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大運動來了
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想做聰明人,但對於維持“聰明”,反而是一件讓人心力交瘁的事情,有時聰明反被聰明誤。
吳子仁用賣血這種最原始的維持生計的辦法,躲避着時代的動盪,而就有人想着當時代的弄潮兒。
魏淑仙看着自己的男人勞累了一天,很是心疼,天已經晚了,要做晚飯了,等婆婆買東西回來,做點兒好吃的。
魏淑仙從屋裡出來,忽然,隔着二道門,魏淑仙就聽見前院的任藝慶和趙曉娟兩口子緊張的說話聲。
“媳婦,你快救救我,那派的幾個人拿着鐵棍追我來了。我要是被他們抓住,今兒個就沒命了!”任藝慶急促說。
“你傻蛋啊,兩派鬥爭,你不去找你們總部,躲到咱家還不讓人一鍋端?”趙曉娟也是急的團團轉,可還不忘罵幾句。
“是啊,我們上次打他們的一個頭頭,那傢伙就睜着血紅的眼發狠說,他知道咱家,要是落到他手裡,非打死我不可!”任藝慶說話都有些發顫了。
“要不你趕緊到裡院,藏到仙兒屋裡,她一個懷着孩子的女人,那幫人不會對她咋樣的!”趙曉娟說着,就拉着黃藝慶進了裡院。
“仙兒,你快救救你三哥,他被人追殺了!”趙曉娟拉住魏淑仙的手,搖晃着央求着。
“快快,快進屋。”魏淑仙已經在裡院聽見他們兩口子的話了,她沒遲疑,趕緊掀開門簾就讓任藝慶進了屋。
不一會兒功夫,就真的有十幾個年輕人,穿一順的綠軍裝,每個人的左胳膊都箍着一個紅袖章,每個人手裡都拎着傢伙,鬧哄哄的就把黃藝慶家給圍住了。
“任司令,你他孃的人模狗樣兒的,尿泥了吧?咋就當個縮頭王八藏起來了?你不有他孃的本事,砸爛一切嗎?有膽子的出來!”那幫人在院裡七嘴八舌的嚷嚷着。
不一會兒,就聽見任藝慶家的屋門就被踹開了,嚇的趙曉娟哇哇的亂叫,就聽見一聲“啪”的耳刮子,趙曉娟大聲地哭出來了。
“齊主任,你和任三以前還是工友那,你大人大量,他真沒在家!叫你們的人回吧,俺求求您了!”趙曉娟跪在地上乞求着一個人。
“老實點!趙曉娟,任三現在是我們的階級敵人,快把他乖乖的交出來,你要是護着他,就是和敵人站在一邊,我們就要一起打倒,永世不得翻身!”有個人高聲呵斥着趙曉娟。
“齊司令,我反正見任三跑進這個院裡了,沒準在哪個屋裡藏着呢!要不都搜搜?”有個人恭維着說。
“搜!統統搜!任三不是說過,他這院裡原來不是大財主的宅院嘛?還有大財主的兒子呢,哼!正好,一切反動派都是我們的敵人!看能搜到敵人的變天賬不,罪加一等!一起要打倒,再踏上一萬隻腳!”那個被人稱作齊司令的人其實也就三十郎當歲,惡狠狠地說着。
這幫人說着,踹開了院裡的二道門,稀里嘩啦的就到吳子仁家住的兩個屋子門前。
就在這時,從外面買東西的吳老婆子回來了,儘管她老了,可還是暴脾氣,見一幫子人鬧哄哄的,她就站在屋門前,大聲呵斥着這幫人,“你們年輕人吃飽了撐得,不好好上學,不好好做工,俺有啥得罪你們了?要搜俺的屋子?” 她還伸出兩隻胳膊護着屋子。
那幫人哪裡把一個老婆子放在眼裡,兵分兩路就進了兩個屋子。
吳子仁的屋子裡,吳子仁躺在炕上睡的昏沉沉的,就是魏淑仙把任藝慶藏到炕上的一個木櫃裡,上邊放上原來櫃子裡的東西,這麼大的動靜他都沒弄醒。
這幫人進來了,吳子仁也被吵醒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看不見是什麼人。“仙兒,在家嗎?這都是誰啊?”說着,他就在炕上坐了起來。
本來在炕沿坐着的魏淑仙,還要裝出無事,平靜的樣子,可一下子涌進來好幾個人,本來就不大的屋子一下子滿了。
“你們找誰啊?這是俺男人,他是個瞎子。俺也身子笨了,俺家可沒招惹你們啊?”魏淑仙一邊說着,一邊湊近炕上的吳子仁拉住了他的手,似乎這樣就可以相互保護了。
“哦,瞎子?任三不是說過大財主的兒子現在不就是個瞎子嗎?階級敵人作惡多端,老子被槍斃,兒子變成瞎子!罪有應得!”那個齊司令興奮地,陰陽怪氣的說着。
“給我搜!說不定任三這個王八蛋就在這個屋裡藏着!工人階級的叛徒最後都是和反革命分子穿一條褲子的!”齊司令好像胸有成竹的猜到了任藝慶馬上就被抓住了。
任藝慶被人從那木櫃子裡翻出來時,臉已是憋得發紫了。那幫人一擁而上,抓住了他,還用櫃子上的碎布撕成條,被五花大綁的押出了屋。
那個齊司令臨走,惡狠狠的指着魏淑仙,“一家人都不老實!等着!回頭再收拾你們!”
