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癡迷望着崖下許久,恍恍走至崖邊,欲縱身跳下,身後卻有人緊緊扯住了他:“主子,主母已去,你可不要做傻事。”
他冰冷的雙眸失去原本的溫熱,冷冷吐出幾個字:“誰說阿黎死了,她沒有。”
鳳九畏怯地單膝跪地道:“屬下該死,即刻派人下去搜尋主母。”
鳳九一個飛身而去,待他飛身回來,身後跟的卻是數以計百的影衛,密密麻麻的黑影皆紛紛向崖處涌來。
片刻之間,猝然停至崖前,皆單膝跪地道:“拜見主子,屬下等定會尋到主母。”
他輕輕點頭,蒼白的面容略顯無力,冷冷說道:“若如沒有尋到,都不用回來見我。”
三百影衛皆是低頭道:“屬下遵命。”
說罷,翩翩黑影,紛紛飛身下了山崖。
湍急的流水在崖下靜靜流淌着,鳳九伸手拾起溪邊的一塊豔紅花布。明明是春日,水冷如寒冰。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主母爲救主子,身受重傷,卻捨去最後的力氣,與那逆黨同歸於盡。
此情令人唏噓不已;此景,令人嘆之惋惜。
他隨着湍湍流水而下,瞧見河岸草叢之處,有一點嫣紅。
他急步走去,撥開厚重的蘆草,順着一角紅衣,摸到一具冰冷的尺骨。
明明之前還有說有笑,此刻卻孤寂的躺在這裡。
蒼白的肌膚貼着濃稠厚布,寒水緩緩侵蝕屍骸。那邪氣俊俏的面容有些扭曲,像是受到了何等的驚嚇,全身骨髓盡斷,皮膚沒有一處是完整的,但身上卻沒有一絲血跡,致命一擊是一劍封喉。是何樣的高手,才擁有這等的身手。
他暗自思索片刻,心想只有兩個可能:一是有一個絕世高手,殺了兆,將主母救走了,但高手救了人又帶主母去了哪裡;二是,兆跟主母一起掉了下去,他沒有死,被路過的絕世高手殺了,但主母又去哪裡了呢?思前想後,都沒了什麼線索能將眼前一切全部釋解。
他將了一半的人留下隨着流水繼續往下搜尋,其餘的影衛與他一同回去復了命。
山崖之上,他一襲紅衣,掩蓋了塵世的芳華。沒落的背影,苦澀一笑,昨日本是他們的婚禮,今日卻是他的末日。
阿黎,沒有你的世界,便是我的末日。
鳳九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說道:“主子,已尋到兆的屍體,被一高手所殺,但並未尋到主母的蹤跡,崖下只有主母的衣角,或許主母還活着,被那高手救走了。”
他顫抖着手,接過那摻水的紅布,冷如寒冰,沒有一絲溫度。緊抿着許久的蒼白薄脣,微微輕啓道:“阿黎,你怎麼忍心丟下我。茫茫來生,我該如何尋你?”
他嘆息許久,或許真如鳳九所言,她還活着。但她身受致命的劍傷,還從千尺懸崖掉落,能安然活着嗎?
他着人在百尺之外的空地搭起篷帳,這樣便可以時刻知曉她的消息,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或許是他太自欺欺人了,盼了許久便再無她的消息,哪怕是一點點的線索也斷了。
花對殘月,山間清涼,他依舊一襲紅衣端坐在山崖之上,暗沉的眼眸不帶一絲情緒,癡癡呆呆地向崖底望去,似乎那一抹紅豔的殘影依舊在那裡,朝他輕輕一笑,抿着薄脣,柔情道了句:“夫君。”
他還未與她完成那場婚禮,那是她第一次喚他一聲夫君,爲何這個稱呼不能喚得再久些?
他始終不相信,她已經離開了,永遠的離開他了嗎?
阿黎,你忍心嗎?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嗎?
幽幽夜色將他的身影吞噬個乾淨,那般的無奈,那般的沒落,連瑰麗的殘月也漸染蒼白。
她戴着鳳披霞冠,緩緩走過,在他心裡散落了一地繁花。
她一襲豔紅嫁衣,輕輕跌落,在他腦海烙下了一抹殘影。
懸崖遠處,一襲粉衣倚風而立,清純秀氣的眉眼盡是憂愁之色,緊抿着脣道:“鳳九,你說我哥這樣子,多久了?”
鳳九輕嘆一口氣,那聲音略有些蒼白無力:“回稟公主,太子殿下自從太子妃從山崖跌落那天到現在就一直坐在崖上。”
曉曉嘆了口氣,原本期盼的嫂嫂沒了,哥哥也從此一蹶不振,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她小腦袋兒輕輕一轉,哥,我這都是爲你好啊。
粉衣少女渙然行至崖前,扯着那暗紅衣袖,婚服本是鮮豔的紅色,此刻卻因他的悲痛而失了色。
她嘆了口,勉強擠出一笑:“哥,嫂嫂還沒有死呢。”
他一雙暗沉的眼眸裡似閃動了亮光,卻依舊沉默不語。那麼多天了,若不是他們口口聲聲說你還活着,你還會回來,我怕如果我死了,你回來找不到我,會傷心的。阿黎,你什麼時候會回來?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曉曉嬌羞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悲傷,嫂嫂,你活着定不會想看到哥哥這樣子的吧。她輕咳一聲,搖搖那欲墜的身影道:“哥哥,我趕過來時,好似在城裡的醫館裡看到一個很像的嫂嫂的人。”
原本靜如一攤死水的眼眸綻放出無盡的光芒,蒼白的俊容敷衍出一絲生機,他驚愕失措,緊握曉曉的手婉,反覆問道:“是真的?是真的嗎?曉曉。”
曉曉輕輕點了點頭,額頰滲出一滴冷汗:“是真的,哥哥,我何時欺騙你了?!”
“如此甚好,阿黎她沒事了。”他輕舒了一口氣,眼眸裡滿是柔情。
他一個飛身而去,腳步似有些踉蹌,卻充滿壓抑的興奮。
鳳九冷冷地矗立在山崖,黯然道:“公主,你不該騙他的。要知道沒什麼比給了人希望,再讓他失望更痛苦了。你可以騙的了他一時,卻騙不了他一世。”
他嘆氣一聲,也飛身而去。無論如何,他都會堅守在主子身邊,不管是天蹦,還是地裂。
粉衣少女神色沒落地看着那飛身而去的身影,雙頰皆是涌動的淚水,捂着臉小聲啼哭:“嗚嗚――哥哥,我錯了,我不該騙你的,嫂嫂她已經不在了。”
那冰冷空氣瞬間將她的咽嗚聲吞沒,耳畔只有崖邊烏鴉悲慘的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