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背鍋的人
魏淑仙從果子鋪出來,走在回家的路上,還不忘摸摸褲兜裡的那個沉甸甸的金瘤子,她心想,趕明兒拿它換成錢,買啥都頂用!
她就這樣想東想西的走到了自家院裡了,剛要邁進二道門,就見前院的任家的屋門動了一下,門簾後面的趙曉娟急急忙忙的掀開了,神神秘秘的急促的向魏淑仙擺着手。
“仙兒,俺等你半天了,快過來,有事給你說!”趙曉娟好像很着急的說。
魏淑仙自從那次對趙曉娟的做派有了看法,就只當這個閒着無聊的人又要嚼什麼舌頭,本不想理她。
畢竟自己勞累一大清早了,可是一個院的住着,趙曉娟這時和自己套近乎,想必是有她的想法。
“說,俺還累着呢。”魏淑仙進了趙曉娟的屋子就催促着。
“這次俺可真是爲你着想的,你要不信啊,俺可再也不管了!”趙曉娟特別真誠的拉住她的手,“仙兒,是不是你家得罪人了?”
魏淑仙一聽就一愣,看着趙曉娟問:“咋的啦?俺家得罪誰了?”
趙曉娟開始撇嘴了一下,不知是不相信仙兒的話,還是她對接下來的話本身就帶着一種有色眼鏡想過濾什麼。
“仙兒,是你心大,還是遲鈍?都兩天了,大街上都嚷嚷遍了,咋就你不知道似的?”趙曉娟埋怨着眼前這個奇怪的女人。
“俺又沒出門這兩天,咋知道大街上發生了啥子事兒?”魏淑仙也是一臉無辜的樣子,還懟回去了。
“哦?奇了怪了!大街上,還有咱院的,都在議論你家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誰信?”趙曉娟一臉的狐疑,歪着頭看着魏淑仙。
“俺家的事兒?”魏淑仙一聽,心裡咯噔一下,心就突突的跳個不停了。
她心裡那個暗暗叫苦,那晚的醜事被人發現了?不對啊,在裡院,還是在自己的屋裡,深更半夜的,外面也沒有啥動靜啊,大街上的人咋就發現了?
“娟兒,咱不帶嚇唬人的啊!都說什麼了?就說是俺家的事兒?”魏淑仙還故作鎮靜的問着。
“俺可實說了,仙兒,就俺還向着你,那些人不知說的多難聽呢!”趙曉娟欲說,還要打着預防針,生怕仙兒炸毛了。
“你快說吧,急死俺了!”魏淑仙着急的還推了她一把。
“人說前兩天夜裡,咱院裡招賊了!可是啥東西也沒偷,而且只見到賊進去,沒看到賊出來。”趙曉娟神秘的說着。
“招賊了啊,咋得了?”魏淑仙一聽,心想,崔掌櫃說是有功夫飛檐走壁,恐怕還是被大街上的人發現了,當賊認了。
“這年月,誰家不被賊惦記?前些日子,咱院的茅子的大糞還被城外的人淘光了!被偷有啥大驚小怪的?”魏淑仙顯着滿不在乎的樣子,故意調侃的說話。
“你可真沉得住氣,仙兒,人說那‘賊’到你家了,待了半宿,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趙曉娟越發的出氣急促說着,好像她看見似的,又不確定,來試探的。
這會兒,魏淑仙比趙曉娟出氣還急促了。她無法想象大街上的人羣在那裡指指點點,說的多難聽的話呢。
“沒有,沒有的事兒,誰看見了?”魏淑仙急忙擺着手,極力否認。
“你先別急着吵吵,更難聽的還在後頭呢!噁心的事兒還沒講完那。”趙曉娟有些話是非要講出來纔不被“憋死”,也不管仙兒的感受如何承受。
“你絕對想不到!”趙曉娟此時買了個關子,故意停頓了一下,她在觀察魏淑仙的反應,好說出那句“特別難聽的,很噁心的話。”
魏淑仙已經是聽不下去了,也裝不下去了,簡直是無地自容,她不住的往屋裡的地下看,能找到一個縫兒,她好馬上鑽進去!
