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大災面前
因爲女兒徐菁菁來到了自己身邊,徐達年覺着該給孩子有個家的歸屬了,不能再在街道辦公處住了。
這幾天,徐達年把女兒暫時放在魏淑仙家裡,想辦法在東郡縣城租個房子住下來,就看中了一個小院。
徐達年下了班,從街道辦公處出來,到了王家大院,來領自己的女兒菁菁回去。
他沒想到,女兒徐菁菁已經是捨不得離開魏淑仙這個“仙兒姑姑”了。
“爸爸,儂不走了,儂要跟仙兒姑姑住。”徐菁菁說着,還故意躲到了魏淑仙的身後。
“你這孩子,怪不認生的,還賴上仙兒姑姑了。呵呵,仙兒,你使的啥法子,竟讓我這個囡小仙離不開了!”徐達年也是驚奇而高興的說。
“俺沒使啥法子,只能說這孩子跟俺有緣,咋就都叫個仙兒呢!”魏淑仙說着,有些得意,“俺家也沒啥好吃的,可孩子就不願意跟別人走!人家好吃好玩兒,家裡啥都有,可沒這個緣分!”
“你這是說誰啊?我女兒誰都不給的啊!”徐達年有些警覺似的看看院裡。
“別多想啊,徐主任,俺瞎說着玩兒的。這孩子願意跟俺住,就先讓她住着,等嫌俺家裡窮了,受不了了,你再接走,行不?”魏淑仙知道自己說漏嘴了,趕緊說着。
徐達年當然願意這樣,這樣一來會省卻他多少的精力,二來他不用費勁租房子了。
他心裡對魏淑仙很是感激,這樣一個無親無故的女人,不講報酬,仗義的解決自己的燃眉之舉,不是誰都做得出來的。
徐達年很是放心,就和女兒相視一笑,算是答應了,徐菁菁馬上就跑回屋去了。
徐達年從王家大院裡院走出來了,走過趙曉娟的家門時,好像感覺到窗戶後面有雙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
他很後悔那次的衝動,讓這個女人引誘的做了不該做的事兒。要是沒那次,該是多好的機緣,孩子在這裡寄養着,他可以藉故多來這裡,現在卻感到來一次,後脊發涼,做賊似的。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突發事件,讓徐達年連想都沒想到,就如發洪水般,夾裹着他不由自主的捲進漩渦裡。
這年夏季,東郡縣城毫無徵兆的來了大水。本來只是下雨比往年多些,古城還算排水可以,城裡的四角大坑裡都灌滿了水。可是經不起連天下的暴雨,上游的河道撐不住了,再加上水庫經年失修,保庫泄洪,處在下游的東郡古城首當其衝,一下子把漳衛兩條古河道被同時衝破警界線,處在兩河流之間的古城瞬間被淹了。
東郡古城一時與外界隔絕了,成了孤城。一連十天被大水圍困,城裡的人很快就撐不住了。
本來就沒什麼存糧的魏淑仙家,再節省着吃也無濟於事。要在以往,魏淑仙會到趙曉娟家裡先借些對付着,等緩解了,再還給她。現在兩人鬧彆扭還沒完,再加上徐主任的女兒在這裡住着,趙曉娟總是對這個孩子沒好氣,哪裡還借的來?
