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社會,早已經廢除了跪拜禮,如果有人對你下跪,一般情況下有兩個可能,一個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懇求你,另外一個可能是你已經變成了死人。
當我看到魯大有衝我下跪的時候,我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想要躲開。可是魯大有卻伸出雙手,死死地抱住我的大腿,不斷的哀求,甚至還流出了眼淚。
這個魯大有早已經不再是往日威風凜凜,作威作福的警察了,他變成了一個可憐蟲,一個被嚇得幾乎要崩潰的可憐蟲。
魯大有是個通緝犯,全國各地的警察局裡都有他的資料,然而警察們想破了腦袋也不會想到,他們通緝的人竟然住進了神經病醫院。 Wωω_ ttKan_ CO
Wшw●ttκǎ n●℃o 看來一個人想要藏起來,冒充瘋子住進瘋人院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魯大有,你怎麼成這樣子了?”我和韓娟都是練家子,我們不怕通緝犯,更不怕瘋子,因此我說話的語氣很生硬。“快起來,否則我就要動手了。”
“林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吧!”魯大有根本不聽我的話,依然抱着我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喊道:“我找了一個星期才找到你,好不容易混進來的,不要趕我走啊!”
一個殺人通緝犯,自然人身安全不能得到保障,警察隨時都可以找到他。早知道今天的下場,當初何必爲了幾千塊錢把人活活折磨致死呢。“投案自首吧,這是你唯一的出路。”
“警察局裡也不安全,馬彪就被害死了。我去了,等於自殺啊!”
“馬彪是被害死的?誰幹的?”我一愣,因爲報紙上明明說了,馬彪是畏罪自殺。
“姜滿銀。”
到這個時候,我已經確信魯大有是真的瘋了。姜滿銀已經死了三年了,怎麼可能出來殺死馬彪呢?突然,我心念一動,曹長江不是也死了嗎?死了的曹長江可以來追殺我,那麼死了的姜滿銀就有可能去追殺馬彪和魯大有。
可是問題是,如果姜滿銀的鬼魂有這個能力,他爲什麼不在三年前就殺死他們報仇呢?
“你遇到了鬼?”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我也遇到了鬼,並且是姜滿銀的鬼。
我沒有想到,聽了我的話之後,魯大有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他竟然跳了起來,一把抱住我,把我緊緊摟進懷裡。兩個大男人摟抱在一起,樣子一定很滑稽,很怪異,即便是在瘋人院裡也一樣。我看到,站在一邊的韓娟嘴角已經露出笑意,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動物園鐵籠外的看客一樣。
我感到渾身不自在,於是我伸手往外推魯大有。可是這時候,我感覺到了顫抖,一種從魯大有身上傳來的劇烈的顫抖。看樣子,他正處在極度的恐懼中,他似乎把我這裡當作唯一安全的地方了。
雖然對方是一個罪犯,但是我卻無可避免得產生了同情心,我的手僵在半空,不忍心去推開他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幫助我!”魯大有終於抑制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先坐下來,有話慢慢說。”總是抱在一起實在令人彆扭,我扶着魯大有,坐在病牀上:“你告訴我,我能爲你做些什麼?”
