不安的想法,這不加掩飾的表現在她的眼睛裡。瑞特終於開口了,帶着他一貫的嘲弄表情,斯佳麗心裡一陣絕望。又來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她太自作多情了。
“親愛的,你剛纔的表情有多麼動人你知道嗎?就像披上了萬道霞光的女神一樣明豔,光可照人,要是我不瞭解你的底細的話,只怕真的會像個傻瓜一樣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還好,我不是個傻瓜。說到這一點,還要感謝你的無私與坦誠。”他把雪茄掐滅了,動作又狠又猛,像是扇了斯佳麗一個耳光。
“我不知道你爲什麼這麼晚了還賴在我房間裡不走。如果只是來侮辱我,那你就打錯算盤了。”斯佳麗只說了這麼多,其實她本來有一肚子話來罵瑞特,可想起自己昨天發的誓,又沒有說出口。她以前傷害他夠多了,她不能再那麼做,否則瑞特只會離她更遠。但她也不能任由他侮辱,她要保持自己的尊嚴,這是她的底線。
“我分明是在讚美,既然你不領情就算了。”瑞特的聲音還是怪得讓她想罵人,“我也不是賴在你房間裡,你隨時可以趕我走。不過你既然沒那麼做,我也不再多說什麼,給彼此都留點面子對誰都好。我來就告訴你兩件事,一件事關於傑克,一件事關於你的生意。相信聽過這兩件事以後,你會迫不及待地離開查爾斯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