就在這時,徐達年送來了一些糧食,是他從別人家借的,誰家都不多存糧,他也只是送的小米,高粱面,紅薯。
當他就要進二道門的時候,沒想到背後感到有人忽然抓住了那袋紅薯,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散落了一地。
徐達年趕緊回頭看,竟是任藝慶在背後壞壞的笑着,站在那裡搖頭晃腦看着他和地上的散落的紅薯。
“哎呀,徐主任啊,你這是發救濟糧了吧?是政府要發的?有我家的份兒嗎?你這街道幹部可不能假公濟私,只給黑五類家裡送啊,我這貧農之家纔是最應該得到的,體現解放後咱當家作主管天下!”任藝慶說着還順腳踢着地上的紅薯玩兒。
要在以前,徐達年遇到這種情況,看着任藝慶弔兒郎當,一副故意挑釁的樣子,他行伍出身,早一個不愣子推他一邊去了。這次,徐達年把嘴裡的吐沫嚥到了肚裡,愣是沒發火。
他心裡有些覺着對不住任藝慶,有些慚愧,只是心裡說着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好硬着頭皮也得應付。
“你說錯了,這不是政府救濟糧,政府剛接到通知,過幾天說要來飛機給我們城裡投糧食的。這些是我自己找人借的,我女兒在這裡,我送些吃的不過分吧?”徐達年看着任藝慶,不卑不亢的說。
“恐怕不僅僅給孩子的吧?小孩子能吃多少?”任藝慶狡黠的眼神看着徐達年問。
“你們一個院裡住着,街坊鄰居的,不能眼看着餓死人了,你不幫幫的啊?”徐達年反問着任藝慶。
“吳家這是啥人家?成分先不說,就是衝着瞎子吳子仁失蹤一年多了,不知死活,丟下一個活寡婦,門前是非多,你這一個大男人也不該來的這樣勤!沒有那層關係,也得讓人往那上面猜。你就不怕惹禍上身?”任藝慶越說越離譜,借題發揮。
“你少在這裡污衊人!嘴裡乾淨點!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徐達年說着,沒再理任藝慶,而是彎下腰把一地的紅薯往布袋裡拾。
就在這時,東郡古城上空傳來飛機的轟鳴聲,街上已經傳來人們的相互轉告的歡呼吵鬧聲。
“飛機要在大院裡投東西了,說是有大餅,饅頭,快點兒去搶啊!”人們高聲叫喊着。
任藝慶擡起頭,望着天空,順着轟鳴找着方向。他不再顧得上和徐達年較勁兒,趕緊回屋裡叫上趙曉娟往東街大院兒跑去了。
徐達年沒想到真是飛機提前飛來了,趕緊把手裡的東西送到魏淑仙屋裡,沒顧得上說話,只說他趕緊去東街大院裡組織人接收政府投下來的賑災物資。
魏淑仙望着徐達年放在屋裡的東西,很是感動,家裡已經是兩天揭不開鍋了,雖然儘量讓孩子們和吳掌櫃吃點兒,她也餓的沒了力氣。
當看到徐主任放下東西就走了,魏淑仙也急忙喊着小寶,讓他和爺爺一起到東街大院兒去看看飛機投東西,能不能搶到。
她和徐菁菁在屋裡潮溼的炕上守着胖丫頭,透過窗戶望着陰暗的天空,企盼能得到政府的救濟。
吳掌櫃跟着吳之夷趕緊到東街大院去了,滿城的人們都在爭先恐後的向那裡跑去。
果然,在東郡縣城的東街大院的的上空,盤旋着一架直升飛機,在不停地往下丟東西。
東街大院是東郡古城裡最大的一個空曠地了,整個大院裡的地上散落着已經有不少的東西,人們都在爭先恐後的,不停地搬動接到的東西。
吳掌櫃年紀畢竟大了,腿腳也不利索,想招呼吳之夷趕緊去搶地上的食物。
再看吳之夷,他對地上的東西沒興趣似的,反而對天空中轟轟盤旋的直升飛機很是好奇,興奮的到大院兒的高臺處想看看飛機上長什麼樣,轟鳴聲使他越加的興奮,他還不忘拾撿起地上的一張大面餅邊吃着,邊不停地望着天空。
任藝慶和媳婦趙曉娟此時在東街大院兒裡,已經是發了瘋似的對什麼東西都要搶到手,不一會兒就堆起來像一座小山,歪歪斜斜的。
任藝慶還是貪婪的到處尋找地上的物品,趙曉娟則看住那座小山,不被別人搶去。
吳掌櫃看見院裡的趙曉娟守護着太多的物品,想是一個院兒的,就往這邊走來。
吳掌櫃顫顫巍巍的剛到那個堆起來的東西跟前,也許那個搖晃的“小山”最上面是一個用木頭釘制的方箱子太重了,眼看着就要掉下來砸到蹲在地上張望的趙曉娟。
吳掌櫃顧不得喊叫,一把就把趙曉娟推開了,然而,吳掌櫃人還是老了,身子不利索了,那個掉下來的箱子重重地砸到了他的頭上,再滾落到腿上,那一堆不知都是什麼東西的“小山”也隨之坍塌散落下來。
驚嚇的趙曉娟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着眼前坍塌的物品,還以爲是有人跟她搶東西妮!剛要張口罵人,卻發現地上躺着的吳掌櫃,才知道是吳掌櫃剛纔推了她一下,反而自己被砸着了。她趕緊去拉吳掌櫃,沒想到吳掌櫃被砸暈了,頭上流着血,那個大箱子還在壓着他的大腿。
“任三兒,快點啦,砸死人了!”趙曉娟可着嗓子在大院兒裡喊着,一時把人們都嚇了一跳。
大夥兒趕緊跑過來,幫着搬開東西,扶起吳掌櫃來,但是吳掌櫃已經不能站住了,他痛苦地重又躺倒在地上。
這時,徐達年也趕到了,看到吳掌櫃滿臉是血,昏昏迷迷地躺在那裡,他趕緊抱住吳掌櫃,問在一旁傻愣着的趙曉娟:“吳掌櫃怎麼了,是不是飛機上的丟下來的東西砸着的?”