第三天頭上,任藝慶被趙曉娟,還有他二哥用平板車拉回家的時候,已是遍體鱗傷,神志不清了。
在裡院的魏淑仙要出去到任藝慶家去看看,被婆婆罵了一句:“你傻吧你,任三就是個白眼狼!都是他那張臭嘴在外邊胡說八道惹的事兒!你別出去啊,小心惹禍燒身!”
還是年紀大的人經歷的多,吳老婆子的一句話不幸很快就被言中。
到了第五天的晌午,魏淑仙獨自一人在家,而婆婆和吳掌櫃還有小寶到大街上看人遊行隊伍去了。
吳子仁早上裝模作樣的說要到東街教堂去幹活,實際是在城裡瞎轉悠還沒回來。
齊司令果然沒有食言,不知他出於什麼目的,帶着人就到了王家大院,說是到這裡剷除階級敵人的根,把那個惡霸大財主的兒子揪出來,拉出去遊街示衆!
臨進大院門口前,這幫人碰見了在街上看熱鬧的張老五,張老五問了句:“這位領導,您進這個院可得小心,都不是省油的燈!”
那個齊司令聽見了,反而來了精神,眼睛瞪着張老五問:這位同志,你給說說誰都厲害?嘻嘻,老子專政的就是不老實的!”
“吳家老太婆!從前這家人都是城南惡霸的人!還有她兒媳婦,淨搞封建迷信,還是個不正經的女人。”張老五惡狠狠的說,似有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意思。
那幫人一聽,馬上像打了雞血一樣,如獲至寶的就衝到了裡院,發現家裡就魏淑仙一個人時,而且還是個大月份的女人,有的就不願動手上了。
齊司令卻兇巴巴的看着魏淑仙:“你是瞎子媳婦吧?常言說,不是不報,時候不到!自古是父債子還!你不知道上輩人罪孽深重,就踏入這個院,活該你得還了!還有上次你竟敢糊弄老子,窩藏黃三這個王八蛋!今天一塊兒算賬!”
魏淑仙也聽不懂他說的什麼,本能的去保護自己的身子,嘴裡還唸叨着,“任家的事兒,不關俺家啊!”
那幫人裡頭也有怕頭頭弄錯了,就悄悄提醒,“司令,別抓錯了!
“滾一邊去,你懂個屁!抓的就是她!快點!拉出去遊街!”齊司令大聲呵斥着。
那幫人不由分說就把魏淑仙五花大綁了,還有人在院子裡找了一雙破鞋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等吳老婆子和吳掌櫃在街上看完遊行回到院裡,就聽見遠遠的錢家媳婦在焦急的向他們招手喊着:“你們可回來了,仙兒被人拉出去遊街了!”
就這一句,差點沒把吳老婆子嚇攤那裡,剛纔他們在大街上看別人遊街了,那個折磨勁兒叫誰都受不了,怎麼這會兒就輪到俺家媳婦,還有個笨身子,被人拉出去遊街了啊?這不要仙兒的命啊!
“啥時候被人拉出去的?”吳老婆子的小腳緊跑了幾步,恐懼的問錢家媳婦。
“沒走多長,就一碗飯的功夫。”錢家媳婦說。
“用爲啥啊?誰給俺家有這麼大的仇啊?”吳老婆子急的跺着腳。
這個時候,趙曉娟也走出了屋子,還唯恐有外人,前後左右看看。她在家裡照看任藝慶,剛纔在屋裡聽着外面一清二楚,兩口子早嚇的氣兒都沒敢出,聽見吳老婆子回來了,就趕緊出來了。
“吳大娘,您可回來了,嚇死俺了,還是那幫人,打任三的齊彪這個龜孫子領着人把仙兒抓走了!”趙曉娟趕緊跑過來對吳老婆子告狀似的。
“你咋也不攔着啊?娟兒,你不知道仙兒都幾個月了?這要是遊街,還不出人命啊?”吳老婆子埋怨着趙曉娟,“是不是上次仙兒藏任三,得罪他了?”
“不會吧。俺咋聽着齊彪嚷嚷着要父債子還?”趙曉娟辯解着,唯恐吳大娘把帳算到任三的頭上。
“甭管咋的了,還是快去救仙兒纔是啊!”錢家媳婦也是催促着,心裡還氣這兩個人找啥理由。
“對,對,娟兒,你跑的快,快去咱街***,找徐主任,徐達年,就說我老婆子求他快去救仙兒!”吳老婆子趕緊說。
“我,我不認得徐達年啊?”趙曉娟遲疑着,不願意去。
“娟兒,咱得有良心啊,要不是仙兒好心救你家任三,還攤不上這罪呢!”吳老婆子有些急了,要在平常早就罵起來了,這不還要娟兒去找救人,纔沒拍腿罵人。
趙曉娟也是覺着心虧,家裡還躺着自己的男人,就沒再說什麼,趕緊跑出去找徐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