“仙兒,人說那個賊,是個剛從牢裡放出來的,就是你婆婆的男人吳掌櫃!那老男人沒咋的你吧?俺還沒見過人是啥模樣兒呢?”趙曉娟說完,還有些替仙兒打抱不平。
魏淑仙一聽這話,好像她被人扔到天上,等着摔到地上,粉身碎骨,到半空中飄來一朵烏雲,接住了她似的。
等她聽明白,驚魂的不是說那個崔掌櫃是賊,而是吳掌櫃!外面的一切都是人們瞎猜的,撲風捉影,胡編亂造的東西!根本沒有看見她和崔掌櫃的“醜事”,而且張冠李戴,不知怎麼就把剛放出來的吳掌櫃牽連進去了。
儘管把醜事的帽子戴到了吳掌櫃的“瓦灰”苟且上,說她犯賤,斥之爲娼婦,只要自己不是,那就讓婆婆去解釋吧!
魏淑仙想到這兒,她馬上就來氣了,一改剛纔的膽怯,好像眼前的就是那可惡的人。
“誰吃飽了撐得,拿這樣噁心的事兒埋汰俺家?得罪誰來,非要瞎說八道的造謠?,俺這就告訴娘去,看誰的嘴犯賤,非要把屎盆子丟俺家?俺家是不是孤兒寡母,好欺負?”魏淑仙吵吵着,拉着趙曉娟就出屋要到婆婆的屋子裡去。
趙曉娟怎麼也沒有想到平日裡柔弱的仙兒會像個潑辣的女人,被火星點燃了,“嘭”的炸了,要命的是還要讓她的婆婆吳大娘評判!
這街面上誰不知道王家大院裡吳老婆子的厲害,那“罵功”了得,不是一般人接得住招的,一時嚇的趙曉娟直打退堂鼓,身子不住的打着哆嗦。
王家大院裡院的屋裡的吳老婆子其實早聽見仙兒和趙曉娟她倆的吵吵聲了,只是沒聽清和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啥事。
等魏淑仙拉着趙曉娟到了她的屋裡,一五一十的把外面的議論都講了,還嚎啕大哭,捶胸頓足,要死要活的時候,徹底把吳老婆子逼急了,儘管她老人家七十多歲了,吵架罵人不減當年!
吳老婆子首先就抓住了趙曉娟的手脖子,“說,都誰說的?咋說的?我去撕爛她的嘴!”
趙曉娟被吳老婆子的手抓疼了,臉都有些扭曲了,“吳大娘,我可是好心纔對仙兒報信的,我可沒說您家壞話啊!”
魏淑仙也感到婆婆對趙曉娟的態度和動作有些過分了,忙抓住婆婆的手,掰開來,“娘,人娟兒給我說的,咱才知道的。您去找那些個胡說八道的人,罵他們去啊!”
吳老婆子瞪了仙兒和娟兒兩個年輕媳婦一眼,心裡說,沒用的東西,哪有把屎盆子往自己家帶的?大街上罵人難聽的,造謠誹謗的事兒多了,沒聽見就當沒發生。
這可好,你們這一吵吵,屎湯子都抹自己門上了,還能無動於衷?總不能當縮頭烏龜啊!
吳老婆子一轉身,拉着在屋裡看着熱鬧的小寶,就出去了。她讓七八歲的大孫子跟着自己,也是壯個膽兒,自己年歲大了,有個好歹,好跑回家報個信兒。
吳老婆子從裡院二道門邁出第一腳,就開始破口大罵起來:“哪個欠罵的東西,你在院裡看見啥了,壞了良心,往俺家潑髒水?啥得罪你了?你個龜孫子給俺明說,俺老婆子給你磕頭作揖,賠罪不是!何必非要拿‘扒灰’編排俺家?你一句吐沫星子,害的俺家老少沒臉見人,你就好了?你虧心不?晚上睡着了,就不怕鬼上門?”吳老婆子一邊罵着,一邊就走到了大門前。她纔好像罵的剛上癮,見大街上已是站住了的人在往這裡看,她一下子提高了嗓門,“哪個挨千刀的,你就不怕大風煽了你的舌頭?你家毛坑子不嫌髒,掏出大糞來,潑大街上,非要往俺家人身上沾?龜孫子,王八蛋,有種你站出來!”