趙曉娟看到徐達年來了,剛纔還覺着是吳掌櫃救了自己有些歉意,現在反而有些憤怒了。
“俺沒看見!誰知道他咋地被砸着的?”趙曉娟用眼睛瞟了徐達年一眼,“也不知道各個街道咋地招呼的,沒人管了,都瞎搶東西,誰還顧的誰?”
徐達年知道是趙曉娟還在說話埋汰他,縣裡早就在前天下通知要各街道組織接收上級派來的飛機空頭賑災物資,可沒告訴具體時間,他也只是給幾個街道上的年輕人說了。沒想到飛機來到太突然,城裡的人們也餓極了,知道是來投救災物資,尤其是人們爭相傳告說有吃的,哪裡還管得住。
他看到吳掌櫃的傷勢不輕,沒理會趙曉娟,擡頭想找個年輕人幫個忙,把吳掌櫃揹走。
就在這時,任藝慶急急忙忙跑過來了,看到圍着幾個人正在自己剛纔堆放東西的地方看什麼,他急了,以爲是有人跟媳婦搶東西了,
“幹什麼?幹什麼?無法無天了?”任藝慶撥開人羣一看,竟是徐達年,再看媳婦趙曉娟撅着個嘴,委屈地看着自己,以爲徐達年欺負他媳婦了,他立馬上去推了徐達年一下。
“你想幹什麼?當個街道主任了不起了?我的東西誰也搶不走!”任藝慶惡狠狠的說。
“你要幹什麼?砸着人了沒看見?”徐達年厲聲地問。
任藝慶這才低頭看見地上躺着的吳掌櫃,他看了媳婦一眼,意思是詢問娟兒怎麼回事兒?
“俺不曉得吳掌櫃咋就被砸着了,咱的東西就塌架了,嗚嗚,俺還嚇一跳呢!”趙曉娟看見自己的男人來了,馬上就仗勢似的揚起了頭說。
躺在地上的吳掌櫃也醒過來了,他痛苦而又吃力的想要坐起來。
他搖搖頭,嘴裡說着:“唉,我笨,我笨,我看到那個箱子要掉下來了,馬上該喊一聲娟兒纔是,老了,不中用了!”
就在這時,吳之夷也從高臺跑下來了,到了跟前他看見爺爺滿臉是血,痛苦地躺在地上,起初也是覺得讓飛機丟下來的東西砸着了,等聽到爺爺說是趙曉娟家搶到的箱子砸傷的,他狠狠地瞪了趙曉娟一眼。
“爺爺,你還能走嗎?”吳之夷蹲下來,小心地問着吳掌櫃。
“別問了,趕緊來,我揹着!”徐達年看到魏淑仙的兒子,就趕緊蹲下來催着吳之夷。
任藝慶這才明白是吳掌櫃爲了怕砸着媳婦兒負的傷,也就趕緊伸手幫着把吳掌櫃放到徐達年背上。
看到徐達年揹着吳掌櫃和吳之夷急急忙忙地走出大院兒了,趙曉娟開始有些害怕了。
“三兒,人吳掌櫃怕砸着俺,推了俺一下才躲開了,要不砸傷的就是俺了。你也跟着去看看吧,俺在這裡看着東西。”趙曉娟怯怯地問任藝慶。
“誰看見了?你不說誰知道?要不仙兒知道了還要咱家拿醫療費呢!你可別承認啊!”任藝慶告誡着媳婦,還不忘東張西望地看着大院兒裡,他還想看哪裡還有散落的東西可拿過來。