“捉鬼,把那個鬼魂抓起來!”魯大有雖然坐了下來,但是依然死死抓住我的衣角。
魯大有告訴我,當曹長江自殺的時候,他正在本市的一家洗頭房內作保健按摩。那是一個面積只有四五平方米大小的房間,只能擺下一張牀,燈光很昏暗。按摩小姐坐在他的身上,一粒一粒的解他襯衣口子。
魯大有雖然沒有說按摩小姐爲什麼會解他的襯衣口子,但是我卻已經可以想象得出當時的場景。一個警察利用公務之便,去洗頭房**做脫衣服的事情,虧他還有臉說出來。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規矩。大規矩叫做法律,小規矩叫做道德,但是無論哪種規矩,都是人來制定的,因此,就需要依靠暴力讓所人遵守規矩的執法者。然而人都是自私的,往往訂立規矩的人期望別人遵守規矩,而自己卻可以遊離在規矩之外。因此執法犯法的事情就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作爲一個警察,魯大有經常會以一個執法者的身份去抓那些賣淫嫖娼的人。然而在某些時候,他又會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去嫖妓。我在想,他在嫖妓的時候會不會也亮出警察的身份,那個妓女也許會給他打折,甚至連錢都不敢收。
總之我對這樣的警界敗類是很痛恨的,因此我向一旁挪了挪,看魯大有的目光多了一絲鄙視。
不過魯大有並沒有覺察出我的情緒,依然在敘述着:“那是一個很年輕,很漂亮的女孩子,特別是她的手,很嫩滑很細膩。我之所以看上她,就是因爲這雙手。”
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着一羣審美變態的人,看人不看全面,只看其中一個部分。既然有露陰癖,那麼就會有窺淫癖,既然有人以手爲美,那魯有有這個嗜好也就不足爲奇了。
“當時我閉着眼鏡,用心去體會從她手上傳來的那一絲嫩滑和溫暖。那的確是一種難以用語言描述來的感覺,太美妙了,我從來沒有這樣順暢過。”魯大有繼續說,臉上顯出一種陶醉的神情。
我皺了皺眉頭:“請你說重點,你這是在浪費時間。”
魯大有急切地說道:“林先生,問題就出在這雙手上,請你耐心地聽我說完,相信我。”魯大有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我經常去她那裡,每次都會做同樣的事情,當她解開我的第三粒鈕釦的時候,會展開雙手,在我胸前按摩。我喜歡那種感覺,真的,喜歡那種麻酥酥暖洋洋的感覺。可是這一次不同,當她把雙手放在我的胸前的時候,我發覺,我發覺……”
魯大有渾身顫抖了一下,努力把身子向我靠近:“我發覺他的雙手突然變得很粗糙,非常粗糙的那種,就像砂紙。而且,本來很暖和的雙手,竟然變得冰涼冰涼的。我很不滿意,於是我睜開眼睛。可是我看到坐在我身上的那個人竟然已經不是那個按摩小姐,而是……”魯大有的呼吸粗重了起來,好半天說不出那個人的名字。
既然魯大有不說,那麼我就替他說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很容易就猜出了坐在魯大有身上的那個人是誰。我說道:“是姜滿銀。”
“就是他。”魯大有的身體抖動得更厲害了:“當時我並沒有認出他來,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我早就忘記了他的長相。更何況當時他穿着一件很破爛的衣服,上面還沾滿了血跡,他的臉上黑乎乎的,似乎剛從地底下鑽出來似的。年輕美麗的小姐,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渾身是血的怪男人,我嚇壞了,一下子跳了起來。”
任何人,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反應都是一樣的。一定會先跳起來,離開這個可怕的人。我問道:“後來呢,你做了什麼?”
“我拔出槍對着他,我問他是什麼人。”
“你們警察真勇敢,動不動就拔槍。”國家賦予他們配槍的權利,但是並沒有賦予他們隨便拔槍的權利。
“我真的很害怕啊!”魯大有爲自己的行爲叫屈:“我說過,這是一個只有四五平米大小的房間,一扇門,沒有窗戶。我記得很清楚,我們進來的時候已經把門反鎖上了,裡面絕對不可能會出現第三個人。我也可以確信,當我躺在牀上,坐在我身上的人的的確確是那個小姑娘。可是僅僅過了幾秒鐘時間,美麗的小姑娘竟然變成了一個醜陋的渾身是血的男人,你難道不害怕嗎?”
我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韓娟說道:“如果是林峰,絕對會先掐住對方的脖子,把他制服了再說。”
“那個人沒有回答我,而是衝着我笑,很大聲地笑。在他笑的時候,我看到他的口腔裡露出兩棵大金牙。”魯大有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我立刻就想到這個人是誰了,他是姜滿銀。姜滿銀就有這樣兩顆大金牙,我記得清清楚楚地。三年前,我還用鑷子拔下來一顆。我本來想把兩顆都拔掉的,可是我只拔了一顆,他的嘴巴就開始流血,流了很多血,我害怕了,給他留了一顆。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姜滿銀沒了金牙之後竟然發瘋了,他在禁閉室裡哭鬧了大半夜,然後就……”
“你們害死了姜滿銀,他的鬼魂回來找你們算帳,活該!”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出,當時姜滿銀在禁閉室裡的感受,那是一種深深的絕望和恐懼。
“姜滿銀髮瘋的時候,也是這樣哈哈大笑。我嚇得要死,我問他,你要做什麼。他說他要我償命。然後他就衝我撲了上來,於是我就開槍了。”魯大又說完,低下頭默默垂淚。
“你殺死了姜滿銀的鬼魂?”我很想知道,對鬼魂開槍會產生一種什麼樣的結果。
“死的不是姜滿銀,而是那個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