吳老婆子此時已經是拍着大腿破口大罵了,大街上,街坊鄰居,走路的人,那些知道的或聽說過的,在看着吳老婆子可着勁兒的罵,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不知道咋回事的,看見一個老太太站在大門前罵街,就悄聲問旁邊的人,旁邊的就繪聲繪色的,添油加醋的描述由來。
看熱鬧的都不吭聲,看着,聽着吳老婆子一個人罵。有一個時辰,吳老婆子罵的詞兒也是車軲轆了,轉來轉去,獨角戲不好演,她也是罵累了,聲音就逐漸小了,就順勢坐在了大門前修鞋匠張老五的攤位的凳子上。
張老五是這個院裡錢老闆老婆的叔丈,也在這個院裡臨時租住,他出攤擺弄着幾雙正要修理的鞋,沒想到吳老婆子有這麼大的脾氣,破口罵街,他就想站起來勸一下。
“吳大嫂,幹嘛發這麼大的火?小心氣大傷身!諾,你起起身,這幾雙破鞋我得趕緊給人縫好了,一會兒人來了等着取呢。”張老五邊說邊要從吳老婆子的屁股底下拿那雙舊鞋。
吳老婆子一聽這話,剛剛卸下去的火氣騰地就起來了,站起身看着張老五就大聲說:“你誰啊?破鞋破鞋的喊叫?沒聽見俺正罵誰缺德冒煙,糟踐俺家?你不做虧心事,怕什麼?我在自己門前,顯得礙你事兒了,瞧你個樣兒,多嫌俺老婆子罵街了?指不定是你造謠的。”吳老婆子正在氣頭上,哪裡聽得下勸解,反而誤以爲張老五多管閒事,沒幫腔不說,還說風涼刺撓話,就罵上了。
“你咋不知好歹話啊?我勸你一句吧,呵,你倚老賣老,罵人還有理了?” 張老五也是一大早沒開張了,這再一鬧騰,更沒人了,攪黃了買賣不說,還平白無故的挨一頓奚落,哪裡受住了,也就回懟了幾句。
這還得了?吳老婆子正找不着撒氣筒呢,就來了一個缺眼力價的東西撞槍口了。
她哪裡會管你院裡院外,肯定平常也是看不上眼,指着張老五的鼻子就罵上了。
“呵,俺正找誰是造謠的呢,咋就冒出個多嘴的驢?不撒泡尿照照,你還算棵蔥?俺家大門門前,你平常佔着幹活,沒嫌你礙事。咋還養了個白眼狼,幫着外人一起欺負俺家老少?還是個東西不!”吳老婆子的話語越來越難聽,又一彎腰,撿起一隻鞋就扔到了大街上。
“誰的破鞋誰要去,想欺負俺老婆子,沒門兒!有膽兒就過來!”吳老婆子這話明顯是給滿街人聽的。
吳老婆子囂張的氣焰,氣的張老五臉上紅一陣子白一下子。他不好對罵,畢竟自己是借住在這個院裡的,可也實在挨這頓臭罵顯着窩囊,就起身離開了攤位,到對面茶葉店去了,躲一下不成?
到了慶豐茶葉店,店裡的掌櫃的就問氣鼓鼓的張老五,“咋你也捱罵了?不會是你看見了說的?”
“你這話說的,扒灰的破事,做出來還怕人說?我要真見了,纔不受她今兒個的氣呢!”張老五嘴硬的說着。
吳老婆子在門口大街上這一鬧騰,知道的人更多了,不僅沒平息謠言的傳播,還變本加厲,添油加醋的說的更邪乎了。
說那晚,吳掌櫃在牢裡憋得太久了,回到家了,吳老婆子都七老八十了,無法滿足他,看到家裡有個兒媳婦長的也俊俏,就起了歹意,硬闖進兒媳婦的屋裡了。
一直在大院屋裡的吳掌櫃也是聽到了外面的吵鬧聲,隱隱也聽到了什麼,可他不敢出去。
自從被放出來,偷偷找到家,吳掌櫃就在這裡院家裡深居簡出,儘量不被人注意。自認年歲也大了,打算少惹是非,平平安安了卻一生算了。
哪裡想到剛在家裡待了幾天,就發生瞭如此不堪的一幕。再加上老婆子這一鬧騰,有口難辯,哪裡還讓他住的下去?吐沫星子會淹死他的!
第二天夜裡,吳掌櫃就急匆匆地離家出走了。
吳老婆子死活拉不住老頭子,就哭的昏天黑地。她最清楚,反正沒做的事,怕什麼。老頭子這一走,也許就再也說不清了,也許就羞死在外面,永遠不能回來了。
魏淑仙也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發生,讓吳掌櫃背了這樣的“黑鍋”,她於心不忍。
魏淑仙想了,自己是絕不能出來解釋的,打死也不能承認那晚發生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